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晚间的烧烤店内人声鼎沸。
靠窗圆桌上的一左一右两人探究盯着纪淮澈脖子上清晰的纤细指印,半晌，看起来年纪稍轻的男人啧啧感慨：“嫂子下手真狠呐。”
另一个人看着比纪淮澈还要年长几岁，一身坚实的肌肉块儿,沉声嗔他：“你懂什么？打人不打脸,弟妹多给面子啊！”
纪淮澈握着杯子,唇角淡淡噙着，一点不像是吵架了的样子。
沈周抬起眸在他脸上狐疑巡视一周：“我说,你对人家做了什么？”
这得是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才能理亏到被人家打了还偷着乐？
他安静片刻，峻冷脸上略微浮现出尴尬之色：“……我把她从沙发上推下去了。”
两人：？？？
程粟大惊失色：“哥！你这可是家暴啊！！要不得啊！！！”
“……我当然不是故意的。”
纪淮澈冷淡瞥他一眼，有些无奈拧眉，“身体本能反应。”
另外两人听言陷进思考。离开部队后他们有的转业,有的转警，大家都曾是有点本能反应在身上的实战精英,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你第一次谈恋爱，下手没轻没重也正常。”
沈周清了清嗓子，说了句公道话，“但弟妹还是很善良的，只是打了你一巴掌而已,而且没打脸,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她。”
纪淮澈意味不明轻哂了声，没好意思说出来自己到底是怎么得到她原谅的。
想到她在自己身上气极乱蹬的白皙小腿还有被他咬得湿漉漉气鼓鼓的粉嫩脸颊,他指尖再次记起她脚踝的滑腻触感，心底莫名涌上股熟悉的燥热。
这种燥热在今晚面对着她时已经出现过了很多次，他克制得不算轻松，但不得不循序渐进。
他不动声色碾了下手指,拿起杯子喝了口冰水,冲淡了身体里的燥动。
一旁程粟扒着他八卦：“澈哥,嫂子知道你暗恋她九年是不是特别感动？”
纪淮澈放下水杯，静声说：“她不知道。”
两人又是一惊：“你还没说？！”
“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说？婚礼现场吗？”
他不欲多说：“不想让她负担。”
程粟性子急，快言快语道：“她都愿意跟你在一起了说明她喜欢你啊，她都喜欢你了你的九年就是感动不是负担啊！”
纪淮澈暗暗自嘲，勾唇心想，这是一般人的逻辑，但在她这里行不通。
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她虽然答应跟他在一起，但是并不想公开这段关系，明显还是在给自己留退路。
她是喜欢他，但也不是很喜欢。他们两个现在确实在一起了行为也很亲密，可实际上这段关系并不稳定，甚至非常脆弱。
她太没有安全感了，在两个人进展到绝对安全的地步之前，他不敢冒任何一点险。
*
在几人起身离开时，旁边桌坐着一对小情侣模样的年轻男女。
女孩儿的目光追着纪淮澈的身影到前台，而后在桌子下踢踢同
伴的脚，压低声音问：“刚才隔壁桌那帅哥，是不看着有点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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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忙着闷头撸串，漫不经心冷嗤：“你看见帅哥就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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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儿白他一眼，再扭回头时刚好看到他侧身给急匆匆出门的外卖小哥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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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视线在他侧脸上探究定了半晌，恍然大悟一拍腿：“他是上次浔姐视频里那特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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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远东一愣，顺着她视线的方向望过去，而后酸溜溜回过头：“你到底看过多少遍他的视频？没露全脸你都能认出来？”
