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尔思觉得郑含章已经要得很多了,如果要得更多的话，她的人脉怕是也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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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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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当真能够吃得下那么多的物资吗？殿下能用什么做为交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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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尔思在心里盘算了下，粮什么的倒还好说，但是铁矿……就算是庆王刘旻那个除了自己的享受之外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家伙,他也不会贱卖这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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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现在吴国和雍国的关系挺不错,双方一起平分均扛着赵王发起的战争,关系甚至能够用一句“唇亡齿寒”来形容,那也不会改变。
盐与铁，国之大业,自炎汉往后，统共收归国有。
理论上来说,不管是盐还是铁,只要不是官方的开采制备冶炼，牟利了、被抓住了，那就都是死。
更严苛一点的律法,比如说前朝时期的，就会直接株连家族。
诚然，不管是庆王刘旻还是郑含章代表的都是皇权，所以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并不算是犯罪——但这并不表示刘旻会因为盐铁的重要性而狮子大开口,坐地乱起价。
邓尔思觉得郑含章能够掏出来的钱绝对不可能够。
“邓夫人说得对，如果是从交易的角度来看，我还真的没有什么能给庆王刘旻的。”
有一说一，郑含章是真的穷。
金银,这些她倒是有，但是交易过程中所需要耗费的金银绝对不是她一个人能够撑起来的,就算是加上了陈皇后和陈家的存储也够呛。
而洛州也确实是个还没有发展起来的地方,虽然说不怎么穷困,但是能够拿得出手的礼物，比如说蜀中还有蜀锦——洛州是没有这些东西的。
过多的战争会把文明的传承打断代，而那些对于战争几乎毫无用处的奢华的艺术品，是其中首先被粉碎的一批。
而蜀中，同样因为地理的优势，不太容易打出来，更不容易打进去，所以这些象征着和平的奢侈品传承都还保持得相当不错。
郑含章揉了揉脸颊。
和这样的富豪交易，是真的很有挑战性啊。
人家什么也不缺，也没有什么卖东西的想法，想要从对方手上获得什么就只能靠着一些旁门左道来打动对方。
但是没关系，因为她会作弊。
打动一个人得走心，而走心就意味着：首先，她需要知道庆王刘旻是个怎样的人。
——为此，郑含章在回城的路上就做了一定的功课。
而且这功课是只有她才能做的。
或者说，这种功课，是只有吃瓜系统才能做的。
在吃瓜系统中，关于刘旻的瓜按照时间一一排列，郑含章意识到这系统最近偷偷更新了一点小小的细节：现在的它可以自由选择按照正序排列或者倒序排列了。
对于一个全新的、以前从来没有认识过的人来说，启用倒序排列随后从对方的小时候一路看到老，就还挺合适的。
和看历史中的人物传记已经不差多少意思。
而刘旻的第一条瓜，出现在他三岁的时候。
那时候蜀中的土皇帝还是上一任庆王，也就是刘旻他父亲，而吴王尚且年轻，不是如今这副垂垂老矣，被时间磨灭了一切雄心壮志的模样。
于是吴王为了能够将蜀中的势力收拢归为己用，也就是将当时庆王的势力削减一番，就给蜀中派来了一位监察御史，让这位监察御史记录下庆王在蜀中的所作所为。
