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汉武妖娆 > 第三十七章 四夷既护
    元狩四年春,刘彻再令大将军卫青、骠骑将军霍去病各率五万骑,步兵转者踵军数十万,力战深入匈奴北王庭决战。

    霍去病出代郡,自东往西,卫青出定襄,由南及北,二路大军一面直击匈奴主力,一面直捣匈奴北王庭,再迂回至酒泉郡。郎中令公孙敖为前将军,太仆公孙贺为左将军,主爵赵食其为右将军,皆属大将军卫青。

    卫青直击匈奴,出塞千余里,突见赵信陈兵相待,卫青见赵信车架仪式,思量遇上匈奴单于,便即令摆阵,以武刚车自环为营,驱驰五千骑抵挡匈奴,赵信亦纵万骑出战。短兵相接,恶战弥天,尸骨纵横,血染山河。忽大风突起,沙砾击面,两军不相见,卫青策开左右翼,将匈奴大营围至圈中,假造兵多将广、卒马尚强虚像,赵信大为震动,料想再战不利匈奴,无法取胜,便舍弃大部,引数百壮骑,突围而出,飞奔千里,回至赵信城。

    卫青厮杀至天明,才知匈奴单于已逃遁,便率三千轻骑追击,却不见单于踪迹。卫青心有不甘,继续向北挺进,再行八百里,终是行到隐于真颜山下的赵信城。

    赵信换下染血战袍,紫金华服站在我身侧,循着我的目光,望向漠漠黄沙之上的孤烟烽火。

    知他溃败,我面上无忧无喜。

    “他来了!”我无意与他多言,赵信主动启口,双目灼灼。

    他重权在握,我却与他更加疏远。即使知晓他所说的人是“卫青”,心有躁动,忧思绵远,急盼能多知晓些消息,可我也不愿对赵信言语多加理会。

    赵信城伴真颜山而立,看似一座孤城,却华贵的如金丝雀笼,每一处都精雕细琢,坚不可破。

    城中家家殷实,户户富足,匈奴辎重都屯于城中,精兵隐藏于暗处,汉军就算能叩开赵信城城门,再入一步,也会被城府吞噬,与葬身鱼腹无异。

    “此处即为匈奴北王庭,若城可破,匈奴是否行将覆灭,你也可全身而退?”念起卫青率三千轻骑欲攻取赵信城,我思绪飘飞。

    春分未至,北冥冰寒彻骨,卫青苦撑一月有余,赵信城却是固若金汤,久攻不下,亦不见回军。

    夜半三更鼓,我立于阁中,遥遥望见城中四下火炬高擎,火光通透,人影攒动,烟雾如幕,我心中大惊,忙不迭出阁,正遇上赵信,他冷眉质问,“深更半夜,你要出去?”

    “是汉军攻进来了!卫青……卫青破城了!”我张狂发笑,似等这一刻,已十分久长。

    “不,赵信城金城千里,岂是一众轻

    骑兵说破就破的!”我触怒了赵信,他望我的眼神锐如锋刃,直剜椎骨,“卫青再是骁勇深谙兵法,也敌不过我在城中设下的层层阵法步步机关,休要妄图破城。”

    “你在惧怕!”我望着赵信,那双深黑幽暗的眸子令我骇然。

    “丹心,你不得出去半步。”见我神情桀骜,他亦不再多言,倒下决心将我困死。

    “不,我要出去!”我不肯答应,冲至赵信面前,对着他喊话,“纵然破城无望,我亦要再望他一眼,放我出去!”

    “丹心,你……”他转身望我,面露微恙,却终是决然转身离去,白衣融进夜色中,格外扎眼。

    “外头……真当是汉军破城了吗?”喧闹声震天动地,我已见得火箭破空划过,宛似流星,稍纵即逝。

    “是……汉军自乱阵脚……”我再三逼问,宫人颤缩手脚,诚惶诚恐道,“真颜山下遍布白幡,传闻卫大将军暴卒军中,出师未果,身已仙去。”

    “你骗我……”城下的火箭扑簌而来,我的双眼被烈火焚灼,夹带着我的呼吸亦灼热痛楚,“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卫将军猝死,汉军负隅顽抗,正作最后抵挡。”宫人反倒镇定,目露哀色再报一遍。

