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口不大,血只是慢慢地流出,当鲜红染红我的袖口滴落下在白玉石上开出第一朵血花时,高台下的人已是背朝天地齐齐跪下。每一次,看见这密密麻麻的我便想吐。
看着血由袖口向裙上晕染开,我总算是明白铁婕妤为何要我穿这一身,她是要我的血把这一身白变成一身红……
“母亲!母亲————!”
“媚儿?!”
那飞奔而来的小东西不是我的小女儿是谁!
“韶恒快拉住她!”
可韶恒却是被羽林军拦下了,没有人在意小媚儿,任她一路奔上了高台。
“母亲你流血了!母亲……”
不等靠近我便厉声大吼,“转过身去!”
“不!母亲我来救你!”说着她便要上来拉扯我被锁住的那只手。
我一手揪住她硬将她掰过身向前推了一把,“不准回头,不准看!否则日后我便不是你母亲!”
不,我怎么让她看了这一幕……
她被我吼声吓住,不敢再转过身,只是不住地抽泣,“母亲我不要你死,媚儿不要没了母亲,父皇在哪里,他在哪里……呜……母亲……母亲……”
“媚儿不哭,父皇去接你哥哥去了,很快你便可以见到他们,不哭。对了,媚儿还没有见过哥哥,媚儿想不想知道哥哥是什么样的?”我轻声哄着她,希望转移她的注意。
她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半天才说出一个次,“想……”
我仰头望着天,在蓝蓝的天幕上看到了我的煜儿,“你哥哥呀他可好看了,比你大哥哥二哥哥和四哥哥都要好看,他就像你父皇,像你父皇没有胡子的样子。”
“真的……真的么……那我要让父皇……让父皇刮掉胡子给媚儿看……母亲你说好不好……好不好……呜呜……”
刮胡子?我反对,“那可不行,父皇的胡子多好看,再说也不用看父皇,哥哥就要回来了,就要回来了。媚儿,母亲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像是装有弹簧的刀口将我的手腕越割越深,血已形成一条线淌下了台阶。
“媚儿要听……要听飞机……”小媚儿不敢偏头去看那触目的红,双手捂脸不住地摇着头。
“好,我们讲飞机。飞机呀,可以飞很高高,人们坐在上面可以摸到身边的云彩,可以和天上的鸟儿嬉戏……”讲过无数次的故事,我又再说了一遍。
“可以……摸到月亮……摘到星星么……”
“可以,可以……”
“不要听飞机了,母亲你给媚儿讲……讲别的……”
“好,讲别的。从前啊在一座森林里住着一个……呃……一个公主,一个孤独的公主。”
“公主怎么会住在森林里,不是该……该在皇城……城堡……”
“因为公主迷了路,找不到回家的路。孤独的公主一个人在森林住了好些年,直到一天一位……”
“媚儿知道……是……是一位王子。”
“不对,是一只青蛙。”
“可是青蛙到最后还是会变成……变成王子的……呜呜……”
“好好好,是一位青蛙王子行了吧……”
殷熠,我讲的王子可不是你,你才不是王子……
这么久以来,不是不明白,不是感受不到,只是我所承载的已让我无暇去体谅他……
“公主跑啊跑啊,一直跑了很远,可是身后的一群野兽仍追着她不放。于是王子变成了一笼荆棘将公主包围在里面,阻止了外面的野兽……”
他的刀甲牢不可破,他的刺盾无坚不催,将野兽全部挡在了外面,可他却忘了他锋锐的荆刺同样也扎进了我的身体,他护得越紧扎得我越深。我不断地叫喊,你走开,你走开,我宁愿被外面的野兽吃了杀了也不要这么疼……
“后来了,母亲你快讲啊!母亲你快……快讲啊!”
清楚得感受到生命在流逝,随着流出体外的血渐渐流逝。意识已有些不清,故事快要讲不下去了。
突然间高台下一片哗然,起先安静跪拜的人们惊呼连连。
“母亲快看!”
那是什么,半空中似乎有一些模糊影像,没过多久便变得清晰起来。那是……万马……不,不止是马,还有人,马背上还有身着盔甲的人,这是……海市蜃楼?
天空中张开的巨大荧幕吓坏了万千人,上面活生生的巨人大马像是要从荧幕跑出来似的,人们纷纷叫着什么,天兵天降么……
媚儿在耳边的哭喊渐渐远离,沉重的眼皮快要掀不起来,而此时天幕中出现的人像重新将我激醒过来,那是……那是他,殷熠?!
是他,是他!
不,不是他。另一个人像策马越上来奔到了最前面,这个才是他!这个蓄着须更为魁梧英伟的才是他,而另一个是……我的煜儿!
“母亲那是……父皇和……哥哥?!”媚儿也认出了她的哥哥。
“是……是父皇……哥……”
那两个人仿佛跨着神驹的神诋向我飞奔而来,却又像是原野上两头奔腾的雄狮,两头毛鬃凛凛雄姿勃发的……
“快……”伸出手想去抓住他们,可却什么也抓不到,快,快……
一零七
外厅里医官和女侍医进进出出忙乱不已,见我进来也无暇理会,只管听从内室传来的喊叫声应付这应付那。我闪到一旁不打扰众人,从人缝里挤进内室,这时里面已安静下来。
我走过去轻轻抚上他的肩,他欲转头叫我,我忙示意他别动别出声。望向床上,女子脸白如纸没有一丝生气,双眼紧闭似乎不愿再看这世间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