御史入蜀，尚未面见庆王，就先和刘旻遇上了：他在途中看到刘旻正在乳母以及一种丫鬟侍卫的伺候下，对着一个瘦弱的贫民少年拳打脚踢。
小小年纪就如此残暴，御史皱眉不忍，便上前去劝阻。
他并未想到的是，刘旻那边的一行豪奴怒斥他让他别管闲事的同时，那个贫民少年的父母竟然也拦下了他。
御史奇怪，说难道父母竟然能够忍心看着孩子挨打惨叫吗？
这对父母擦着眼泪说：不是他们忍心，而是因为刘旻说了，打孩子一下就给他们赔偿一块银子。
他们家里一共生了五个孩子，还是从外面逃荒进入蜀地的，实在是没钱，如果不让这个孩子上去挨打，那全家人都会饿死。
而如果不是因为刘旻这位小贵人只看上了这个孩子，他们这对夫妇大概也是要凑上去，心甘情愿挨打的。
一边是孩子在挨打，另一边，父母竟然反而称呼打孩子的人为大善人。
这样扭曲的情境令御史如遭雷劈，他呆愣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从这种震惊中抽离了心绪，从怀里掏出钱来，对这对夫妻说他也可以给钱，而且他不会用那孩子做为发泄。
御史在亮明了自己的身份后，总算是将刘旻和他身边的人喝退了，他让这对夫妻全家与自己住在同一所馆驿里，还请医生来给少年看诊——只可惜，不过次日清晨，御史便听说那孩子被踢到了内脏上，气息微弱地喊了一夜娘后死去了。
这条罪状后来也被御史撰写在奏折上，上奏给了吴王。
然而那时候，赵王南下，吴王手里军力吃紧，便没有了用武力来将蜀中的实际统治者更改为自己的能力。
奏折最终被按下，刘旻没有被教训到分毫，甚至一些世家权贵子弟还因为这件事说他是慈善人、散财童子。
因为他们其他人做这种事情的时候，都是不给钱的。
这是刘旻人生开头时的底色，从此沿着他的命一直往下流，直到如今都没能更换，算是彻底贯彻了“三岁看老”这句话的正确性。
但这其中，除了不把人当人的这一层色调之外，也还藏着一些别的细节，郑含章带着自己提出的设问继续往下翻那些瓜，在一条条放到后世绝对能够在法治节目头条上挂个十天半个月的消息中，最终也是一条不那么法治的都没有找到。
所有可以说是全无道德的瓜中，郑含章意识到一个共性：几乎有三分之二的瓜里面都会提到，刘旻做出那些天愤人怒的事情，是为了找乐子。
这种情况其实在有钱有权的人中其实特别明显，因为一切能玩的都已经玩过了，并且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玩腻了，觉得没意思，而新的玩意呢？
新的玩意都还没发明出来。
毕竟当下又不是未来那种娱乐很多，抱着手机刷上一辈子大概都不会腻的时代。
而在乐子之外，学习是不想学的，对于他那种出身的人来说也没有必要去学，志向是没有的，在蜀中这种地方，因为天花板就是自己所以养出了混吃等死的人生规划，这些结合在一起就成了一个大写的“无聊”。
郑含章知道这种人应当如何应付。
真的很简单啦，就只需要找出点让他们感兴趣的东西来就行。
唯一困难的就是：要怎么确定他会被怎样的新潮点子打动。
毕竟，郑含章的底线摆在这里，她绝对不可能因为自己想要从刘旻那边获得什么，而给他提供一些血腥的娱乐。
从吃瓜系统里面分析细节然后总结是一条路子，从刘旻身边人那边去直接抄答案则是另外一条可行的路子。
郑含章的余光轻轻在邓尔思身上落了一下。
邓尔思和蜀中那边的关系，她在刚开始的时候不太放心，也在吃瓜系统上很是认真地搜索了一番，最后找到的结果就还挺好的。
和邓尔思有关系的人不止一个，很多都是她曾经的入幕之宾，在发现北边没有他们的发挥空间之后就去了蜀中，反正庆王刘旻是个挺好忽悠的人，当官不难。
但是能够直接联系到刘旻，能够让刘旻改变自己一整天的行程，去干点诸如谈生意之类的正事还不会被刘旻发落的，只有一个人。
此人是他母亲身边的一个女官，姓氏已经没了，她自己也从未在意过，名字只有一个字，是“榕”，像是刘旻，就会叫她榕姐姐。
曾经刘旻也不叫她榕姐姐的，而是冷淡地叫榕女官，甚至想过等自己成了庆王之后要把这个嚼舌根子的女人从母亲眼前支开弄死。
但是后来他的态度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老庆王妃失宠得早，后来眼睛也瞎了，所以在先庆王还活着的时候，刘旻的日子曾经有过一段江湖日下，一日不如一日的时候。