    “速带我去见赵信,如若不带我去,我即刻便死在你面前,你可担当得起?”我冲宫人呼喝,拨过鬓间发簪,扬手抵住脖颈,微微用力刺入,青筋暴露,血红如珠。

    “千万别……”宫人大骇,一面摆手要我放下发簪,一面推开阁门,假意引我出去。

    “王爷在宫城之上。”听得宫人说这几个字,我便一掌挥出击晕了他,慌忙夺路而出,直奔宫城最高处。

    我身罩大红深衣,妖娆如烈火,似将城下灯火引上宫墙高处,整座金宫玉宇亦被我毁伤,受着烈焰炙烤。赵信穿上了白袍,红光映照下,他白皙透亮的肤色阴晴不定,此刻的他,倒恢复了初留长安时的清俊模样。

    “丹心!”赵信望见我,面色惊愕,神色忧虑。

    “卫青死了?”我冲口而出,不给自己半步退路。

    赵信剑眉紧蹙,并不作答。意念被他一声声唤击溃,仅余的一点希翼消磨殆尽,我望着那双黑曜石般黑亮的眼睛,心一分分沉入深渊之中。

    四周再是喧哗震天、烈焰炎火,也与我无半分关系,我陷入沉沉的恐慌、悲凉与绝望之中。

    “赵信,我不信你赵信城牢不可破!今日我便要这赵信城成修罗地狱,你我一起,都为他陪葬。”我

    怨咒着视他,口出狂言,可终是悲不自胜,再也蛮横不得,声音不觉幽咽,“你知道吗?他……死了,他死了,城破了又有何意义?我只要他不死!”黑发如瀑垂落,血泪凝在眼角,我凄厉如怨妇,声声诅咒。一时间天地间神色咋变,乾坤倒转,我听得金城之下风声鹤唳,足下已是层层炼狱,火光一层层冲入城心,我望着赵信,心头大快,“看见了吗?怪只怪你,将我放置得太近,这三年间,除了你枕边,我有哪一处未有接近过……赵信城中机关陈设,于我而言,如同把戏一般,如今城破了……他毁在你自己手里……”

    “你真当是丹心吗?”赵信摇头,目露哀色,功业成败似未打压到他,倒是赵信城正渐渐倾塌,生生击垮了他。

    “大哥……这话三年前,我便想问你……”火越烧越近,我已嗅到发丝中淡淡焦糊味,赵信眸光流转,我发狠的心又被抑住,转而语态悲凉,“我也不想这样的,我不想的……今日亲手毁了赵信城,破了这金丝雀笼,我却无半分欢乐。丹心……也有些明白大哥万人之上……也是不开心的……”

    “我不能被火烧死,我要随卫青长眠地下……”赵信还沉湎于我的话语中,我已纵身而起,从城楼上高高跃下。

    “不!”身侧劲风鼓鼓,噼啪声作响,红衣灿若红莲,恰如吕锦绣从高处坠落,鬓发飞扬,三千青丝拖不住红衣下坠。犹记当时自己震惊后怕到极点,而今我如她一样,我却换了副笑颜,面色淡然,笑靥如花,“结束了,这一生,结束了!”

    “焚我残躯,熊熊圣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惟光明故,皆归尘土。”身子急着下坠,我仍清楚听得超度声。

    烈风不止歇,身坠更迅疾,我闭上眼睛,隔绝一切。

    恰在此时,身下一股大力传来,将我下坠的身子托起,青丝上浮,我被托高了数尺,下坠之势顿减,余光一瞥,我见得白衣飘飞,我身在空中大喊,“大哥!”

    泪水奔涌而出,我似撞入一结实怀中,骨痛欲裂,心如玉碎。我口中唤着大哥,抬眼对上的却是一双亮若秋霜的眸子,卫青正笑意盈盈,我恍惚似在梦中,亦微笑着望他,“卫青,结束了吗?”

