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钱?」
    「五十万。」
    啥咧。
    王国手握着的那张借据,像雪花般飘到地上。
    他没听错、易岚没说错吧?五、五十万?
    他值这个价钱吗?「易岚你……」
    「不用太感动,我没说你不用还。」
    易岚双手环胸,斜睨他一眼。
    这家伙……以为把那张借据扔在地上,眼不见为净就可以撇得一乾二净了吗?
    「签名,回家后把这张借据供在佛坛或是你老爸老妈的骨灰中收藏得好好的。现在,我们出去吃饭。铜锣湾那间日本餐厅,你没问题吧?」
    「易、易岚,等……」
    等一下!这事情也发展得太快了吧?
    他还没有理清头绪,还没有去了解那个叫Gabriel的究竟是什么人,易岚连商量都不跟他商量一下,就自作主张地给他买下那一批照片?还是以五十万的高价?易岚经营诊所后七除八扣的收入都要与阿透拆分,这么大笔钱,他一时之间是从哪里提出来的啊?他又是要怎么还啊……
    「我……我现在很混乱。我得静一静去想想你刚才说的话。」
    易岚拉起挂在沙发背上的西装外套,看了看手表。
    「你是打算用多少时间冷静?」一分钟、五分钟?
    良久,王国的回应也没有响起。
    易岚转头,竟看到那男人像呆子般掐着那张借据,脸如死灰。
    王国的眼睛是看着借据,却又眼神空洞,什么都没有看进眼内。
    手表,蓦地变得沉重。
    秒针行走的声音,滴答滴答,也突然变得好响,是室内唯一的声音。
    ……易岚缓缓地垂下了平举的手。
    这算什么?
    他这是什么态度?
    他明知道王国这挥霍成性的败家子,钱来得快去得也快,肯定没有多少积蓄,绝对拿不出那笔钱来。所以他才自告奋勇地提出存款户头中的积蓄替他买下那批照片,去除王国那条康庄大道上的路障。破财消灾,不都是如此的吗?
    他又是为什么要拿自己的财去消王国的灾?他到现在还搞不清楚自己的脑子是不是被传染到失常了,当时竟然只在考虑,五十万?他的户头中应该有五十万……只是这样而已。
    并不是给与不给,而是有没有能力给。
    他只是……
    把打算Gabriel赶走的时候,他脑中不受控制地播起更衣室中的那一幕。
    兴奋什么?你都做这行做了五年了。
    就是……很兴奋嘛,就像歌手每次上台唱歌跟开演唱会一样,倒数的时候就很兴奋了。你看,我的心跳快得不象话,这是正常的吗?
    他不用听王国的回答也知道,这个人,除了当模特儿之外,什么也不爱了,什么也不想做了。
    他当时已经在更衣室中,从王国那张洋溢着无可比拟的光彩的脸上得到了答案。
    若不让他再当模特儿,就像自己不再是心理医生般,会死掉吧。
    所以他才……
    但现在,王国这是什么反应?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失常地为一个人做到这个地步。
    但王国该有的欢喜若狂、感激之情全部欠奉。王国仿佛打击过大,一时间无法接受事实,就只懂傻傻地握着借据,站在那儿,说什么想静一静的鬼话。
    天啊,那几乎是他全部积蓄的一半。
    「滚出去。」
    「什么?」
    「给我滚出去,我管你要想到天荒地老,别杵在这儿。」
    「对不起,我只是……」
    「滚出去。我不会再多说一次。」
    王国蠕动嘴唇两三下,欲言又止。
    他不想再多听这精神病一句废话,待王国的后脚一离开,他立即关上门。
    他贴站在门板后,感到有温热的小东西缠绕着他的小腿。
    他蹲下来,捉起那只相当搞不清楚状况的猫排。王国竟然忘了把他的猫带走。
    「为什么……你不跟你主人一样走掉?」
    太麻烦了。
    所以他不是早说了,不想养宠物吗?
    第八章 赤裸裸地当众晕倒
    自从那天,王国说要好好冷静想一下,而他把王国赶出他家,要他想到天荒地老后,他们就没再见面了。
    他们在名义上是交往中。
    但实际上,彼此都不清楚对方的日常行程。
    他没兴趣知道王国的工作安排,充其量就知道他接的几项大型工作,而其它的走秀表演都是从电视或杂志上看到的。他也绝少跟王国提起自己的工作情况。
    原因有二。一,他是心理医生,保护病人的隐私是职业道德;二,当心理医生当成像他这么出类拔萃的,有时候难免会跟缺乏安全感的病人有一些身体接触,他可不想王国再犯个伤害罪。
    即使手机中有储存王国的手机号码,但几乎每一次约会,都是王国主动。
    王国的工作时间跟他一样并不太固定,于是两人见面的时间更是难约了。
    如果……王国不主动拨电话找他,他们的联系便就此中断了。
    就这么简单吗?明明半年来一直存在的人,只要单方面中断联络,就这样消失无踪了。
    简直像凭空消失,或是从来没有这个人出现过一样。
    他还是一样地出入诊所、来往豪宅,偶尔跟阿透聊聊天、聚一聚。
    一成不变的生活,只是抹杀了王国。他这才惊觉,原来两个人的联系如此脆弱,说断就断。
    除了寄住在他家的猫排能证实有王国这个人存在过之外,就没有任何证明了。
    他不得不去想,究竟这半年是不是南柯一梦。
    他还是频频在电视、报纸或杂志上看见那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