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你有白孔雀吗 > 第 57 章 春城飞花
    秋瞳一眼便将他认了出来,这就是前世赠她碎玉的钓叟!

    川流哗然,激起的水花拍上滩涂,沾湿老叟衣摆,偶有游鱼浮跃于急湍之间,撞上他的钓竿。

    他看向秋瞳,唇畔带笑,神情却有些微疑惑:“小姑娘,此处湍流水急,十分危险,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听到如此熟悉的话语,秋瞳止住眼泪,速速攀越而过,不管山石冷硬,略显跌撞地朝钓叟而去,如同前世般回道。

    “我的东西掉进山涧溪谷了,所以来此找寻!老人家,这里湍流水急,你又怎么钓得起鱼?”

    老叟闻言轻叹:“若是落入此间,怕是冲进河道,随水而去了,小姑娘,你大抵是找不到的。至于钓鱼么,附近也就这一条河,不到这里,又能去哪。”

    秋瞳心下急切,面上也不由显露几分,好在她现在是“急着寻物”,倒也不算异样,她走到钓叟身侧,佯作翻找,又道:“原来你是春城人,既然如此喜欢钓鱼,何不出了密林,林外有一处深塘,我们路过时见过不少呢。”

    钓叟回过头,望向水面:“我出不了春城,也在此住习惯了。这川流虽急,但到底与我相伴多年,可怜我时,还会赠些鱼给我吃。”

    “什么鱼,好吃吗?”秋瞳忍不住回头看去,翻找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她在等,等这个老叟说出那句话。

    老叟晃了晃竿:“从上游冲下的银鱼……咦,怎么回事?”

    秋瞳双眼一亮,立即起身走到老叟身侧,向水面看去。

    湍流之中,正打着一卷静谧而迅猛的漩涡,一尾明亮的银鱼旋转其中,就在它甩尾挣脱之时,恰巧撞入突出的石缝间,尾巴甩得啪嗒响。

    她道:“这是被困住了,莫非,这便是河川赠你鱼吃?”

    老叟闻言失笑,却又笑不出来:“只是说些顽话罢了,鱼吃不吃我也饿不死,只是今日若不救它,它必死无疑。”

    言罢,他放下鱼竿,似是在苦恼如何行至湍流之间。

    秋瞳佯装犹疑,一时踟蹰,但手已经在悄然挽袖了。

    少顷,她似乎终于纠出结果,一把拉住老叟:“你是凡人,入了水还不被冲走么?如此,我先帮你把它救出,再去寻我的物件罢。”

    老叟回首打量她:“你不急着寻物了?”

    秋瞳点头:“还是急的,不过一时半会儿也寻不到,不如帮你。”

    她结印行诀,以御物之术相救,却始终无法将鱼

    从石缝中拿出,不过秋瞳心中对此早有预料,她看了老叟一眼,祭出弟子剑,御剑行至川流之间,半蹲在突起的山石之上,亲手把鱼挪了出来,又交到老叟手中。

    “对修士而言,小事一桩。”

    老叟将鱼放入浸水的篓中,感叹道:“原来你是修士,也是来参加飞花会的?可知今次规则大改一事?”

    秋瞳一愣,这话倒是意料之外,她的心忽然吊起,不动声色点头道:“当然知晓,不过圣人之心难以揣测,我们也只能接受。”

    老叟看她,目光颇为奇异,并不会令人感到悚然与不适,反倒十分温和,他就只是在观察,除此之外,别无他意。

    “姑娘心胸豁达,倒叫老夫羞赧了。我这里有一枚于滩涂上捡到的碎玉,不值什么钱,却也足以替这尾小鱼答谢,还请姑娘收下。”

    秋瞳双肩微沉,悄然吐出口气,紧迫的心终于在此刻安然下来:“我只是顺手相帮,并无所图,这块玉你还是自己留着罢。”

    她将玉石推回,拧了拧袍角的水,正要继续向前时,老叟还是叫住了她。

    “姑娘留步,善心可嘉,不好辜负,你且收下。”

    不给秋瞳回绝的机会,他笑着将碎玉放入她手中,不经意问道:“对了。你入谷寻物,寻的什么?”

    秋瞳一噎,握着碎玉的手缓缓收拢,攥紧:“掉的是一枚玉环,虽不值钱,却意义重大。”

    她有些紧张,上一世,她说完这话后,钓叟便从这尾银鱼口中拿出了那枚玉环,可她如今什么也没掉……碎玉已然到手,是真是假又如何。

    “我还得去寻玉环,就此拜别……”

    秋瞳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尾音猛然颤动,一双杏眼圆瞪,眼睁睁看着老叟从银鱼口中捻出一枚玉环。

    老叟笑道:“小友,可是这枚?”