    “是啊,结束了。”我泪水更是抑制不住流淌,口中不住念叨,“结束了……都结束了……”

    “快去看看赵信!”雪狼一样的眸光凝成一点,我惊醒,欲问“你说什么”,旋即马上反应过来,急急从他怀间落下,连滚带爬摔在地上。

    “大哥,大哥!”赵信身后火光熊熊,他俊

    朗不凡的脸容沾满鲜血,我急着抱住他,揽住他的身子,抹开他眼眶周边污血,使得他好看得清楚些。

    “丹心……大哥……再也不能照顾你……”字字似从肺腑中抠出来的,听来泣血,“也不会再欺负你了……”

    “大哥……大哥……”我急着唤他,将他抱得更紧,他面上滚烫,白衫被血染透,脊背冰凉。

    “傻丫头……莫哭……要好好照顾自己……”赵信抬手欲撩我的鬓发,我将头垂落,泪水不止歇跌落他面上,“大哥一死,伊稚斜也会立死……大哥活时,不能出手杀他……如今……望你能好过些……”

    “大哥……大哥……”我一声声唤着,他的手依然扬在我耳间,却再无温暖。

    “大哥……大哥……”我的呼唤,被幽夜吞噬,亦被火光侵蚀。赵信的魂魄散了,不知去往何处,再也不会在我的身侧,再也不会与我有纠葛……

    “丹心!”卫青也跪立地上,一手紧搂我的脖颈,一手撑着赵信脊背,我们三个紧紧相拥一起,火光黑夜,再与我们无关……

    汉军虚传“主帅已死”军情,此为欲盖弥彰计略,引诱赵信有所行动。赵信伏兵出,卫青即领三百死士暗夜入城,死战后终于克复赵信城。

    三百骑兵已余不足三十骑,卫青并未忙着收拾回军,倒是召集三十壮士,承天祭酒,“赵信城覆灭,赵信伏诛,伊稚斜身死,匈奴已失基业根本,难再与我强汉相抗。”

    “你我皆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卫青戎马半身,平定叛乱,抗击匈奴,无不一一亲历。而今皇上开大一统之局,汉王朝盛况威名空前。公孙敖、公孙贺、苏建,还有霍去病,你们皆是朝中良将,中流砥柱。”

    “大将军!大将军!”三十死士中,竟有我熟悉的公孙敖、苏建,卫青话音刚落,大家便高声呼着“大将军”声名。

    “少年时,我便在九原屯田。”他说这话的时候看向我,这让我回忆起初见,那是多么久远的缘分,只听他继续开怀说道,“而今戎马半生,接下来的时间,我不会再回长安。我已决心留在河西四郡,防御边塞,继续屯田事业。”

    “大将军……大将军……”公孙敖、苏建等三十壮士,无不垂头默许,口中却仍唤着“大将军”威名,似永无休止。

    赵信城覆灭,汉军漠北大决战卫青完胜,自此匈奴漠北无王庭。赵信身死,刘陵倒真陷入疯癫状态,一直在城中游荡,我们想带走她,却怎么也带不走,因她有雷被照顾,性命无虞,无奈之下,便也随她。

    三十壮士收拾回军,卫青一一与之拜别,又对公孙敖单独吩咐了几句。我不明所以,也盼着早些离开,便与卫青言道,“大哥这一世皆受束缚,我要找个山水宁秀的地方住下,再好好陪陪他。”

    我不愿赵信再受烈火焚心之苦,取木梓将他尸骨贮于其中,忽又念起当日我几乎身死时,向刘彻言明身后事,“将我遗身交予赵信大哥”,岂料丹心未死,赵信却是走了,反将身骨留给丹心,我心下戚戚然。

    “卫青,不如就此拜别。”我望着卫青,竭力克制自己总总臆想,口中言语冷酷无情。

    “丹心。”我披麻戴孝,卫青亦身着素衣,他望着我,哀叹一声,“我也送送大哥。”

    “嗯。”我不可能再归长安,卫青已有计划,我不可能留他,如能与他多行几步路,也是好的。

    我与卫青于路中便听得去病大胜奏报,去病大胜后率大军于狼居胥山祭天,后又于姑衍山祭地禅礼,以此向匈奴彰显汉军军威,威加海内。匈奴因伊稚斜、赵信离去,朝纲无人把控,内部混乱纷争四起,大部落流亡西迁。

