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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归”外二篇“小玉声”下
    白锦心中彷佛被针扎着的一般,强颜欢笑地说道:“沈公子见笑了。教主的确不爱花娘,却偏偏喜欢我弹的琵琶,因此时常地前来。他并不是为着别的,只不过是为了听些心爱的曲子罢了。”
    沈梦的神情彷佛陷入迷梦一般,喃喃地说道:“哦……若是如此,倒也不奇怪了。”
    白锦不知如何应他,便只是默然不语地看着他。
    沈梦低下头去,轻轻地抚摸着怀里的那颗人头。那颗人头已经腐烂不堪,丝毫看不出从前的容颜。他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异样,就彷佛觉着这一切无比寻常的一般。
    白锦轻声地说道:“沈公子,你难道不该更衣沐浴么?若是教主前来寻你,见着你这幅模样,只怕并不会喜欢。”
    沉梦怔了一下,突然着慌起来:“镜子,镜子你有么”
    白锦便从袖中取出一面磨得铮亮的小铜镜来,递与他手中。沈梦慌忙拿在手里,
    仔细地对镜端详,看了片刻,便神色大变,丢掉了镜子,慌了神的一般,连声地说道:“这不是我,这怎么会是我?”
    片刻之后,却又惶恐地去拾回镜子,怔怔照了片刻,便咬着牙对白锦说:“教主同你说过么?几时会来?”
    白锦见他眼神癫狂,便顺着他说道:“教主说他有些事要办,办好了之后便来寻你。”
    沈梦听她这样说,却转眼发起疯来,低声嘶叫道:“胡说!他才不会来。他恨极了我,宁愿死也不愿见着我,又怎么会来见我?”
    白锦见他又胡涂起来,心中害怕,便细声地安抚着他,说了许多言不由衷的谎话,才哄得这人渐渐平和下来,抱着那颗人头嘟囔着些胡话。
    那些时日里,沉梦若是清醒些,便会自顾自地同她说一些往日之事。
    同她说起头一次见着何燕常时的情形,同她说起何燕常宠爱他时的情形,
    说起何燕常如何教他剑法,如何与他亲昵欢好,时时地同他说些浓情蜜意,却不知真假的情话……
    所有的那些喃喃私语,都听得她心碎之极,却不知是觉着自己可怜,还是眼前之人更可怜些。
    沉梦最喜欢说的,便是头一次见着何燕常舞剑时的情形。
    这桩事他说了足足有千百遍,翻来覆去地同她说。每次说的时候都彷佛着魔一般,就连一挑眉,一眨眼都记得极清楚,听得最后她都厌烦了。可他每每说起那时初见的情形,眼底却放出光来,喃喃不止地说个不停。
    他说他生平从来不曾见过这样神妙的剑法,可是舞剑之人却偏偏是个魔教教主。他又想看,却又偏偏拉不下脸来,
    所以故意梗着脖子,只用眼角的余光偷看。
    所有的那些,他都记得,清晰得仿佛石上的刻印,一丝一毫都没有模糊。
    白锦一直照顾着他,直到他身上的伤都养得大好了,神智也略清醒了些,便写了书信,派人送去给曹真。
    沈梦在金玉楼里曾受过一次伤。那时曹真得知消息,便千里迢迢地赶来替他医治。那时白锦便觉着,这个人,大约是真心替沈梦着想的。
    因此她留下了沈梦。沈梦身上的伤她能够一一治好,可这样的疯症,她实在没有法子,唯有留待曹真了。
    然后她一直等到曹真的人寻到了沉梦,便偷偷地离去了,回到她相公身旁。
    她的相公也是当年的恩客,她原本很有些看他不上的,却不料他却是她最后的归宿。
    在金玉楼里的时候,他晓得她有了身孕,却并不似她害怕的那样大发雷霆,也并不曾告知妈妈,反而在她楼里徘徊许久,细心地替她遮掩,照顾于她,防她露出马脚来。她心里又惊又怕,起初还有些疑心,后来却慢慢地信了他,知道这人是一心为了她好,是真心对她的。
    等她快要遮掩不住的时节,终于问她,肯不肯随他从良?
    于是后来,她便顺理成章地随了他,然后又诞下麟儿,平淡地度日。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若不是为了沈梦,想必她也不会离开她的孩儿数月。陪在沈梦身边时,她心中思念幼子,煎熬难耐。
    等到她终于归来时,家中一切依旧。见着她回来时,她年幼的儿子眼眶都湿润了,拼命地跑过来抱她的腿,
    仰着头问她:“娘,你去了哪里”
    她欣慰极了,如今在她耳中,只有这孩童的呼唤才教她心动。她将孩儿紧紧地抱在怀里,安抚说:“娘去看了一个人。”
    “谁?”小孩儿稚气地问她。
    她心酸地笑了,心底有无数的言语,却不能一一地说出。最后她只是摸摸他的头。那么柔软的发,不似那人一般,那么的倔强。
    有许多的事,她还不能够告诉他,她也不知将来还会不会告诉他,需不需要告诉他,所以她把一切深埋在心,
    并不曾吐露。
    她只是隐晦地说道:“是娘旧时的一个朋友,将来麟儿大了,或许见得到他罢。”
    小孩儿似懂非懂,却只是抱着她,说:“娘,我要吃雪梨膏”
    她笑了起来,柔声地应说:“?好,娘给你熬这就给你熬,好么”
    只有这一次,下不为例,再也不会了,她再也不会自作主张地离开了。
    她帮了沉梦,也算是偿还了自己当年的一个心愿。
    当年的玉琵琶如今已然不知去向。她如今已为人妇,为人母,当年的旧事,早已深埋在心,从此不再提起。
    她不知沈梦今后会怎样,也不知沈梦会不会如她一般,得偿所愿,又或者仍在痛苦之中,始终不能求得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