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的演员们依旧在卖力的表演,这是他们的舞台,满是歌曲与欢闹。
    包间里森鸥外的胳膊搭在椅子的扶手上,曲起的手掌抵在额侧。
    这个动作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不出什么,可穆庭叶藏知道,他睡着了。
    心中并没有约会被破坏的失落,反倒是升起些许隐秘的满足感。
    就像得知爱丽丝的外貌变化倾向于自己时的复杂情感。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与森鸥外是同一类人。
    精于算计、伪装自我、压抑情感,从不轻易交付真心,认为利益比情感更持久。
    如此,这种转变更像是无声的宣告,一种特殊的情感回应。
    即便什么都没说,可你就是知道,他的心中为你留了一个位置。
    为了避免舞台结束后的酸麻,穆庭叶藏把人带到了门后的长矮凳上,两人挂起的外套一个成了枕头,另一个作为被子盖在森鸥外身上。
    挪动过程中难免会醒来,被打扰的警惕心在闻到熟悉的味道后重新缩了回去。
    迷迷糊糊间,森鸥外向下拽了拽外套,狐狸摇着尾巴控诉般的在驯养他的人耳边低哑着嗓音。
    “……结束了?”
    “还没有,再睡一会儿。”
    完全放松的身体不断催促森鸥外继续入睡,尚未清醒的身体无法接收全部的信息。
    模糊的呓语回响在耳边。
    他只知道穆庭叶藏说了些什么话,具体是什么意思,他也听不清。只是知道这个人不会害他,无论对方说了什么,全都点头应了下来。
    在彻底进入梦乡之前,他好像听到穆庭叶藏要带他去见什么人。
    多年的磨合足够增进彼此的了解。
    太爱做出计划,总是瞻前顾后的人反倒是会被束缚。
    穆庭叶藏清楚,每一句话都在打磨算计的森鸥外在清醒时是不会同意这件事的。
    只好借着这个机会提出。
    “结束后去见见我母亲吧。”
    “嗯……。”
    即便家庭情况不太健康,穆庭叶藏依旧希望这段情感能得到亲人的祝福,尤其是他的母亲。
    这个致力于让他正常成长,逃离穆庭家的人。
    舞台的表演走到尾声,众人唱出最后一句歌词:
    “如若死是必然,何不纵情生活。”
    在拖长的华丽尾腔中,穆庭叶藏俯下身,亲昵的蹭着爱人颈侧落下的黑发,别过头来吻他。
    爱意放肆宣泄。干燥的唇瓣相触,碾过唇珠,将人从睡梦中带离。
    平躺的姿势,半梦半醒中,森鸥外的潜意识将这个地方当成了办公室后方的休息室。
    “嗯?”
    亲够了就把头偏到一侧,顺着姿势摸向了穆庭叶藏的脸。
    不远处金红配色的古典装饰召回森鸥外的理智。
    包厢外的掌声如雷鸣,被触碰的人不曾躲闪,唇角弯弯,不知在笑什么。
    未彻底清醒时点头应下的事情很快就要来临。
    森鸥外本想拒绝,他并不擅长同陌生人交谈时舍弃利益。
    相较于其他人,森鸥外接受的教育是不完全的。
    十二岁之前,家中只教了他交换的底层逻辑,十二岁之后自己学会了利用。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可还没等他说出口,穆庭叶藏就慢慢抬起头,紧抿的嘴唇泛白,脸上偶尔挤出一个矜持又腼腆的笑容,稍纵即逝。
    留下的只有勉强的无助,像是脆弱的琉璃瓷器。
    而拒绝这个请求的森鸥外,就是拿着锤子的那个人。
    对这个表情,他完全没有一点办法拒绝。即便知道这都是眼前这个人伪装出来的。
    最后还是妥协了。森鸥外跟着穆庭叶藏一起来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那是他带着搜查令去找与谢野晶子的温泉山庄。
    在森鸥外讶异的目光中,穆庭叶藏短暂的讲述了名为桐谷茶莜的过往。
    身为家中独女,桐谷茶莜从小就见惯了各种勾心斗角。
    她一向循规蹈矩,按照父母的规划前行,扮演所有家长眼中乖巧的布偶。
    人生中做的唯一一件叛逆的事情,就是嫁入穆庭家。
    一见钟情后的猛烈追求,让这个惯于压抑自我的少女无所适从。
    豪门婚姻从来都是权衡利弊,可这种追求,让她感受到了被坚定选择的感觉。
    所以她违背了父母的意愿,坚持要嫁给他。
    可随着时间流逝,爱意逐渐消失,陌生的女性横亘其中,他们的感情开始产生裂痕。
    再也回不到从前。
    结婚后的桐谷本应改为穆庭,可这个姓氏带来的只有屈辱。
    即便两人没有离婚,她依旧坚持使用自己原本的姓氏,尽管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她的名字。
    她的父母从这段失败的婚姻中得到了合适的利益,于是忘记了当初拼命阻拦的模样;她的丈夫得到了合适的继承人,于是对她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