    “我已吩咐公孙敖,去病若回军,会径往西来,大概两日就可抵到。”卫青在我边上提点。我与卫青先行至祁连山下,此处天高云淡,物华天宝,而且离酒泉极近,我决心余生安身在此。未及定所,我便着手让赵信归土,葬于祁连山山脚下。

    他一走,似一直缠绕在我身上的一条白龙被除去了,又似一直陪伴在我身侧的一朵幽兰再也没有了香气,天地悠悠,他却再无影踪,好似从不曾来过。

    “大哥,我会一直待在这儿,能待多长,我便伴你多久。”盖山最后一抔黄土,我又止不住落起泪来。

    “如你坚强,怎还会如此爱哭泣。”卫青怀抱着我,我头倚靠在他肩头,才觉身有所依。祁连山上终年云雾缭绕,如临幽谷,处处鸟语花香,生机盎然,在此安息,最好不过。

    “卫青,去病应当今日要来了吧!”我主动问卫青话,也瞧他仔细些,才发觉他的鬓间已染霜色,果是别后沧海岁月荏苒。

    “是呀,算日子,该到了!”卫青望着我,四目相视,我赶紧移开。

    “如此威风凛凛的骠骑将军,不知见了我,还会不会唤姑姑。”去病可以说是我一手带大的,忆起他在孟门时撒泼耍赖的模样,我实难将他与纵横驱驰的不败战神关联起来。

    “他已不再是当年顽劣的小毛孩了,你见了他,定会惊喜。”卫青目光深长,“自你行军失道未还军

    中后,去病便随军出征,发誓一定要找回姑姑!除了他,你带大的另外几个孩子,都积极从军,能上阵杀敌,很是有骨气。”

    “是吗?”我有些难以置信,也有丝宽慰,又跟卫青客套,“劳烦你们挂忧费心了。”

    “是委屈你了,丹心。”卫青不以为意,为我考虑,“这些年来,我每天都不无怨恨自己,没有照顾好你,害苦了你。”

    “莫要如此说,我还好好的。”我不愿他知晓我在匈奴的落魄过往,假饰道,“赵信大哥一直围护我……丹心毫发未损……倒是大哥他……”

    “莫要多说。”卫青适时止住我。

    “姑姑!”听得一声清脆有力叫唤,我与卫青往山下望去,白马单骑如电飞驰,少年盔甲铮亮,红氅飘飘,绝尘而来。

    “去病!”正顾盼去病来,他便来了,我与卫青相视一笑,皆喜悦迎了上去。

    “舅舅!”去病翻身下马,卫青假手扶他,却被他挡回。他开心地跃至我面前,细细打量我的脸,我见他眼神已是星目生辉、浓眉俊朗的少年,不由笑了。未等我反应过来,他已将我抱住,回旋转圈,高声大呼:“哟喂!太好啰,太好啰!姑姑回来啰!姑姑回来啰!”

    “瞧你,快放我下来!”我心里亦是欢乐,却作生气状,要去病放我下来。

    “姑姑,见到这么英俊潇洒的去病,您不开心啊?”他跳至我面前,又在卫青面前晃悠,“还有,见到这么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舅舅,您也不开心啊?”

    “胡闹!”我拍着他肩头,却感知卫青目不转睛观望我,那双锋利的眼睛,风采更胜当年,我不由面色绯红,低垂下头。

    “去病,你姑姑旅途劳顿,你也几日不得休整,先好作休息,再来烦你姑姑。”卫青在去病面前,也板着一副“舅舅”的嘴脸。

    “你们小两口才见面,便一唱一和数落我,以后可是得了!真不开心!我喝酒去!”去病自马囊中提起酒,仰头便喝。

    他提起“小两口”三字,我心都跳漏半拍,急忙掩饰,“这孩子,就爱耍贫。”

    “丹心。”卫青唤我走开,离了去病,极是认真地望我,“去病会在此多待几日,而我会……”

    “哟,舅舅,您可在此待一辈子。”去病耳尖,被他听到些风吹草动,他便借机又戏谑起我与卫青,“以后打仗的事,尽可放心地统统交由我,您老好好享清福,何况……嘻嘻……”

