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德说这些话,是因为他记得布莱恩曾经因什么而惶惶不安。
大部分时间里，他们并不能从一开始就像个逻辑学家般、将所有事情分析得明明白白，诸如新手父母总是想不通婴儿为何要大哭大闹,等到许久之后的某个灵光一闪的瞬间,他们才终于意识到它也许是饿了，也可能有哪里不舒服……
于是等到婴儿长大成人，这对缺乏经验的父母依旧会略显愧疚地一遍遍在孩子面前重复：
“你小时候总是哭，我那时却不懂。”
对邦德来说还要更难一点,布莱恩连抱怨都很少有,他便总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些缠绕在布莱恩成长岁月中的忧惧又被他不经意间绕过了一些。
于是他也像尘世间的芸芸众生般一次次回想那些错过的东西,倒不是特别愧疚,只是觉得有点遗憾。
所以他记得十二岁的布莱恩需要有人在身边才能睡着,也记得十九岁的布莱恩蹲坐在摇晃的小船里,红着眼睛面无表情地问他：我有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这回邦德得以在一切尚未发生之前给出答案了。
……
理论上现在的布莱恩并不能理解邦德安慰他的缘由，他甚至想象不出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007。但随着邦德的话音落下，他就开始愣愣地走神，前方的电影情节如水般从他眼前流淌而过，布莱恩看着看着，只觉得内心里坠着一团重物，思绪却乘上风筝飘扬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与此同时,十七年前,二十九的布莱恩坐在飞机靠窗的座位上,舷窗外的白色云海仿佛连绵起伏的山峦,在那白茫茫的‘雪山’尖端,点缀着碎金般的日光,布莱恩全神贯注地盯着窗外阳光灿烂的美景,听着另一个时空里邦德和自己的对话，慢慢扬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
旁边有个比他大不了两岁的青年男人抖了下手中的报纸，问道：“请问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
他有一头金棕色的略显凌乱的短发，颜色比布莱恩印象中深一点，眼窝深陷、眼角几乎没有皱纹，但鼻梁两侧却挂着一对清晰的黑眼圈。
布莱恩回过神，脸上带着真挚的笑意转过头，认真回答：“有很多。”
“你好，朋友，你看上去昨晚没睡好……我该怎么称呼你？”
男人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布莱恩，半晌谨慎地说道：
“邦德，詹姆斯·邦德。”
布莱恩有条不紊地同他握手，指尖却在听到熟悉的自我介绍时情不自禁地微微用力：
“——很高兴认识你，邦德先生。”
**
“我的名字是邦德。詹姆斯·邦德。”
屏幕里的007主角用枪指着幕后黑手说道。
下一刻，屏幕骤然变黑，片尾演员名单缓缓升起的同时，007系列的经典主题曲《JaesBndThee》在众人耳边响起。
十二岁的布莱恩还在发呆，另一张沙发上的迪克突然说道：“这音乐有点耳熟。”
他求证地看向布鲁斯，后者提醒他：“2012
年的伦敦奥运开幕式上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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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维度宇宙的英国女王在伦敦开幕式的跳伞环节找了替身，而他们这个大杂烩混合宇宙中的老太太生龙活虎老当益壮，当年是真的亲自跳了，以至于若干年后，世界各国人民还在对此津津乐道，时不时把女王跳伞的事拉出来讲一讲，推测体育场外是不是蹲着超人……连带着《JaesBndThee》也跟着变得流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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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迪克恍然大悟，接着又不可思议地问，“但是奥运会开幕式上的配乐和《007》电影有什么关系？难道当时陪着女王跳伞的特工是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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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转身看向布莱恩，比划了一段眼花缭乱的打斗动作，问道，“这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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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莱恩：“？”
他眼里闪烁着清澈的迷茫。
大布莱恩不知为何也没动静了，都没给他提示。