    ……是个鬼!

    她根本什么也没掉,眼前这个恐怕不是高人,是妖人罢!

    秋瞳眸光大震,冷汗顿出,慌乱间又忆起前世所言,扯出一个笑:“这确实是我丢的那枚玉环,怎么会在鱼口中,你、你难道也是修士?话本里写的那种不世出的仙人!”

    老叟闻言大笑,拉紧蓑衣,将银鱼扔回川流之中:“小友言重,不过一介闲散人罢了,你顺手帮我救鱼,我便顺手帮你寻回玉环,有何不对?

    既然已经寻回物件,便出谷去罢,不要和别人说起溪谷内有一钓叟,我想清静些。”

    秋瞳握着碎玉与玉环的手微

    颤,看似激动地点了点头:“真人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

    她不再多言,祭出弟子剑便逃也似地飞出溪谷,直至落到桥上,烈日渐渐驱走山涧湿意,她猛跳的心才逐渐平复下来。

    她看着手中来历不明的玉环,如同握着一个烫手山芋,不敢扔回溪谷,也不愿带在身上。

    她前世拿到的,当真是卫常在赠她的那枚吗,秋瞳不敢细想,心内争斗之时,她奔入密林,将玉环埋入一株树下,握上碎玉,急急奔入春城。

    溪谷之内,钓叟望着她出了山谷,神色莫辨。

    忽而有一女子从旁侧的木枝中跃下,同样看向高处,只道:“自她下谷后,我便跟了一路,并无古怪。”

    钓叟微微叹气,俯身提起鱼篓,只道:“走罢。”

    *

    出了客栈,林斐然的嘴便没停过。

    春城虽然偏僻,但十分富庶,囊括天下美食,她吃了一路,最终还是又逛回城门处。

    听路上摊贩所言,这城上所现的金光与字符,其实另有叫法,时人称其为摘花榜,其实与花无关,只是附庸风雅,沾个好寓意罢了。

    摘花榜由来已久,起初只是修士与凡人间的小交易,上不得台面,但随着朝圣谷开启间隔变长,越来越难入谷后,这类交易便发展壮大起来。

    众人以报酬丰厚程度,将摘花榜分为金银铜三等。

    城墙左侧金光煜煜,其上契单报酬丰厚,也十分紧俏,便为金榜,报酬次一些的移至中间,还算亮眼,称为银榜,稀松平常的便居于最右侧,少有人顾,黯淡无光,唤作铜榜。

    大多修士都聚拢于左侧,甚至有争夺之举,也有自诩境界不高,不愿冒进之人移到中段,筛选银榜,只有林斐然这样随意闲逛的人才会走到铜榜之下。

    不得不说,看过金榜那叫人心惊的报酬后,再看银榜,确实少了些滋味,移至铜榜,更是平常。

    忽而,林斐然脚步微顿,咽下口中酥饼,朝城墙最右侧走去。

    那里连铜榜都没有,却聚集了不少修士,偶尔传来几声哄笑,显得颇为热闹。

    她好奇走入,只见一个身挂褡裢的少年书生在泥墙上写着什么,他似是被烈日晒得久了,面庞通红,额上大汗,手却未停。

    “寻一株可解失温之症的药草,报酬,家中房契及黄牛一只。”她走近看,默念出声。

    书生双眼一亮,立即向她看来,朗声问道:“道友,可是对此有兴趣?”

    林斐然抬头望去,这是一面泥堆的土墙,矮矮倚在高城之下,墙上砌墙,便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于是她问道:“这是什么?”

    书生立时回答:“这也是摘花榜!如果道友有兴趣,揭榜而去,我可为你们定下契书!”

    林斐然眉梢微挑,没有开口,便听得围观之人中传来一声嗤笑。

    “小姑娘,可别被他诓骗,这泥墙以土堆制,是用来安抚入城的草寇之流,以免他们无榜可上,大肆闹事,算不得什么摘花榜,其上报酬更是好笑,什么鸡蛋老牛,房契田宅,顶什么用?我们私下都叫它‘泥帖’。”

    林斐然看向那书生,问道:“那他是?”

