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宸贵妃万万没想到,吃个瓜竟然吃到了自家人头上。

    眼看着皇帝已然下了令,一副要追查到底的样子,宸贵妃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也顾不得宫规宫训了,忙在帘后规劝道:

    “圣上,不可啊!”

    “曹国公乃是股肱之臣,祖祖辈辈都为大齐尽心尽力,怎可因几个刁民的陈词就派人上门捉拿,这不是让老臣寒心吗?”

    话音刚落。

    还不等皇帝说些什么,三司主事之一、左都御史刘雄便上前阻止道:

    “娘娘,此乃前朝事务,您听听便罢,再多言便是逾越了。”

    言辞虽然委婉,却字字句句都在警告宸贵妃不可妄议朝政。

    宸贵妃气的不轻。

    这左都御史跟晏家一个鼻孔出气,恨不得她和大皇子都不好,自然希望曹国公府出事,不出来劝阻才叫怪事。

    她干脆理也不理,只是冲着皇帝哀求:

    “皇上~”

    “好了!”

    皇帝摆摆手,他心里记挂着那笔银子,忙出言安抚:

    “陈爱卿所言极是,既然是民意,怎可轻易冠上‘刁民’之称,必要还他们一个公道。爱妃,朕看你也累了,不如就先回昭华宫吧。”

    言辞虽然柔软,却带着帝王威仪,令人不敢抗拒。

    闻言,殿下三人感激涕零,忙对着皇帝山呼英明。

    宸贵妃何其了解皇帝,他可不是因为区区宠爱便能轻易改变主意的人。看到眼下状况,知道劝不动了,索性也不挣扎了,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罢了。

    左右结果未定,事情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等出了勤政殿,立刻给心腹宫女使了个眼色。

    在心腹宫女匆匆出宫门的时候。

    另一头。

    刑部的人也兵分两路,一路前往曹国公府,一路则快马往京郊的崇文书院赶去。

    曹国公府这边。

    在刑部尚书卫准带人围府之前,曹国公夫人罗氏刚把次子薛敬叫来主院,借着景阳侯府对她避而不见这件事,给苏若芸上眼药。

    “……还未进门便是如此,等以后还得了。”

    罗氏唉声叹气的。

    “罢了,左右我就是一把老骨头,不敬便不敬了。我只是担心曼儿,她身份上本就委屈,这苏小姐看着又是个不容人的,万一让她发现玉照庵的事,以后该怎么办才好?”

    “母亲放心,此事必定瞒的好好地。”

    虽是这样说,因为母亲的哭诉,薛敬对苏若芸的厌恶又更多了几分。

    他劝道:“至于您担心的事,那就更不会发生了。在儿子的心里,曼儿才是我的妻子,那苏若芸不过是个幌子罢了。您若是觉得委屈,就不必一趟趟往侯府去了,晾着她便是。”

    “这怎么好……”

    虽说知道儿子一心扑在侄女身上,但见他在妻子和自己之间,果断选择了老母亲,罗氏心里不免有丝窃喜。

    她生了两个儿子,可大儿媳不敢轻易拿捏,如今小儿媳还未进门,倒是先让她过了一把婆婆瘾,罗氏顿时满足了。

    面上却贤惠道:“我知道你有这份心,但为了曼儿,该演的还是得演下去……”

    正要继续说些什么,紧闭的房门却被哐当哐当敲响了。

    罗氏眉头一皱,正要斥责下人不懂规矩,心腹嬷嬷的声音便从外传了过来:

    “夫人,二公子,你们快出来看看吧。”

    “府上被刑部给围了,说要捉拿国公爷和二公子去殿上呢。”

    罗氏:!!!

    薛敬:!!!

    母子俩不可置信的对视一眼。

    可嬷嬷言之凿凿,两人也不敢耽误,忙匆匆去了前院。

    等二人到的时候,果然见刑部卫大人带着一干士兵,已将前院围满了。

    曹国公正与卫准周旋,世子夫人华氏则在次间候着,见两人过来,忙匆匆迎了过来。

    “老大媳妇,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还要问你呢!

    华氏知道婆婆这人表里不一,贯是个笑面虎。可见她忌惮着宸贵妃,不敢对自己这个贵妃之妹如何,便也睁只眼闭只眼。

    可她再想不到,婆婆竟能瞒着家里人,做出这样的糊涂事!

    卫准嘴巴紧探不到口风,她可从姐姐那里收到消息了,曹国公府竟敢窝藏逃犯!

    窝藏就算了,竟还把人藏在天子脚下,明晃晃安置在崇文书院里,这不是脑子有疾吗?

    而能做出这种蠢事的,除了婆婆还能有谁?