周思然故作深沉摆摆手：“作为一个资深同人创作者，当然要有对笔下人物有超乎常人的深度了解，你不懂。”
他冷哼一声，警告道：“我是不懂，但你可把你的马甲藏好了，你写那东西要是火起来，你会被公检两部联合追杀。”
周思然啃着一只辣鸡爪，毫不在意：“怕什么，人名我都改过了。”
“你的名字是看不出来了，可你那情节也太真实了，明摆着是对号入座。”
林远东拿签子点了点她，“而且你刚才没听见人家已经有女朋友了？他还暗恋人家九年，你现在还把他跟浔姐配，这合适吗？”
周思然扭脸吐了口骨头，理直气壮：“我管他有没有女朋友？我磕的CP只要我爽就够了，原型爽不爽关我什么事？”
*
外卖小哥停下车跑进跟烧烤店隔着两条街的公寓里，黄色头盔上的耳朵左右摇摆。
九楼的房间内，一个看起来不到二十岁的女生正在沙发前直播。
她的面容姣好，五官非常上镜，一边吃着烤蔬菜一边跟面前的摄像头聊着自己今晚在酒吧的经历：“……他说他是星探，给了我名片，还叫我去喝酒，我去了但是没喝……”
“……我又不是很想去天盛，我更想去启星，因为我爱豆在里面呀……”
二十分钟后，她吃完烧烤，从包里摸出一片口香糖拆了丢进嘴里。
“我之前给启星的总监投过简历，他说——”
眼前突然一阵晕眩，她以为是自己熬夜了的缘故，闭眼忍了忍，继续道：“他说——”
更重的眩晕感伴着口中弥漫开的薄荷气铺天盖地袭来。
她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眼前一黑，歪着身体瘫倒在了沙发上。
弹幕静了片刻，而后倏然炸开：[主播怎么了？]
[刚才还好好的呢，突然晕倒了？]
[不会是猝死了吧？]
[救命，她天天蹦迪喝酒真的很难说！！！]
[哈哈哈，这么不检点死了也活该！]
[报警啊！！！]
[也有可能是睡着了？报警又不知道地点，先找客服吧……]
窗外夜色下的阴云缓缓涌动，仿佛在酝酿着一场飓风暴雨。
那些隐藏在云层下的阴暗秘密，蓄势待发，破土而出。
***
前晚下了半夜的雨，直到下午时才淅淅沥沥见停。
雨后的空气闷热潮湿，清草植和水泥路的味道交织
在一起，休息了一天的鸣蝉重新兢兢业业上岗。
赵清浔提着裙摆从单位走出来，谨慎避让着路上的水坑。
纪淮澈的车停在路对面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她打开门坐上车，系上安全带后，他递给她一瓶玻璃装的温牛奶，但看上去比通常的牛奶要黄一些。
她垂眸拧开盖子，闻到新鲜的姜味儿。尝一口，不知道里面又加了什么其它的材料掩盖，入口的姜味很淡，让她这个不喜欢姜的人也不排斥。
身旁的人看着她，黑眸里隐隐似有期待：“可以吗？”
赵清浔点点头，喝两口后拧上盖子：“挺好的。”
时值晚高峰，路面交通拥堵，大大延长了两人在路上的时间。
红灯前纪淮澈转过头来看她，半晌不说话。赵清浔被他盯得不自在，轻声问：“干嘛？”
他淡定回：“看看我一日不见的女朋友。”
赵清浔轻轻抿唇，被他拉住手用力握了下，粗糙指腹揉着她的柔软指节，低声问：“想吃什么？”
她想了想，侧眸看他：“你拿手什么？”
超市冷鲜区，纪淮澈俯身在货架前熟练挑选食材。
赵清浔看着购物车里的鳗鱼和牛排，还有几样她叫不上名字的料理配料，心中暗忖上次他说的随便做点真不是谦虚，是她有眼不识泰山。
脑袋里这么想着，她忍不住抬眸多看了他几眼。他棱角分明的立挺脸庞在悠然冒着白雾的货架前少了几分平日的凛冽，散发出来人间烟火的光辉。
赶上晚间的人流高峰，她光顾着看他，差点儿被别人的车撞到。
身旁人单手护住她，揽着她的腰将她带向自己怀里，低头在她耳边淡淡道：“乖，回去再看。”
秘密原来早就被发现，赵清浔脸颊蓦然红了，抬手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
他漆黑眸里漾起笑意，似是还想再戏谑她一句，启唇时突然停下动作，抬起头警觉环顾一周。