原本宠爱自己的父王开始宠爱别的弟弟，那在刘旻眼中都是要和自己争夺家产的敌人，他一时间生出许多四面楚歌的恐慌，而在这个时候，就是这位以前还时不时劝他行事不要那么荒诞，还会向他母亲告状的榕女官，冷静地指挥着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慌张可怜的庆王妃为先庆王准备了一场鸿门宴。
只要庆王死在了更换世子之前，那继承人就只能是刘旻；
只要刘旻继承庆王位置的速度够快，其他那些或许有资格和他竞争的人都还来不及培养自己的手下势力就会先被一一打压下去。
先庆王死于毒，对外宣称是暴病，随后榕女官快速给刘旻母子安排了一条龙全计划，从怎样快点为先庆王发丧，到刘旻快速称王并且向吴国朝廷递交奏折，情愿以一些权力上的吃亏换来了吴国朝廷的认可，就这样平静无波且非常迅速地度过了整个蜀中管理层的交接期。
在这个过程中，刘旻就像是一坨烂泥一样，完全由榕女官来安排下一步，他就只跟着做，也不问为什么，将“废物但是安静”这几个字表现到了极致。
在这件事后，他坐稳了庆王的位置，对榕女官也彻底从看不顺眼变成了亲热的一口一个姐姐。
这个废物确实不把百姓当人，但却非常在意自己的命，也知道自己能够那么顺顺利利、稳稳当当地坐在如今这个位置上，至少有五成是榕女官的功劳。
所以，榕女官如今的待遇可以说是冠绝整个庆王府，更别说老庆王妃在当初把榕女官当做主心骨看的那段时间就已经将她收做了义女，基本是有什么好东西先送去给她，问她喜不喜欢，想不想要的地步。
榕女官仍然过着之前那样的生活。
但是她话相对少了，只是偶尔还会规劝一下刘旻，态度也比先前软和一些——她是个聪明睿智的女子，知道随着时间的推进，刘旻的身份地位也发生了变化，曾经她可以说的一些话，如今为了不太过消耗当年帮助时攒下来的那些情分，就是在是不太好说出口来了。
当然，吃瓜系统里面说，这位榕女官对刘旻其实没啥感觉，之所以帮了他，一方面是因为老庆王妃其实是个对下人非常宽和的女子，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先庆王的那些子嗣，刘旻的那些弟弟们各有各的抽象，甚至程度比之刘旻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个时代啊。
阶级流通性被局限到了除了带兵打仗之外几乎没有别的晋升的余地，所以上层的人俨然已经扭曲到了和下层的人们仿佛不是同一种生命的程度。
郑含章也只能摇头叹息。
那么，这位榕女官和邓尔思之间有什么关系呢？
——这就是发生在榕女官还没有进入庆王府，成为老庆王妃身边女官，甚至还没有去吴国、还没有入蜀时的故事了。
榕女官其实是嫁过人的，而且她的丈夫到现在也还没有死。
她是一个出身寒门的女子，过书，很有见识，长相略有些许清冷，也是非常美丽的一位小姐。
后来嫁给了邻乡的一户人家，这一户也是寒门，但是那时候她丈夫已经在州里有了个小官，所以走路的时候腰杆子都挺直了很多。
本来两姓成婚也是好事，但问题出在新婚夜。
因为在新婚夜没有流出处子血，所以当时那腰杆子挺直了的夫家就觉得自己吃了亏，娶了个残花败柳回来，并且因为那丈夫确实已经从民成了官，所以气性就格外大了。
他们闹了起来，要休妻，甚至还叫嚣着要用沉塘这种被官府都禁止了好几十年的私刑。
榕女官几乎要被逼死，而她不想死，所以在一个被关在柴房里的晚上，她偷偷从窗户那边挤了出来，带着满肩膀满腿的擦伤，踉踉跄跄地跑了出来。
她跑到官道上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后头就是她夫家的追兵，她已经跑不动了，然后就是在这时候，她遇上了邓尔思的车队。
彼时还是邓小姐的邓尔思坐在自家车队上，她是跟着外出经商的。
虽然这种行为为世家所不齿，奈何邓尔思自幼是个主意很大的，而她父亲也宠爱她，被她抓着手臂一阵摇晃之后就这么让步答应了下来。
邓尔思看到了这个受伤的女子，将她拉上了车，听了她的故事之后，让她藏在自己的车队中、治疗她，一路这么沿着商路去了蜀中。
到蜀中之后，榕女官决定留在这里了。
她不打算回家，也不打算留在雍国，至少这几年里她都不会考虑回去。
邓尔思就给她留了钱，一番斟酌过后，又给她动了点儿人脉，把她送去了庆王府当王妃身边的女官。
毕竟，一个女子孤身在这个世道上活着可要多难呢，邓尔思知道自己是因为家室和父亲的宠爱才能过得如此肆意的，当然不会觉得对方的日子也能同自己的一样好过。