    哦,小叔子估计也能算一个。

    关键。

    皇帝若轻轻放过便还罢了,今日这架势,恐怕没那么容易躲过去。

    想着,华氏叹声气,忙不迭将事情说了。

    “贵妃帮忙从中调和,竟还被申斥了。她也帮不上半点,只能匆

    匆将消息传出来。”

    华氏道:

    “世子一收到消息,就派人往京郊去了。只是人前脚刚走,卫大人后脚便到了,书院那边也不知来不来得及。娘,先不论对错,这事可大可小,若是爹和世子都折进去了,咱们公府就算完了。”

    华氏深知,以薛家荣宠,再有贵妃周旋,这事还到不了这一步。

    但她心里有个更加双赢的主意,便模糊不清的说了这番话。

    而这招果然奏效。

    罗氏乍然得知这事暴露,本就心慌意乱,再听贵妃都被申斥了,而圣上还派了卫大人亲来,那七分的慌张立刻就成了十二分。

    护犊心作祟,也顾不得怕了,一听卫准又在催促,知道拖延不下去,便带着次子一同走了出去。

    “卫大人,此事是我一人所为,国公爷和敬儿都不知情。要拿就拿我,还请您放过他们父子。”

    都到了这个地步,罗氏的表演欲仍旧旺盛的很,堂堂国公夫人,竟学了戏子做派,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起来。

    华氏在次间听得直翻白眼。

    好在罗氏人虽蠢,却是个爱子心切的,生怕连累了两个儿子,竟直接按照她所想的那般,将这事扛了下来。

    华氏不免松了口气。

    那宫女虽说的含糊,可华氏也猜得到,必是那刁民口中的银子作祟,才让皇帝这般重视,曹国公府反倒是次要了,而有了“主谋”,其他人便可无忧了。

    然而,她这口气,还是松的过早了。

    她都能想明白的,曹国公焉能不知道,所以发妻这举止,在他眼里实在是蠢,忙出言申斥。

    可已经来不及了。

    卫准这人一向刚正,又只忠于皇帝一人,谁的面子也不卖。因此,一听罗氏的话,也不管曹国公如何帮她辩解,直接让人将罗氏也看守起来,一同带往宫里。

    刑部来人可没避着人。

    这么会儿功夫,国公府外已经热闹起来了。

    虽说没有定罪,卫准并没有对三人做什么,仿佛只是请他们进宫一趟,可这浩浩荡荡的架势,再加上有心人故意散播,围观的百姓不免议论起来——

    “听说了么?这薛家竟然窝藏逃犯!窝藏的还不是别人,而是那罗进贤的子女!”

    “罗进贤那个大贪官,人人得而诛之,这薛家竟还帮着他?”

    “真是可恨,枉我敬重薛国公为人公正,看来也不过如此。”

    “呸,一群猪狗不

    如的东西

    要我看

    圣上就该判他们跟罗进贤一样的下场

    这种贪官污吏

    就该全杀光才对!”

    “杀光!杀光!”

    也不知是谁开的头。

    慢慢的

    那议论声就变成了整齐划一的“杀光”

    不仅如此

    还有人带了臭鸡蛋烂菜叶过来。

    他们不敢惹金刚怒目的曹国公

    便专往罗氏和薛敬身上扔

    等两人赶到宫门口的时候

    身上已经是一片狼藉。

    宫女不得不匆匆带着罗氏换了身新衣

    等紧赶慢赶去到勤政殿的时候

    罗氏已是三魂去了七魄

    人都吓麻了。

    要问后不后悔

    那当然是后悔的。

    仅仅为了哥哥的一句嘱托

    便斗胆救了侄子回来

    没想到竟连累薛家至此!想到百姓们一口口的“杀光”

    罗氏魂都没了!

    那是她的儿子

    她的孙子

    她不能看着这些人去死。

    而且——

    就算侥幸活下来了

    这事因她而起

    薛家人又该如何看她。

    秉着这样一个念头

    罗氏虽说吓得牙齿都在打颤

    却在进殿之后

    麻溜地把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

    “皇上

    这事都是臣妇一人所为。”

    “是臣妇受不了哥哥哀求

    在路上换了侄子的身份。也是臣妇担心侄儿过得不好

    这才逼着敬儿隔三差五去给他送东西

    还以性命威胁

    不许他透露出去。”

    “一切都是臣妇的错

    求您放了国公爷

    放了敬儿

    他们对换人的事不知情

    一点也不知情啊!”

    罗氏说的大义凛然

    情真意切。

    见状

    薛敬牙关紧咬

    又感动又羞愧

    却不敢出口说什么

    生怕浪费了母亲的一片心意。

    至于曹国公。

    来之前他还觉得妻子冲动

    想着窝藏逃犯虽然是重罪

    可依公府的地位

    虽说有些麻烦

    未必不能保下所有人。

    可等上了殿

    见到皇帝的面色

    曹国公便深知完了。

    今日这事

    怕是不达目的不会罢休

    皇帝必会找个人顶罪。想到满府的儿孙

    曹国公张了张口

    ?)

    到底没有多言。

    然而——

    就在众人以为

    这事会以曹国公夫人独自认罪了结的时候

    下首的陈老汉却指着薛敬

    颤巍巍“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