赵清浔不明所以仰脸看他：“怎么了？”
他环视片刻，最后揉了下她的头，朝她笑笑：“没什么，走吧。”
两人又到生鲜区买了些水果。他们都不爱吃零食，省略了最后一个区域，到收银台前一路顺利，直到排队到他们时，收银员从付款台上的一堆东西里掏出来两盒冈本。
一盒冰粒，一盒超薄。
款台前的两个人同时惊愕愣住，里面的人却习以为常扫码扔进了购物袋里。
气氛尴尬凝固片刻后，纪淮澈猛地敏锐抬起头锁定方向，一个小男孩儿在糖果架子前偷偷摸摸探头望着他，对上视线的一瞬迅速扭开脸，飞快跑了。
他眯起眼，认出来，是上次在集市里撞过赵清浔被他训过的那个熊孩子。
怪不得从刚才开始他就隐约觉得有人在鬼鬼祟祟看他。
收银员已经将商品全部录入完毕等待他结账。身旁人把脸扭到一旁，装作不认识他。
纪淮澈暗自尴尬，心里想着出去再跟她解释，指着袋子里的两盒东西，硬着头皮压低声
音跟对方道：“不好意思，这两个拿错了，请帮我退——”
收银员拿出来那两个盒子，热情大声问：“是尺寸错了吗顾客？您需要换成最大号的是吗？”
纪淮澈：“……”
后面排队的顾客纷纷投来目光，视线在收银员手中展示的商品与前排颜值十分般配养眼的小情侣脸上来回探究。
赵清浔没脸再待下去了，拎着包快步离开了收银台。
纪淮澈沉着脸沉默半刻，在面前人的期待和身后人的玩味中咬咬牙：“……对。”
十分钟后，他付款走出超市。
赵清浔站在出口等他，长发和裙摆被晚风优雅拂起，清冷脸色还因为方才的插曲些许不太自然。
回到车上，纪淮澈郁闷低声解释：“是个意外。”
赵清浔看着窗外嗯了声，没有多问。一方面她不想越说越尴尬，另一方面是她也觉得那东西不是他拿的。
当然了，她倒不是认为他没那个心思，她只是觉得他如果真的想买也至少不会这么明目张胆，毫无遮掩。
两人到达公寓。
中午时赵清浔特意去单位附近的宠物店买了几盒罐头和玩具做迟来的见面礼，但丘比看见她时的态度却不如前两次热情，敷衍让她摸了几下后就扭头玩儿自己的球去了。
赵清浔蹲在地上有些失望，目光询问看向面前的人。
他出言安慰：“可能它今晚心情有点不好。它偶尔会这样，不用担心它。”
她恹恹嗯了声，示意桌上买回来的食材：“需要我帮忙吗？”
上一次让她进厨房的结局可谓惨不忍睹，但纪淮澈还是很想让她进来陪着自己，点点头：“需要。”
晚餐后收拾完厨房就快到九点钟了。
赵清浔吃得太饱有点犯困，靠在沙发上倦倦刷着朋友圈。她看到陈越最新发的照片里，陆辰叙穿着西服套装，笔挺又斯文，和他做医生时给人的感觉十分不同。
赵清浔默然看了半晌，直到厨房的人拿着果盘走出来，她放下手机，掀眸问他：“你们查到什么了吗？关于京宏制药。”
他静默片刻，脸上不露情绪：“有一些信息。”
等了半晌见他无意开口，赵清浔叉了块桃子放进嘴里，含糊问：“不方便透露吗？”
纪淮澈看她一眼，似是漫不经意淡淡问：“你还在担心你那个朋友？”
赵清浔咽下嘴里的东西，刚想答话，突然慢半拍反应过来，他是在吃醋吗？
她茫然望着他的脸，慢慢迟钝想起来，从那天他带着丘比去找她时他就沉默得有点异常，隔天再见时他对陆辰叙完全敌意，在车上时的话也是句句针对对方。
当时她因为震惊于他的告白而忽略了这些细节，如今回头再看分明是他早就在默默生气了，只是一直压抑着直到那一瞬被她的拒绝激化进而彻底爆发。
蓦然理顺了这一系列前因后果的赵清浔觉得他有点可怜又有点好笑。
她忽然很想逗他，故意叹了口气，忧心忡忡说：“是的，我很担心他。”
他唇角骤然更深地沉了下去，她视若不见，继续故作玄虚道：“因为我那天跟他们吃饭时发现了一些信息，感觉非常危险。”
身旁的人不像之前他们聊起工作时那么主动，沉默了半天，才低声闷闷问：“你发现什么了？”
赵清浔勾勾手指，示意他靠近一点。
纪淮澈不疑有他，略微侧身俯过来，脸色严肃沉闷。
她忍住笑意低下脸附在他耳旁，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很低很轻说：“我发现，小狗吃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女鹅上一分！！
女鹅恋爱后会慢慢发生变化，因为逐渐敞开那层疏离的清冷外表后她的内里是敲可爱又勾人的小狐狸（参考第一章女鹅是怎么迷惑敌方大哥的，以后也给咱狗子安排上！：）
狗子，你惨啦，你坠入爱河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