而跟在王妃身边，多少能够保全自己些，就算因为面容清丽被庆王看上，王妃兴许还能拦上一二。
在离开蜀中的时候，邓尔思没能同榕女官告别，因为那时候对方已经在庆王府的高高院落中了。
她给对方留了一封信，上头没写多少话，只在最后写到：
他日见卿，愿自卿处取富贵，便是今日一程的回报了。
里头的潜台词藏得满满，不管是身处两国但希望来日能够再会，还是祝愿对方也能够居高位、取富贵，都很是代表着邓尔思那颗藏在利益富贵之下的真心。
榕女官也确实懂了，她同邓尔思的关系之后一直维持得很好，邓尔思以及她掌握的朱家一直以来是整个长安城中唯一能够弄到蜀中蜀锦的世家，以此也换取了不少好处。
这一段给郑含章看得心脏柔软。
她几乎就要感叹：感觉自己身上的尸斑都淡了。
这种女子们之间互帮互助的事迹真的太好了……虽然后续也有很多利益上的交换啦，但是人生在世，活在三尺红尘间，又怎么可能完全没有利益交换呢？
最开始的时候有一颗真诚的心，并且到现在也还仍然有着深厚的感情就已经很美好啦！
也是因为看到了这条瓜，所以郑含章对邓尔思的信任也算是非常坚实的了——她非常清楚，邓尔思在这场商业会谈上，一定是能够起到很大的作用的。
到这里，郑含章站起来，对着邓尔思伸出手：“邓夫人不必担心，要如何才能说服庆王、拿出让他满意的价格，这是含章的事情，夫人无需为我忧虑。”
邓尔思心说，她做为引荐人，要是带来了个惹恼了刘旻的客人，这岂不是意味着她也要遭到挂落。
郑含章笑了笑：“另外一件事，夫人觉得入蜀的路还好走吗？”
邓尔思说：“其实不算难。”
她奇怪起来：“殿下为何要做此问？”
郑含章：“因为我打算随着夫人的商队入蜀，亲自当面对庆王商谈。”
邓尔思一愣。
郑含章：“亲自去谈，才能表示我的诚意，不是吗？”
她摆摆手，又对邓尔思说：“夫人不用介意这件事，这个决定我做出来了，也不想改，所以——不管夫人怎么认为，都只会有这个结果，那就先把它当做不存在吧？”
邓尔思被郑含章的话噎了一下，但她是个长袖善舞的人，所以郑含章说什么，她也就这样点头承应了下来。
不过，她仍然在心底暗暗地嘀咕道：面前站着的这位殿下，实在是个主意很大的人。
……啧，往日后的相处，大概也不会怎么轻松。
邓尔思打起精神来：但正是应对起来不那么容易的人，才是会让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试探看看，到底要不要跟随的人嘛。
她顺着郑含章的话往下说：“殿下打算什么时候呢？”
如果只是派人过去的话，那当然什么时候都能走，但如果郑含章也在团队里的话，那就不一样了，会需要讲究很多东西。
“蜀中入夏之后还是很热的，而且空气也很湿，口味很有些许辛辣，殿下还能习惯吗？”
郑含章点头：“自然。”
川蜀一带的情况她又不是不了解，川菜是她在大学的时候非常爱吃的菜肴，虽然说现在辣椒应该还没有传入，但青花椒之类的调味料她吃得也挺开心。
而至于说湿热的天气……
郑含章觉得这个时代应该是要比后世她所在的那个时候冷一些的，因为河里化冰的日子也要晚一些，做为一个挺过了那么多次军训，能够在大太阳底下晒着站军姿的人，她觉得自己应该没问题。
于是她说：“看夫人什么时候方便，我随行而已，夫人届时只需要将我视作一个普通的行商。”
邓尔思再次应下，至于说她在心里怎么想，那就很难说了。
在承应完这些之后，邓尔思轻轻打了个哈欠，坐起来：“妾身会尽快安排好的呢，殿下不用费心——不过妾身也确实要在凤凰城这边留一段时间，一方面是打算做做计划，另一方面，妾身也想要在凤凰城这儿做做生意。”
“那正好在凤凰城四处多看看，或许夫人会见到些有意思、感兴趣的事儿呢。”
好歹邓尔思也是她想要争取的一个对象，而做为一套班子的领导，现代那些想要拉取投资的企业主们都是怎么做的？
——他们会带着投资者参观自己的企业，尤其是，当他们的企业、这一整套班子很有可看的时候。
现在的郑含章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她也乐意让邓尔思看看，那些只有洛州才有，在其他地方都看不到的东西。
她发出邀请，态度非常热情：
