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非人都抬头望去,目睹蓝光熠闪的妖斧闯入木府,姑娘设下的重重结界竟不堪一击,全在斧刃下层层粉碎。
    它激动又热切,穿堂过室时每栋楼都轰然坍倒,遍地砖石被强大气流吸起,裸露古老岩石。身披红彩的灰衣人们被削去头、四肢,或是被卷入气旋,都恢复成一张张灰纸,无力的飘啊飘。
    重楼碎裂处,身穿红色婚服的高大身影一跃而起,凌厉且矫健。未取大刀的雷刚,抢在木府被破坏得更彻底前,伸手迎接来势汹汹的妖斧。
    「破岚,」
    他出声喝令,语声铿锵。
    「停下!」
    瞬间,攻势变缓。
    妖斧乖驯的在男人面前缓缓停下,殒铁的柄倾斜,探进他张开的掌中,陶醉不已的感受久别重逢,闻见他魂魄中虽然稀薄,却深切不忘的熟悉气味。
    当雷刚本能握住斧柄,斧面浅刻的古老文字亮起,随破岚兴奋的震颤一再辐射而出,夹藏在其中的力量迸出,毁去红色婚服、乌纱冠帽,红与黑都化为粉末碎散,青黑色光芒笼罩雷刚全身,从细微处一股股放大再放大,组织成苍色衣袍,恢复前世模样。
    奔腾的力量再钻入神魂,毁去最后一层被下的封印。
    他想起了不该想起的事。
    第32章
    同时。
    被呼啸声唤醒的魔,在砚城底深深处,徐缓睁开眼,离开蛰伏之地,悠游往上到地面来,不论泥沙或巨石都自动分开,不敢阻挡他的去路。
    随着公子上浮的,还有藏在砖石下,夏初时只是小得近乎看不到的芽,历经时间生长,又被散播的恶咒滋养,如今已在各处茂密深植的魔言。
    受公子力量影响,本该是黑腻腥臭的魔言,变得通体透明,柔顺无刺,竟还生出近乎神圣的光辉,诚挚拜服在飘逸白袍下。当宛如玉雕、微微散发光芒的手,爱怜的轻抚时,魔言强壮蓬长,末梢乱舞。
    私下传播的恶言与恶咒,藉势浮现出来。
    飞蚊残躯拼的「口」,在砖上、在墙上,遍布砚城内外。在人与非人的衣衫、肌肤或皮袍上,曾有蚊尸残留处,就现出淡淡墨色的「口」,上下左右的挪动着,欲说其言。
    众多人家里,黏贴在家中,写着「福」字的黄纸,白中透着淡淡红色的不明颜料流转起来,静栖其中的恶念,这时才开始活动,抖落再不需要的伪装,一「口」在其上,四「口」聚合的字,在纸上扭曲着一张一合。
    逆写姑娘称谓的木牌。
    人与非人暗地说过的言语。
    被喝下入喉、听过入耳,被刻意引导,浑然不查真假,却毒劣过砒霜,能侵蚀意念的人言。
    曾受恩于公子与夫人的,以及贪财的、好色的、多疑的、傲慢的、忿懑的、嫉妒的、怠惰的,或本就无法分辨是非的,都被恶言腐坏理智,对姑娘的敬意消弭殆尽,进而深恶痛绝。
    守护砚城、解决纷争的被污蔑,传播恶言的却被膜拜。
    破岚的极端恨意,将恶言的力量推到极致,一切都被颠倒。
    原先的窃窃私语,现而能光明正大传诵。最先吞下人言,在家中密筹聚会,将恶言说得婉转好听,令人防不胜防,耐心又别有居心散布,墨绿无光的双眸眨也不眨的吕登张口:
    「※  姑娘不可信。  ※」
    第一批受到吕家招待的人与非人,虽身在不同处,未能听见吕登语音,口舌心意却相同,跟着说道:
    「※  姑娘不可信。  ※」
    接着,被第一批招待者带着前往吕家,或是被招待者的亲属好友、以及亲属的亲属、好友的好友,与第二批被招待者们再说道:
    「※  姑娘不可信。  ※」
    如此层层叠加,一批又一批被招待过,或由吕家分散出去,成立新据点的人与非人,以为得到敬重、收获友谊,或是贪小便宜的,都将所听言语散播出去。即使是无恶心,不去追究原由,错失思考机会,跟着说出同样言语的,同样具有削灭敬重姑娘的效力,还说着说着就信以为真。
    「※  姑娘不可信。  ※」
    黄纸上五「口」齐声,边说边滴下白中带着淡淡红的液体:
    「※  姑娘不可信。  ※」
    遍布砚城内外,墙上、砖上、地上;银匠程奇、扯铃的俊朗青年与娇美少女、茶庄学徒、卖油条的摊主、学堂里的孩子、坟里仅剩枯骨的鬼,就连信妖的白衫上,小却多不胜数的「口」们也同时说道:
    「※  姑娘不可信、姑娘不可信。  ※」
    重复再重复的恶言,逐渐形成山呼海啸之势,回荡在雪山下,同声共语时力量强大无匹。
    黑腻黏稠聚合,先构成一根根比上好丝绸更柔更软的发丝,再是浓色衣衫,衣衫下浮现纤瘦女子身躯。汲取丰沛恶念的发丝,从黑腻渐渐变成墨绿,冉现出的清冷容颜比以往青春,而她那双白里透红、掌心柔软、指尖如樱花般粉嫩的手,更是前所未有的美丽,让人一见就失去神魂,只能全心全意爱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