    “这副装扮,一看便是太学府弟子。入城的流民大多不识字,也无法入楼定契,他就自告奋勇,为人书写泥帖与契书——”说到此处,他放大声音,“小子装模作样,真有这份心,何不自己全部接下,也免得写了满墙却无人管!”

    那书生有些拙舌,面上沾了炭粉,看起来灰扑扑的,回道:“在下能力微薄,且、且运道不好,不敢过多接触旁人,更不敢轻易背负寄托,只能做这些微末之事……”

    他声音愈发低下,心中羞赧,便也没有再说,只看了看林斐然,回身继续誊写。

    “运道不好?我还是第一次听闻这样的托词,你们太学府不许说谎,你可别满口胡言。”

    有人走上前去,想要看看他腰间牌令,认认他是哪宫弟子,书生见状却慌乱后退,直道:“道友,离我太近会倒霉的!”

    “我可不信,你且站住!”

    二人莫名绕起圈来,书生看着笨拙,却显然是逃跑好手,这般躲避的身法,就连林斐然都忍不住道了声妙。

    久追不上,男子显然也恼火起来,当即行灵而去,就在即将抓到书生肩背时,一个巨物从天而降,正巧砸上男子脑袋,叫他双眼一黑。

    砸下的是一柄巨剑。

    围观之人倒吸口气,不由抬头,城墙之上飞身落下一个黄衫弟子,见状大骇,急忙收回巨剑,将人扶起。

    “道友可还好?!”

    林斐然不禁问道:“这剑是怎么落的?”

    黄衫弟子满是愧疚:“各宗真人的天马鸾驾都落于墙上,需有我等牵引,但我背着大剑,一时不便,就先将大剑靠在墙沿……道友,我真不知道它会被天马扫落,可有受伤?”

    男子摆手起身,虽然没有外伤,但眼前阵阵发黑,十分晕眩,他指着书生,“

    你”了半晌,却也不敢再触霉头,匆匆随着黄衫弟子前去医治。

    书生叹气,面上满是歉意,他再回头一看,看戏之人嘴里嘟囔着倒霉,哄然散去,不久便只剩林斐然一人。

    炭笔散落满地,他弯身在附近拾捡,林斐然见不远处遗落一根,准备帮忙捡起,哪知刚迈出一步,足尖便莫名卡入砖缝之间,叫她走出一个趔趄。

    “……”

    好威猛的力量。

    林斐然心下感慨,拾起炭笔时,却见书生坐于砖地,向她歉然一笑:“道友就站在那里罢,离太近了会更加倒霉,一根炭笔,不要也罢。”

    林斐然看着他,忽道:“你不继续写了吗?”

    书生苦笑摇头,扶地起身,回首望向泥墙,静默良久。

    “他们说的对,写出来又如何,谁会看呢?难道历尽千辛入朝圣谷寻药,只为了一筐鸡蛋?没有这样的人,别人不做也无可指摘。

    我一时心热,说要助他们上墙,反倒平白叫众人生了无谓的期待,希望多大,落空时便有多难受。”

    语毕,他将泥墙上的炭痕一抹,叠好手中纸张,便转身往春城街巷中走去:“小小舟一叶,朽木雕作身。千般浪在前,能渡几人归……”

    林斐然看着他的背影,远远跟了上去。

    这书生着实倒霉,一路行过,两侧酒楼围栏上花盆骤落,向他砸去,摊贩支起的旗杆断倒,拦在路前,他一一避开,生怕自己祸人,走得越发急切。

    林斐然跟着他左拐右入,终于停在一处暗巷之前,她跃上房顶,低眉看去,眸色微动。

    春城富庶,处处高楼林立,加之日色不灭,便显得四处光明,而眼前这里,便是夹杂在两楼之间,浓荫遮蔽,覆出一抹浅淡的阴翳。

    大抵是此处少有人来,便没怎么修缮,路上砖石翘起,笸箩四散,大大小小的水洼汇聚,露出并不相适的脏乱。

    在这个无人注视的角落,许许多多流民挤坐在此,他们大多面带倦容,口唇干裂,沟壑遍布的面上写满了麻木与沧桑,灰扑扑的包袱堆积脚边,却又被人紧紧看顾。

    千里迢迢赶来的百姓大多都汇聚此处,她甚至见到了那个大骂辜不悔,说要寻圣人做主的老者,他歪倚墙角,面色与先前相比竟显出几分灰白。

    只见那书生走入其间,众人当即围上,问他情况如何,是否有人揭榜。

    书生垂下脑袋,嚅嗫半晌,众人哪还有不明白的,有人默然忍下,一语不发,也有人走投

    无路般掩面哭泣起来。

    在这样光鲜华彩的春城中,不会有人注意到这幽暗的一隅。

    “入城这几日我便知道,原来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在哪都是低人一等,在外是贱民,入了春城竟也是如此,你们修的什么道!”

