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玉你可别这么看我,若是十年前,你只要在这村子里随便提一提云天青的名字,怕是没有谁不会皱起眉来,那时候,我可是太平村云老头子最头疼的麻烦。”
    说着,他向前走了几步,四下里看了看,唇角的笑容柔软而又带着些许不易觉察的伤感,夙玉愣了愣,恍惚间便是觉得或许云天青也没有他面上看起来的那般自在,那般什么都不计较。
    其实最初,夙玉对云天青这散漫的性子并不怎么欢喜,比起初入琼华时候遇见的这位玄霁师兄,看起来不苟言笑谨言慎行的玄霄师兄,反是更得夙玉的好感。
    可到了后来,不知怎的,那张总是笑的洒脱,似乎什么让人难以承受的事物到了他的面前都不再算是困难了一般的面容,却是渐渐看进了夙玉的心里。
    或许,是在修行双剑苦无进境被玄霄师兄远远丢在身后,心思郁结不得其法之时,那突然出现身影,笑嘻嘻地递了个果子过来,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自说自话着陪了自己数个时辰的时候。
    或许,是在凤凰花树下,偶然发现那个拨开垂下的花簇的身影,漫不经心的笑容中,极黑的眼瞳里却只倒影着自己模样的时候。
    或许,是在他一如既往的什么都不在乎的吊儿郎当的耸了耸肩膀,开口却是毫不犹豫地那一声好,其后便随着自己一同,毅然地没有半分不舍地离开琼华的时候。
    夙玉垂下了眼帘,唇角的笑容终于变得真诚了许多。
    云天青看着她的模样,眸中神情柔和了许多,轻轻松了一口气,顿了顿,伸手将夙玉有些散乱的鬓发拨到她的耳后。看着夙玉惊讶抬头又有些窘迫地红了脸,却没有避开自己的动作的时候,面上笑意越深。
    “走吧。”
    云天青这么说着,手指很自然地落下,寻着夙玉的手,将它牢牢握在掌心。掌心的手柔软但是微凉,捂着好一会儿,才透出些薄薄的暖意。
    “太平村虽好,却不适合我啊。”
    云天青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目光投向太平村后巍峨的山脉。
    “穿过太平村后面的紫云架,一路向上,就可以到青鸾峰,我小时候常常去那而玩,不知道一别数年,那里可还是我熟悉的模样。”
    夙玉盯着云天青的背影,忽然就是想到了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子,挥舞着不知道从哪儿折下来的树枝,漫山遍野地乱窜着的场景,心中莞尔,唇角轻抿露出一个笑容,被云天青握着的手指反握了回去。
    被他一直握在掌心的手掌已经泛了薄薄的温,可是指尖仍然是微微的凉,触到他手背的时候便是觉得冷热分明,心里方才升起的温暖笑意,又是染上几分怆然。
    夙玉知道,自己已经活不了多久。
    离开了羲和的望舒,即便是她自己再如何压抑,流泻而出的水灵寒气也不是夙玉自己可以承受的了的。或许一年,或许几年,终有一日,夙玉会因为寒气噬体而亡。
    或许,这就是代价。
    夙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浑然不知云天青已经半拉半抱着地把她带到了青鸾峰上,直到耳边传来哄哄的水声,夙玉才恍然回神。
    晋一回神,便是看见了一条银练一般的瀑布自山巅而坠,迸射开来的水珠在日光的投射下映出七彩绚烂的光芒,山巅林木葱郁,一株不知道生长了多久的巨木静静地矗立在东首,一枝斜出遥遥指向峰外茫茫云海,阳光透过枝叶的间隙落在它长满青苔的树干上,鸟雀低鸣婉转之声不绝于耳。
    “……”
    夙玉下意识地睁大了眼睛,嘴唇动了动,无声地吐出了好美这两个字。
    云天青已经松开了她的手,和夙玉面对面站着,笑容温柔。
    “这里便是青鸾峰,我们日后的家,夙玉,你喜欢吗?”
    不待夙玉回答,云天青已是自顾自地规划了起来。
    “我要在那儿建一间木屋,还要在树上建一间树屋,还要……”
    “我很喜欢。”
    夙玉微微地笑着,看了云天青一愣一愣的傻乎乎模样,眼睛却是有些酸涩。
    真的可以吗?在那样离开之后,真的还可以如同云天青所言,这般幸福下去吗?
    她和云天青对于离开之后的事情,一直避而不谈,似乎只要这样,就可以不用去想那之后可能发生的事情。
    其实不过也就是自欺欺人罢了。
    “夙玉……”
    云天青皱了皱眉。
    “我不后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和底线,或许荒谬,却仍然是无可碰触的逆鳞。你的逆鳞是你所坚持的信念,而我的,是你。”
    他这么说着,低下头,轻轻吻上了夙玉的嘴唇。
    夙玉闭上眼睛,感受着唇上辗转的温柔,慢慢伸手自后搂住云天青。
    这是他们的罪,可是,终,不悔。
    ……若此生仍有相见之日,无话可说,唯有道一声……对不起。
    剑灵红玉番外
    红玉本来是个人,可是后来她成了一名剑灵。
    作为龙渊部族的铸剑师所铸之剑,红玉对于那位洪荒之中成于安邑大铸剑师襄垣之手的始祖剑,自然不陌生,甚至可说是心生崇拜敬仰之意。以至于,在日后她看着那个叼着金钱虾饼眯着眼睛像只餍足的猫咪一样的青年时候,总有种难以言喻的梦想幻灭的古怪滋味。
    最初,红玉并不知晓祖便是大名鼎鼎的那柄始祖剑的剑灵,也不知道这剑灵几乎可算得上是传奇的几辈子,她就觉得那跟在须发皆白却是眉目清朗冷峻的道士边上的青年,有一种诡异的他乡遇故知的老乡见老乡的亲切感,并且,还顺带着小小诧异了下他和看起来的完全不符的高强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