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姬知道长公主不喜欢她,她也不介意别人对她的看法,但妘姬不能接受的是暮城人的风气。
    占卜测算是属于玄法奇术,本意该是用以预防,为什么却变成是因为要竞争地位而口口声声可以牺牲性命?为什么变成是为了选择如何应敌的方向,甚至是让结果决定整城人的性命?
    那么军学、战术、政策的学问,甚至是思考,都不需要了吗?
    占卜与预知未来确实是很神妙的法术与灵力,信者恒之,不信者弃之,但是过度依赖就变成迷信。
    一个学习测算的人应该要保持旁观与公正,一个接受占卜的人也应该是保持客观与清明,为什么一个一个都偏了?
    全是执迷。
    执迷便成心魔。
    “你的回答到底是什么?”不耐烦的长公主道。
    妘姬看着长公主,她再看向总司祭,总司祭只是对她微微一笑:
    “就依你的想法,不要压抑。”
    霎时,妘姬才终于知道总司祭当时所说的:“该来的躲不过”,究竟在暗示什么。
    ——命运。
    如果这是命运,躲不过就该面对它。
    妘姬终于答道:
    “是。”
    惺惺作态。长公主闭上眼,未说出心里那份对妘姬感到惺惺作态的不耐烦。
    在城主与总司祭的见证之下,长公主与妘姬并行走到圣殿中心,两人屈膝半跪坐在奉祀奥丁大神的祭坛前,双手一张,相同的仪式、相同的咒语,唯独力量不同的两人,一者发出白色魔力、一者发出金色的灵力,各自凝聚出六芒星阵,透知未来。
    总司祭也随后闭上双眼,进行着测算。
    旁观的暮城城主紧张地搓着双手,掌心微微沁着冷汗,他的心里自然是趋向长公主成为总司祭,但他更希望的是暮城平安,只愿这场测算的最后试验能让他双赢。
    而随侍在城主身边的狐墨,默默地看着妘姬,嘴角扬着不着痕迹的笑意。
    当六芒星阵同时消失之时,答案也随之出现。
    总司祭睁开眼,再开口的声音已显得虚弱:
    “你们各自的答案呢?”
    “我向奥丁大神请求力量测算出的结果是冰雾之城必会攻来,请父王率军以防北城。”长公主立刻回答,随后便看向妘姬。
    妘姬淡然地说道:
    “我的结果是,这封密信为假,冰雾之城已率军攻打地底金城,暮城这两日安全无虞,但已有人密报帝都冰雾之城的假消息。”
    妘姬话方竟,已见在场众人脸色微变。
    那人,包括了长公主。
    更包括了正是将消息暗中泄密给帝都的狐墨。
    长公主的意外是妘姬与她测算的时间相同,为何妘姬看到的却是如此多的范围!?
    沉住气,长公主告诉自己,绝不能在这里输给这个不知来历又根本无心在总司祭责任上的妘姬。
    圣殿内又弥漫着一股不安的气氛,长公主与妘姬两者答案是不相同的,这代表今天就要选出总司祭的继承者。
    会是谁?
    众人皆看向总司祭,总司祭却是看了长公主与妘姬良久,最末叹道:
    “冰雾之城的动向……我的测算结果与妘姬相同,下任总司祭人选已定。”
    “不可能——”
    长公主一声不甘心的尖叫,但妘姬已冲向总司祭,双手蓄聚救命的灵力全数往昏厥的总司祭身上灌入。
    “总司祭,振作!”妘姬急唤。
    比妘姬晚了一步发现总司祭陷入弥留状态的长公主同时也奔上前,但她要一起帮救总司祭之前又犹豫了,她无论如何就是忍不住那份输了的怒火,现在再替总司祭灌气,似乎又显得自己输了妘姬一步,才踌躇之时,在一旁焦急但对于挽救总司祭却束手无策的城主忙道:
    “基丽亚,快帮忙啊!”
    一咬牙,瓦尔基丽亚立刻施展魔力欲灌向总司祭,却才在这一瞬间的犹豫,总司祭已在妘姬毫无保留的灌注力量下幽幽醒转,示意要妘姬跟长公主别再耗气。
    瓦尔基丽亚无言的收回魔力,双手微微地发颤。
    “总司祭,你感觉如何?”见总司祭醒来也终于松口气的暮城城主关心地问着。
    “你不该救我的。”总司祭对妘姬略带责备的说道。
    “总司祭于我有养育之恩,妘姬不能眼睁睁见总司祭因此魔身消散。”妘姬道。
    总司祭安慰的拍了拍妘姬的手背。
    站在一旁的瓦尔基丽亚咬着下唇,她悻然的不是总司祭拒绝她,她愤怒的是为什么又在这输了妘姬一回?
    压不下对妘姬那份怨怒,瓦尔基丽亚提裙转身就冲出圣殿。
    “基丽亚!”暮城城主见女儿负气冲出,面带歉意的对总司祭说道,“你先好好休息,那方才的结果我希望你再考虑……”
    “城主,”总司祭打断暮城城主的话,虽然气若游丝但仍严肃地说道:“你要因私情而忘了规矩吗?”
    “啧……我不是……”一时心急不知该怎么解释的暮城城主看了妘姬一眼,作罢的挥了挥手,冲出圣殿急找女儿而去。
    狐墨也揖手道:“总司祭好生休息,我也告退了。”
    “白狐大人请。”总司祭颔首道。
    离去时,狐墨的视线在妘姬身上微一伫留,但正担心着总司祭的妘姬并未发现这眼色。
    始终躲在圣殿暗处没走出来的绣音则看见了狐墨的眼神。
    过往那份仰慕,在狐墨的眼中一瞬即逝,只是更增加了执着。
    手里托着一只长盒的绣音,深呼吸了一口气,她告诉自己:
    只是错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