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途历经了太多坎坷,如今再逢,只觉得眼前的画面如梦境般虚晃。
    “云照…………”
    苦难终是过去了,裴勉前行的脚步却沉重异常。
    天知道,最初在得知云照不见的消息后他有多着急,几乎是发了疯般寻遍了郢国每个角落,可云照就如人间蒸发一般,没留下半分痕迹。
    那段时间,每一日都过得相当煎熬,可纵使云照消失,他也不得不撑下去。
    因为这大郢,是云照豁出性命保护的,他必须替云照守着。
    直到几个月后,他收到了楚国的战书。
    自云照消失之后,郢国便一直无主,这期间也不是没收到过别国递来的战书,无一不是被他率军击溃的。
    原以为,那只是一封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信笺,却不想也是他与云照唯一的一次重逢。
    那个雍容、矜贵、不染尘埃的人,那个被自己捧在手心的人,却在当时,被楚少泊如同鸟雀一般关在笼中。
    他当即只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到现在,他依然记得十分清楚,当时的自己被愤怒掩目,险些落入敌人圈套,是云照自捅九刀,才换来了自己的一线生机。
    也是自那过后,他负伤严重,一病不起。
    后来若非沈阙与孟君贤从中协助,那大郢的天只怕是要变了。
    “云照,我来晚了。”
    偌大的金銮殿,入目却仅有眼前之人,裴勉踏上最后一级台阶,那句“抱歉”却迟迟未能说出口。
    云照窥探出他眼底的悔恨,未有安慰,只说道:“只要你还在,那就不算晚。”
    可裴勉又怎会因为这短短的一句话就驱散掉心中的懊悔?
    他牵起云照的手,“回想当初你我成亲,没有锣鼓,没有喜烛,什么都没有,就这么拜了三拜。”
    一句话,将思绪拉回了多年前,云照回忆着,低眸笑道:“那又如何,我心甘情愿。”
    可越是这样,裴勉便越是觉得亏欠。
    “云照…………”他蹙着眉,满眼都是心疼。
    云照不愿裴勉被这低落的情绪困扰,于是打趣道:“所以等回了大郢,你可要补偿一个盛大的婚礼给我。”
    “那是自然。”裴勉听了,眼睛陡然睁大。
    瞧对方拍着胸脯保证的模样,云照被逗笑的同时余光瞥见还挂在柱上咒骂的楚少泊,眸色沉了下来。
    “为何披着这个?”目光扫过裴勉身上半挂的喜服,经过方才那一战,已是破了好几处。
    他冷着眼,面无表情地道了句“真丑”。
    裴勉听罢,立即将那袍子从身上扯下来,“是啊,真丑。”
    原本,他也不打算真穿这衣裳与云照拜堂成亲,不过是当时气急了,想激一激楚少泊。
    “嗯。”见人二话不说脱了衣服,云照眸色缓和下来,接着展开双臂,“将我身上这件也脱了罢。”
    裴勉听话照做。
    很快,喜服被褪了去,仅剩一层里衣。
    裴勉随手扯下外袍披在云照身上,兽皮制成的裘衣格外暖和,是云照许久未感受到的安心。
    可虽然如此,他的心里有太多疑惑未能得到解答,不过都无所谓了。
    他现在只想与裴勉一同回到大郢,将过去许下的诺言全部兑现。
    “那个人,你打算如何处置?”思忖着,他眸光瞥了眼柱子下奄奄一息的人,已然不见了方才的盛气凌人。
    裴勉想了想,道:“若是我,那必然是将他碎尸万段方能解恨,可我与他之间的仇恨远不及你,所以…………”
    说话间,他手一伸,将一把短刃递送至云照面前,“他的生死,一切由你定夺。”
    云照垂下眸子,原地静默了须臾,然后伸手接过。
    拎着刀,他迈步走下血阶。
    实话来说,他在楚国经历了这么多,无论被辱到何种境地,他都没想过要楚少泊的命。
    可唯独,在得知云昇的死因后,他便在心里暗下决心,定要让楚少泊偿命,以慰云昇的在天之灵。
    如今,他就要替云昇报仇了。
    锐利的刀尖闪着银光,骇人异常。
    云照寸步未停,行至楚少泊面前。
    “阿照…………”
    眼前蓦然出现一道身影,五脏尽损的楚少泊费力地抬起眸子,原以为是裴勉,却不想会是云照。
    眼底的狠戾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温柔。
    可正是这眼神,云照只觉得万分恶心。
    “你的喜服呢?”视线扫过对方身上,楚少泊没有看见半分红色,语气忽然变得激动。
    云照神色漠然,但若仔细一瞧,不难窥伺到他眸中散发的憎恶。
    他没有回答楚少泊抛来的问题,他已经懒得再与对方浪费口舌了。
    而楚少泊仍在不停追问,若非被长剑死死钉于柱上,他大概早已蹦到云照面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