“不如现在就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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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尔思在心里盘算了下，粮什么的倒还好说，但是铁矿……就算是庆王刘旻那个除了自己的享受之外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家伙,他也不会贱卖这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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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形容,那也不会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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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严苛一点的律法,比如说前朝时期的，就会直接株连家族。
诚然，不管是庆王刘旻还是郑含章代表的都是皇权，所以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并不算是犯罪——但这并不表示刘旻会因为盐铁的重要性而狮子大开口,坐地乱起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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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夫人说得对，如果是从交易的角度来看，我还真的没有什么能给庆王刘旻的。(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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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含章揉了揉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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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什么也不缺，也没有什么卖东西的想法，想要从对方手上获得什么就只能靠着一些旁门左道来打动对方。
但是没关系，因为她会作弊。
打动一个人得走心，而走心就意味着：首先，她需要知道庆王刘旻是个怎样的人。
——为此，郑含章在回城的路上就做了一定的功课。
而且这功课是只有她才能做的。
或者说，这种功课，是只有吃瓜系统才能做的。
在吃瓜系统中，关于刘旻的瓜按照时间一一排列，郑含章意识到这系统最近偷偷更新了一点小小的细节：现在的它可以自由选择按照正序排列或者倒序排列了。
对于一个全新的、以前从来没有认识过的人来说，启用倒序排列随后从对方的小时候一路看到老，就还挺合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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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蜀中的土皇帝还是上一任庆王，也就是刘旻他父亲，而吴王尚且年轻，不是如今这副垂垂老矣，被时间磨灭了一切雄心壮志的模样。
于是吴王为了能够将蜀中的势力收拢归为己用，也就是将当时庆王的势力削减一番，就给蜀中派来了一位监察御史，让这位监察御史记录下庆王在蜀中的所作所为。
御史入蜀，尚未面见庆王，就先和刘旻遇上了：他在途中看到刘旻正在乳母以及一种丫鬟侍卫的伺候下，对着一个瘦弱的贫民少年拳打脚踢。
小小年纪就如此残暴，御史皱眉不忍，便上前去劝阻。
他并未想到的是，刘旻那边的一行豪奴怒斥他让他别管闲事的同时，那个贫民少年的父母竟然也拦下了他。