    “那田产在你们看来微不足道,却是我手中唯一值钱的东西!”

    “你为什么不帮我们,道长,你帮我们寻灵草罢,我的孩子不能死啊!”

    林斐然看着,悄然站直,立在屋檐之上,本该倾覆遮下的影子,却都消融于暗巷的阴翳中。

    这一刻,她不禁想起蒙面遮颜的辜不悔,想起他的那番话语,心下迷乱之时,第一次驻足不前。

    正值此时,一阵高昂激越的钟声响彻春城,惊起栖鸟无数。

    “金秋将近,三日后,飞花会启。”

    不知何处传来一道苍老空灵的声音,城内忽而安静下来,众人屏息四望,寻找来源,不敢作声,高城之上,天马垂首,鸾鸟低眉,各宗到场的长老真人俯身行礼,闭目不言。

    三声后,钟鸣退去,城内过了许久才慢慢有了人声。

    林斐然心中并不讶异,从妖都出发开始她便一直算着时日,迄今确实余下三日,在她的计划中,这三日是为如霰封脉后休憩恢复而留,不可耽误。

    她再次看过暗巷,凝视片刻后收回视线,纵身向客栈行去。

    *

    他们选定的住所其实不算偏远,店家也十分热忱,见到林斐然入内,他登时将她叫住。

    “小仙长留步!”

    林斐然回头看去,目带疑问。

    店家欲言又止:“小仙长,同你一道来的那位,还是得注意他一些,自你走后,他便在轩窗处站了许久,目露伤怀,也不知在看些什么,怕是有轻生的念头……你下次可别再拔腿就走了,多多宽慰些。”

    林斐然眨眼:“?”

    他说的是谁,她好像不认识。

    眼见老板确实关怀,林斐然也不好拂了他的意,颔首道:“多谢店家提点,我会多注意的——对了,如今春城天象奇异,可有计时的物件?”

    店家立即点头,到柜台后给她寻了一个灵蕴球。

    “球内分作十二块,以灵力点亮,一个时辰暗下一处,十日汇一次灵,含在房费里了。”

    “好,多谢店家指点。”

    上楼间隙,林斐然又瞟了大堂一眼,老板敦厚心善,不是胡言之人,大抵是真的见到了那

    个场景,于是她心下不免打起鼓来。

    难道如霰是那种表面看得开,其实私底下独自破碎伤怀的人?

    人有多面,她曾经也见过旋真、碧磬二人沉默感怀的模样,如霰未必没有。

    抱着略微复杂的心绪,林斐然敲响如霰房门,几息后,门扉微动,未见人影,只开了条细缝。

    她同门后的夯货对上了眼,夯货如今化作一只小熊猫,握拳站立,对她招了招爪,让她进屋。

    “……”

    好热心的夯货。

    林斐然没有动作,她透过缝隙向里看去,床榻之上微微突起一个身形,一动不动,显然是还没睡醒,贸然进入不好。

    她摸了摸夯货的头,准备等他休息好来,还没转身,便被夯货扯着袍角拉了进去。

    迎面而来的便是一阵冷冽馥郁的疏梅香,沁人心脾,她稳住脚步,扫眼看去,屋内窗扉大开,日光明烈,倒把这香味烘出一些暖意,令人醺然。

    夯货已然将房门关好,兀自跃到桌上,慢条斯理地嚼起了金条,甚至还用尾巴扫扫长椅,邀她入坐。

    每次入他房内,她都有些不自在,现在也一样,她摸摸后颈,颇显生疏地挪到长椅上坐着,与夯货大眼瞪小眼。

    它两爪捧着金条喂到她嘴边,十分慷慨,林斐然只能婉拒。

    屋内静谧无声,尴尬之余,她转眼打量起来,床帘从月白锦帐换作桃色纱幔,床头悬着他的金饰腰封,云锦被面铺着一层浅粉……

    她细细看去,才发现那不是被面,而是日光透过纱幔,在他雪色长发上投映出淡淡的粉色。

    如霰侧头埋在软枕中,不知何时恢复了原本模样,整个人掩在那粉发之下。

    林斐然更加坐立难安了,她实在不该在这里。

    起身欲走之际,忽然听得床幔间传来一声极为缓和的呼吸声,随后卧眠之人坐了起来。

    他转头看向帐外,翠眸微睐,眉目间带着淡淡的郁色,看得林斐然下意识想直呼“大小姐,您起了”。

    如霰却只是看着她,忽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林斐然立即答道:“刚才,就刚才,没有很久!”