迪克挠了挠头，转身问邦德：“奥运会邀请女王那段节目里出场的特工是你们两个吗？”
邦德矜持地点了下头：“是我们，你一直没发现？”
“我怎么可能发现？！”迪克激动地站了起来，“嘿，杰森，提姆，你们看过2012年的伦敦奥运开幕式吗？就算没看过应该也知道女王跳伞那段吧，前两天有个综艺节目还调侃过呢！”
“我只听说过。”杰森说。
提姆附和地点头，补充说：“我看过GIF截图。”
“你们一定得看看这个，布鲁斯！我能借用放映机投影一下吗？”
布鲁斯望向詹姆斯·邦德征求意见，邦德颔首：“放吧，反正就几分钟。”
布莱恩还是一脸懵逼：“开幕式到底怎么了？和我有关系？”
“有。”邦德回答说，“你陪着女王陛下从直升机上跳下去了。”
布莱恩：“……”
为什么！
秘密特工出现在奥运会上真的合理吗！！
女王跳伞的片段确实不长，一会就放完了。布莱恩看得恍惚，完全认不出屏幕上特工是自己——但他一如既往地认出了邦德。
影片放完后迪克又比划了一次刚才的打斗动作，这回大家认出他模仿的是影片里布莱恩和邦德争抢女王邀请函时的打戏了，于是纷纷捧场地用力鼓掌。
迪克表演完后轻松地说：“那时我在马戏团，要时刻跟随社会热点，排练这段花了我不少心血。”
他抬起手臂压了压众人的掌声，坐回沙发好奇地问：“你们当时是如何安排配乐的？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唔，它实际上也叫《JaesBndThee》。”邦德咳嗽一声说，“有一次布莱恩在温莎城堡的风笛手面前哼了一段音乐……”
他大致讲了讲主题曲诞生的前因后果。
布莱恩听得都有点汗流浃背了，不敢想象人们发现被他拼成一首曲子的另一段乐其实是《碟中谍》配乐时的心情。
不过等到他们观看至《碟中谍》电影的高潮时，邦德听见熟悉的曲调还真没多想——小布莱恩回到过去后
失去大半记忆，却又留有一定模糊的印象是多么正常，不小心把《JaesBndThee》和碟中谍主题曲拼成一个只能证明他八成五音不全，说明不了别的……
一下午时间转瞬即逝。
他们看完《皇家赌场》后又看了一部《碟中谍》和一集蝙蝠侠的动画电影，到后来天都全黑了，布莱恩又困又亢奋，邦德打量着他的神色说：
“我们今晚住在韦恩庄园吧。”
布莱恩犹豫了一下，说：“好。”
邦德：“你还是跟我住一个房间。”
布莱恩下意识扭头看向迪克他们，见包括提姆在内的几个未成年和布鲁斯都没露出异样的表情，这才再次点了下头。
走去客房时他对邦德说：“另一个我很久不说话了，他说他见到了年轻的詹姆斯·邦德。”
邦德若有所思：“那时的我只比他大了两岁……不，三岁而已。”
布莱恩忧虑地问：“你们会打起来吗？”
邦德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你觉得你会和我打架？自从——”他顿了一下，略过自己在土耳其重伤的事，“你连跟我对练都推三阻四。”
布莱恩貌似没发现他省略的话，继续问：“为什么他们都叫我007？你现在还在工作吗？”
“我退休了，没有任何特殊理由。”邦德说，“你知道军情六处规定的特工退休年龄是四十五岁吗？”
布莱恩震惊地看着他，邦德耸了耸肩：“是的，我听说这件事之后也惊讶了一下，因为他们好像从来没遵守过这条规定。青黄不接的年代里，退休的老特工们总是被迫返聘，毕竟想要找到合适的接班人难如登天……然而我和他们不一样，布莱恩，我将你培养出来了，也就有了选择的权力。
“M的确总想邀请我回去，他试过不少次，我拒绝了他，对他说如果我愿意回去的话都用不着他游说，没准哪天我自己就出现在他家门口了……我已经亲手把我的孩子送上了战场，他们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
布莱恩张了张嘴，邦德不等他提问，又开口说道：“现任M是一个叫做加雷斯.马洛里的人，你和他的关系还不错。M女士荣誉退休了，如今每隔几天就要去参加一次派对，我感觉以她的身体素质还能活蹦乱跳好几年。最后是艾什.柯本——”
邦德罕见地咒骂了一声，“上次钓鱼时他抢走了我手机，我把他踹进了泰晤士河。你以后记得离他远点，若是他问起来，你就说是我让的。”
布莱恩心中一乐，面上正色说：“我记住了。”
“记住就行。”邦德说，“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你认识的每个人在未来都活得很好。”
布莱恩没反驳，只是心想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急着让我学会那些专业知识并了解未来的发展呢？
我们的人生当真是一条坦途吗？
但无论如何，他不打算质疑邦德说出的每一句话。走进卧室时，他开玩笑地对邦德说：“你让我开始期待长大了。”
每个小
孩大约都有过类似的发言，
却不知成为社畜的未来正在向他们招手。
詹姆斯·邦德闻言一怔，
由几分岁月痕迹勾勒出的眼角飞快地闪过一丝深刻到难以描摹的情绪。
“那很好。”
他轻声说，
“不过你离长大还远得很。别想太多，
我一直在这。
“晚安，布莱恩。”
“晚安，詹姆斯。”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写点大布莱恩和年轻邦德的相遇，不会太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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