御史奇怪，说难道父母竟然能够忍心看着孩子挨打惨叫吗？
这对父母擦着眼泪说：不是他们忍心，而是因为刘旻说了，打孩子一下就给他们赔偿一块银子。
他们家里一共生了五个孩子，还是从外面逃荒进入蜀地的，实在是没钱，如果不让这个孩子上去挨打，那全家人都会饿死。
而如果不是因为刘旻这位小贵人只看上了这个孩子，他们这对夫妇大概也是要凑上去，心甘情愿挨打的。
一边是孩子在挨打，另一边，父母竟然反而称呼打孩子的人为大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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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在亮明了自己的身份后，总算是将刘旻和他身边的人喝退了，他让这对夫妻全家与自己住在同一所馆驿里，还请医生来给少年看诊——只可惜，不过次日清晨，御史便听说那孩子被踢到了内脏上，气息微弱地喊了一夜娘后死去了。
这条罪状后来也被御史撰写在奏折上，上奏给了吴王。
然而那时候，赵王南下，吴王手里军力吃紧，便没有了用武力来将蜀中的实际统治者更改为自己的能力。
奏折最终被按下，刘旻没有被教训到分毫，甚至一些世家权贵子弟还因为这件事说他是慈善人、散财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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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可以说是全无道德的瓜中，郑含章意识到一个共性：几乎有三分之二的瓜里面都会提到，刘旻做出那些天愤人怒的事情，是为了找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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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玩意都还没发明出来。
毕竟当下又不是未来那种娱乐很多，抱着手机刷上一辈子大概都不会腻的时代。
而在乐子之外，学习是不想学的，对于他那种出身的人来说也没有必要去学，志向是没有的，在蜀中这种地方，因为天花板就是自己所以养出了混吃等死的人生规划，这些结合在一起就成了一个大写的“无聊”。
郑含章知道这种人应当如何应付。
真的很简单啦，就只需要找出点让他们感兴趣的东西来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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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郑含章的底线摆在这里，她绝对不可能因为自己想要从刘旻那边获得什么，而给他提供一些血腥的娱乐。
从吃瓜系统里面分析细节然后总结是一条路子，从刘旻身边人那边去直接抄答案则是另外一条可行的路子。
郑含章的余光轻轻在邓尔思身上落了一下。
邓尔思和蜀中那边的关系，她在刚开始的时候不太放心，也在吃瓜系统上很是认真地搜索了一番，最后找到的结果就还挺好的。
和邓尔思有关系的人不止一个，很多都是她曾经的入幕之宾，在发现北边没有他们的发挥空间之后就去了蜀中，反正庆王刘旻是个挺好忽悠的人，当官不难。
但是能够直接联系到刘旻，能够让刘旻改变自己一整天的行程，去干点诸如谈生意之类的正事还不会被刘旻发落的，只有一个人。
此人是他母亲身边的一个女官，姓氏已经没了，她自己也从未在意过，名字只有一个字，是“榕”，像是刘旻，就会叫她榕姐姐。
曾经刘旻也不叫她榕姐姐的，而是冷淡地叫榕女官，甚至想过等自己成了庆王之后要把这个嚼舌根子的女人从母亲眼前支开弄死。
但是后来他的态度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老庆王妃失宠得早，后来眼睛也瞎了，所以在先庆王还活着的时候，刘旻的日子曾经有过一段江湖日下，一日不如一日的时候。