    “只是问问,这么大声做什么。”如霰揉了揉脖颈,掀被下床,倒了一杯冷茶,顺手将雪发别至耳后,垂眸看她,“吃饱了?”

    林斐然反应片刻,才意识到他问的什么:“半饱吧,路上发生了一点事。”

    如霰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

    停顿片刻,见她没有继续说的欲望,便将茶水饮尽,视线扫过她手中被紧紧攥住,差点捏碎的灵蕴球。

    “傍晚了,你是要再吃一些,还是准备除咒?”

    林斐然一怔,问道:“你不吃吗?”

    他理了理略显散乱的衣袍,随意道:“我吃过了,现在还不算饿——不过你要是想吃,也可以陪你吃些。”

    林斐然摸不准他到底吃没吃东西,试探道:“那就……再吃一点?”

    说是吃一点,二人下到大堂时,如霰开口便点了十来个菜,荤素皆有,汤水俱备。

    大堂内不止他们二人,还有不少同住此处的修士,为免麻烦,他戴了个幂篱,同样只吃素菜,没多一会儿便放下了竹筷,就这么搭着二郎腿,双手抱臂,背靠廊柱等她。

    这般傲然的姿态让他做得极为自然,好似他天生就该这么看人,为此引来不少人飘忽的目光。

    感概之际,她忽然听如霰问道:“你没有耳洞?”

    她抬眼去,下意识摸了摸耳垂,心下疑惑他怎么看到耳朵去了,但还是回答:“宗门不许弟子佩戴耳饰。”

    不过,她倒是给卫常在打过耳洞。

    如霰应了一声,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心情显然不错:“我有一对耳坠样式的法宝,倒是衬你,可惜了。”

    林斐然不甚意外,她对穿着打扮并无所谓,只图个方便,但如霰却对此颇有兴趣。

    知晓她爱穿玄色衣袍,不勉强她更换,只叫参童子送来不少绣有暗银纹路的玄衣,她穿上后,乍一看没有变化,行走时便见得身上缕缕流光划过,层次分明。

    而她腕上两枚袖环以及腰间的玉色腰封也是他所赠,换上之后可谓是气势大变。

    她无奈放下竹筷道:“确然可惜,不过既是法宝,尊主还是自己留着罢。”

    如霰指尖微顿,少顷,又再次敲打起来,他问:“吃好了?”

    林斐然点头道:“可以开始了。”

    二人再次回到楼上,就在林斐然犹豫进哪间时,如霰直直踏入他的房门,片刻后,他后退半步,撩开幂篱看她:“愣着做什么,还不进来。”

    林斐然只得跟上,馥郁冷香再次袭来,直教人神清气爽。

    她入内时,如霰已经散去大半衣衫,盘坐床榻,一头雪发披散,在暖帐下映出浅淡的粉,他抬眼看来,只道:“上|床,脱衣。”

    林斐然没有什么遐思,只是想起上次除咒,道:“不必勉强,这次我也可以坐马扎。”

    如霰定定看她,片刻后才开口:“床上和地上,你选一个。”

    觑着他的面色,林斐然自然不会触霉头,她脱去外袍,慢慢挪上床榻,知晓他喜洁,不愿与人过多碰触,便尽量不碰到其余地方,只安稳盘坐。

    一入内,纱幔便层层落下,日光溢入,仿佛陷入桃林之间,如霰盘坐对侧,浑身浸染这般颜色,艳若桃李,只是眉目间独带一抹傲然,便将这艳色凝结几分,化出一抹破冰般的锋锐。

    他忽然开口:“先前便告诉过你,除咒只会一次比一次痛,与其让你坐在床边,痛倒在地,只能靠夯货撑起,不如借半张床给你,届时你灵力倒灌,一身力气没处使时,记得把床铺换了。”

    林斐然这才意识到,他是在为方才不甚客气的话语解释,便道:“……我会记住的,为你封脉时,我也会轻一些。”

    “唔。”他应了一声,随后并指压上她的手腕,双目微闭。

    随后,一道法阵现于屋内,将房间紧紧护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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