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所有的准备,准备了所有的后路。
    其实我早就知道答案,不是么?
    兜兜转转、孤注一掷,最终换回的还是最初的那个答案。
    我这辈子做过的最愚蠢的事情,莫过于此。
    这时,忽然听到头顶的天窗处穿来低低的扣扣声。
    我站在铁床上往外看。
    窗子外,正是墨少殇有些惶急的面容。
    “你、你……”他小兔似的三瓣嘴抖抖的,满脸都是着急的神色,却越是着急越是说不出话来。
    “没什么事。”我低低地开口,旋即也想到了正事,沉声道:“小兔,你现在就赶回定南王军营,别的不要管,只需扔一封信给定南王,上写:夜寒事变,慎防横江。”
    “我不不……不管横江……”墨少殇磕磕巴巴地,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满是小狼崽子般的倔强和伤心:“我只……只想救你。”
    “乖。”我有些苦涩地笑了笑:“我这里没事,血影卫会过来。小兔放心去吧。”
    墨少殇就是一个劲儿地摇头,那瞬间,他的眼圈都有些泛红了起来,憋了半天终于生硬地吐出了几个字:“里面……里面冷。”
    我说不出话来,眼里有些酸涩。
    停顿了良久,终于忍不住轻轻伸出手,想要摸摸那张又倔强又俊美的脸蛋。
    可天窗太小,连只手掌都过不去。
    我的手指无力地搭在天窗的另一边,与他那漆黑漆黑的眼眸……就只是一线之隔。
    “小兔……”
    他就是不说话,紧紧地抿着那淡色的三瓣兔嘴,狠狠地瞪着我。
    我隔着窄小的天窗不舍地看着他,过了许久,也只能喃喃地说:“你得听话……是不是?”
    还没来得及再说话,就只听之前那紧闭着的铁门吱呀一声晦涩的响动。
    墨少殇无声无息地离开了天窗,而我也随即回身,沉默地坐在了铁床上。
    进来的人,竟然是赫连沉玉。
    他一个人进来,很快就命外面的狱卒把门重新锁上。
    赫连沉玉已经换下了繁琐艳丽的窄襟宽袍,拿下了星冠。
    那头殷红的发丝只用了根流云簪绾了起来,身上则披了件雪缎金纹的锦袍,那被裹在袍里的修长身子,在幽暗的牢房里,更显得俊美逼人、流光溢彩。
    我坐在铁床上,无声无息地抬头看他。
    我很少以这个角度去看赫连沉玉,那种略带仰视的感觉,我不喜欢。
    可是此时这样望去,却也觉得他浑身上下,无处不尽显一国之皇子的富贵、高雅、俊美。
    赫连沉玉默默地站在我身前,他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诱人冷香。
    这么一贴过来,便止不住地往鼻子里钻。
    过了良久良久,最终还是他先耐不住了,低低地开口道:“三王爷……”
    我抬起头,表情有些讽刺地微微挑了挑眉,却没说话。
    他见我不开口,便只是低头,无声地解开锦袍的扣子,然后脱了下来轻轻地披在我身上。
    “三王爷,这、这里冷……”赫连沉玉难得地磕巴了一下,他微微弯□子,小声说:“你穿的少,怕是要害病……”
    我没耐性等他继续说,直接转过身,粗暴地捏住他的下巴,强迫那双一深一浅两圈瞳孔的眼眸看着我。
    “你是来讲笑话的吧,赫连皇子……?”
    我的语速很慢,每个字节里都夹杂着浓浓的森冷和锐利。
    赫连沉玉不说话,只是顺着我蛮横的力道,微微仰起头。
    那双春山般修长的眉宇因为疼痛微微蹙起,可是那双重瞳里的神色,却依旧是温软又顺从,就像是只温驯的动物,一如当年我第一眼见他那时。
    大概是因为除下了锦袍之后,他身上只剩一件单薄的白衫,在这牢里也有些寒冷。
    赫连沉玉修长的身子不禁轻轻抖了一下。
    “王爷、疼……”他有些微凉的修长手指轻轻搭上了我的手掌,似乎是在恳求我松口,又似乎只是在展示着臣服。
    那样糯软的语调,隐隐带着妖娆的上挑眼眸。
    我与他相处这么长的时间,他每个神情、每个眼神,我都能感受到其中的意思。
    而每每想要动情云雨的时候,他便是这样,像动物一般,释放着妖娆又顺从的勾引气息,妖孽得像是只志异故事中走出来的蛇精。
    我松开手,面寒如铁,冷冷地说:“滚吧。”
    赫连沉玉望着我,双环套月般的瞳孔里映射进了几分月光,更显得色泽风韵十足。
    他似乎是在想着什么,犹豫了良久。
    终于,他弯起身子,求饶一般自后面抱住我的腰,我听到他喃喃地开口道:“王爷……你别这样……沉玉没骗你,绝不会伤了王爷,只是……”
    我没有说话,也不想说话。
    那瞬间连愤怒似乎都懒得释放,只是觉得心灰意冷。
    “王爷,横江和夜寒共商大事,势在必行。此事,沉玉也参与多年,如今绝不可能后退。但沉玉绝不是想……”
    他说到一半,又复沉默,最终看着我的脸,只能喃喃地说:“退不回去了……如今沉玉说这句话,的确是犯贱。可跟王爷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里……真的是快活的。王爷在夜寒,沉玉绝对不会让人伤了你。王爷,你莫……莫要恨沉玉一辈子,好不好?”
    赫连沉玉说得有点乱,仿佛自己也不知道想要说的是什么。
    可见我一直没有说话,他也有点慌了神。
    他靠着我的身子,温温热热的。
    那缠着我的姿势,依旧就像当初一般,小蛇一般缠绵又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