原本宠爱自己的父王开始宠爱别的弟弟，那在刘旻眼中都是要和自己争夺家产的敌人，他一时间生出许多四面楚歌的恐慌，而在这个时候，就是这位以前还时不时劝他行事不要那么荒诞，还会向他母亲告状的榕女官，冷静地指挥着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慌张可怜的庆王妃为先庆王准备了一场鸿门宴。
只要庆王死在了更换世子之前，那继承人就只能是刘旻；
只要刘旻继承庆王位置的速度够快，其他那些或许有资格和他竞争的人都还来不及培养自己的手下势力就会先被一一打压下去。
先庆王死于毒，对外宣称是暴病，随后榕女官快速给刘旻母子安排了一条龙全计划，从怎样快点为先庆王发丧，到刘旻快速称王并且向吴国朝廷递交奏折，情愿以一些权力上的吃亏换来了吴国朝廷的认可，就这样平静无波且非常迅速地度过了整个蜀中管理层的交接期。
在这个过程中，刘旻就像是一坨烂泥一样，完全由榕女官来安排下一步，他就只跟着做，也不问为什么，将“废物但是安静”这几个字表现到了极致。
在这件事后，他坐稳了庆王的位置，对榕女官也彻底从看不顺眼变成了亲热的一口一个姐姐。
这个废物确实不把百姓当人，但却非常在意自己的命，也知道自己能够那么顺顺利利、稳稳当当地坐在如今这个位置上，至少有五成是榕女官的功劳。
所以，榕女官如今的待遇可以说是冠绝整个庆王府，更别说老庆王妃在当初把榕女官当做主心骨看的那段时间就已经将她收做了义女，基本是有什么好东西先送去给她，问她喜不喜欢，想不想要的地步。
榕女官仍然过着之前那样的生活。
但是她话相对少了，只是偶尔还会规劝一下刘旻，态度也比先前软和一些——她是个聪明睿智的女子，知道随着时间的推进，刘旻的身份地位也发生了变化，曾经她可以说的一些话，如今为了不太过消耗当年帮助时攒下来的那些情分，就是在是不太好说出口来了。
当然，吃瓜系统里面说，这位榕女官对刘旻其实没啥感觉，之所以帮了他，一方面是因为老庆王妃其实是个对下人非常宽和的女子，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先庆王的那些子嗣，刘旻的那些弟弟们各有各的抽象，甚至程度比之刘旻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个时代啊。
阶级流通性被局限到了除了带兵打仗之外几乎没有别的晋升的余地，所以上层的人俨然已经扭曲到了和下层的人们仿佛不是同一种生命的程度。
郑含章也只能摇头叹息。
那么，这位榕女官和邓尔思之间有什么关系呢？
——这就是发生在榕女官还没有进入庆王府，成为老庆王妃身边女官，甚至还没有去吴国、还没有入蜀时的故事了。
榕女官其实是嫁过人的，而且她的丈夫到现在也还没有死。
她是一个出身寒门的女子，过书，很有见识，长相略有些许清冷，也是非常美丽的一位小姐。
后来嫁给了邻乡的一户人家，这一户也是寒门，但是那时候她丈夫已经在州里有了个小官，所以走路的时候腰杆子都挺直了很多。
本来两姓成婚也是好事，但问题出在新婚夜。
因为在新婚夜没有流出处子血，所以当时那腰杆子挺直了的夫家就觉得自己吃了亏，娶了个残花败柳回来，并且因为那丈夫确实已经从民成了官，所以气性就格外大了。
他们闹了起来，要休妻，甚至还叫嚣着要用沉塘这种被官府都禁止了好几十年的私刑。
榕女官几乎要被逼死，而她不想死，所以在一个被关在柴房里的晚上，她偷偷从窗户那边挤了出来，带着满肩膀满腿的擦伤，踉踉跄跄地跑了出来。
她跑到官道上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后头就是她夫家的追兵，她已经跑不动了，然后就是在这时候，她遇上了邓尔思的车队。
彼时还是邓小姐的邓尔思坐在自家车队上，她是跟着外出经商的。
虽然这种行为为世家所不齿，奈何邓尔思自幼是个主意很大的，而她父亲也宠爱她，被她抓着手臂一阵摇晃之后就这么让步答应了下来。
邓尔思看到了这个受伤的女子，将她拉上了车，听了她的故事之后，让她藏在自己的车队中、治疗她，一路这么沿着商路去了蜀中。
到蜀中之后，榕女官决定留在这里了。
她不打算回家，也不打算留在雍国，至少这几年里她都不会考虑回去。
邓尔思就给她留了钱，一番斟酌过后，又给她动了点儿人脉，把她送去了庆王府当王妃身边的女官。
毕竟，一个女子孤身在这个世道上活着可要多难呢，邓尔思知道自己是因为家室和父亲的宠爱才能过得如此肆意的，当然不会觉得对方的日子也能同自己的一样好过。
而跟在王妃身边，多少能够保全自己些，就算因为面容清丽被庆王看上，王妃兴许还能拦上一二。
在离开蜀中的时候，邓尔思没能同榕女官告别，因为那时候对方已经在庆王府的高高院落中了。
她给对方留了一封信，上头没写多少话，只在最后写到：
他日见卿，愿自卿处取富贵，便是今日一程的回报了。
里头的潜台词藏得满满，不管是身处两国但希望来日能够再会，还是祝愿对方也能够居高位、取富贵，都很是代表着邓尔思那颗藏在利益富贵之下的真心。
榕女官也确实懂了，她同邓尔思的关系之后一直维持得很好，邓尔思以及她掌握的朱家一直以来是整个长安城中唯一能够弄到蜀中蜀锦的世家，以此也换取了不少好处。
这一段给郑含章看得心脏柔软。
她几乎就要感叹：感觉自己身上的尸斑都淡了。
这种女子们之间互帮互助的事迹真的太好了……虽然后续也有很多利益上的交换啦，但是人生在世，活在三尺红尘间，又怎么可能完全没有利益交换呢？
最开始的时候有一颗真诚的心，并且到现在也还仍然有着深厚的感情就已经很美好啦！
也是因为看到了这条瓜，所以郑含章对邓尔思的信任也算是非常坚实的了——她非常清楚，邓尔思在这场商业会谈上，一定是能够起到很大的作用的。
到这里，郑含章站起来，对着邓尔思伸出手：“邓夫人不必担心，要如何才能说服庆王、拿出让他满意的价格，这是含章的事情，夫人无需为我忧虑。”
邓尔思心说，她做为引荐人，要是带来了个惹恼了刘旻的客人，这岂不是意味着她也要遭到挂落。
郑含章笑了笑：“另外一件事，夫人觉得入蜀的路还好走吗？”
邓尔思说：“其实不算难。”
她奇怪起来：“殿下为何要做此问？”
郑含章：“因为我打算随着夫人的商队入蜀，亲自当面对庆王商谈。”
邓尔思一愣。
郑含章：“亲自去谈，才能表示我的诚意，不是吗？”
她摆摆手，又对邓尔思说：“夫人不用介意这件事，这个决定我做出来了，也不想改，所以——不管夫人怎么认为，都只会有这个结果，那就先把它当做不存在吧？”
邓尔思被郑含章的话噎了一下，但她是个长袖善舞的人，所以郑含章说什么，她也就这样点头承应了下来。
不过，她仍然在心底暗暗地嘀咕道：面前站着的这位殿下，实在是个主意很大的人。
……啧，往日后的相处，大概也不会怎么轻松。
邓尔思打起精神来：但正是应对起来不那么容易的人，才是会让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试探看看，到底要不要跟随的人嘛。
她顺着郑含章的话往下说：“殿下打算什么时候呢？”
如果只是派人过去的话，那当然什么时候都能走，但如果郑含章也在团队里的话，那就不一样了，会需要讲究很多东西。
“蜀中入夏之后还是很热的，而且空气也很湿，口味很有些许辛辣，殿下还能习惯吗？”
郑含章点头：“自然。”
川蜀一带的情况她又不是不了解，川菜是她在大学的时候非常爱吃的菜肴，虽然说现在辣椒应该还没有传入，但青花椒之类的调味料她吃得也挺开心。
而至于说湿热的天气……
郑含章觉得这个时代应该是要比后世她所在的那个时候冷一些的，因为河里化冰的日子也要晚一些，做为一个挺过了那么多次军训，能够在大太阳底下晒着站军姿的人，她觉得自己应该没问题。
于是她说：“看夫人什么时候方便，我随行而已，夫人届时只需要将我视作一个普通的行商。”
邓尔思再次应下，至于说她在心里怎么想，那就很难说了。
在承应完这些之后，邓尔思轻轻打了个哈欠，坐起来：“妾身会尽快安排好的呢，殿下不用费心——不过妾身也确实要在凤凰城这边留一段时间，一方面是打算做做计划，另一方面，妾身也想要在凤凰城这儿做做生意。”
“那正好在凤凰城四处多看看，或许夫人会见到些有意思、感兴趣的事儿呢。”
好歹邓尔思也是她想要争取的一个对象，而做为一套班子的领导，现代那些想要拉取投资的企业主们都是怎么做的？
——他们会带着投资者参观自己的企业，尤其是，当他们的企业、这一整套班子很有可看的时候。
现在的郑含章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她也乐意让邓尔思看看，那些只有洛州才有，在其他地方都看不到的东西。
她发出邀请，态度非常热情：
“不如现在就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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