    他咕隆咚将马囊的酒喝了个底朝天,一把丢开。他又将左右拇

    指紧紧相扣,在我与卫青面前晃荡招摇。我与卫青面面相觑,卫青似有感知,倒是与去病站在一线,含笑望我,我一头雾水,始终辨不出个所以然来,去病幽然叹息,垂头懊恼,直接仰头倒地。

    “还是孩子心性,毕竟累到了。”我为去病擦擦脸,替他掩饰。

    “真没酒量,还在你姑姑面前逞能,怪不得当日在酒泉,会将天子所赐御酒倒入泉水中,原是自己酒力不济!”卫青踢踢去病大腿,见他毫无反应,连连数落他。

    我与卫青将去病托起,他四肢沉重,眼睛紧闭着,可一张话痨的嘴还是喋喋不休言语,“姑姑,你当日答应要我娶你女儿的,都十几年了,我都十七岁了,怎还没动静。你们一定要给我生女儿啊!”

    我面羞红,惊得说不出话来。

    “混账小子,你可真有种,竟怀疑起你舅舅与你姑姑能力来!”卫青定定望着我,眼神焦灼,我已不知该将脸面搁于何处。

    “本来就是嘛!舅舅不当大将军,我还可以指挥兵马带兵打仗嘛!舅舅有何要顾虑担心的呢?平阳公主都走了六年了,舅舅如果还不娶姑姑,那便是对不起姑姑!姑姑,你又有何可放不下的?”去病言语极是清晰,如此无礼直白的话,却听得我心口突突直跳。

    卫青呆愣原地,亦未有生气地苛责去病。

    “我先出去了。”我难以装作镇定,喊着要出门去,却被卫青自身后抱住。怀抱温暖有力,他的声音低沉温和,“不要走,我不想再错过一个十二年。”

    “卫青!”我惊呼,却转不过身来。

    他反转过我的身子,未待我看清楚他,他的双唇便霸道地覆上面来,口气十分紧促,“莫说去病等不及,我也怕是等不及了!”

    “可是……”我从齿缝中挤出声音。

    “没有可是,十二年间,一切都变了。”卫青紧紧揽住我的腰,贴着我的耳朵告诉我,“所有的顾虑都不存在了,若你还不能放下心结,那我等。哪怕再是一个轮回,我也会在你身侧,一直等你。”

    “可你说……你等不及了啊?”明明是能听得令我落泪的情话,我还不依不饶,四处找茬。

    “既然等不及,那便是更无顾忌了!”卫青抱紧我,近一步探寻,索要得更多,我被他激得不敢言语,他久久方抽离身子。

    我随卫青去了一趟原先的九原,那是我们最早相遇的地方。我们一起种豆子,一起采樵取药,耕作织造,日子过地简简单单,却十分充实美满。

    “你还

    记得你在地里和你兄弟打架的样子吗?”我们坐在田坎上

    我笑着问他。

    “记得。你还记得当时

    你非得去长安吗?”他也笑了

    漠北决战胜利之后

    卫青脸上经常不经意间就流露笑容

    那是他最放松的状态。

    “对

    那是我梦里的故乡。”我当然记得

    我依旧爱着长乐未央

    可我更爱眼前的这片山河。

    “你们在说什么?”去病看我们倚靠着坐在田坎上

    也凑了过来。

    我指着一片片油绿的豆苗

    指着唱着号子耕作的农人

    又指着城墙之外广漠的荒原

    我告诉去病:“我们在此屯田

    将荒漠变成绿野

    而匈奴那边还是一片荒芜

    这也是为何他们会屡屡犯边

    却总是会被我们赶回去。”

    去病也点点头

    他听懂了

    他拍拍我和卫青的肩膀

    对我们说道:“因为我们自强不息

    勤勤恳恳

    祖祖辈辈守护家园!”

    我们三个远眺着这片土地

    心生感慨

    我和卫青虽已至中年

    却仍觉和去病一样意气风发

    生无所息。

    逗留几日

    ?)

    去病辞别我们归去。我和卫青

    也将启程去武威郡

    在那守护河西走廊。

    “四夷既护

    诸夏康兮。国家安宁

    乐未央兮。”去病长身立于马上

    唱起歌来

    歌声豪迈激越

    连祁连山上的鸟儿都颤缩翅膀

    在云空中停留。

    “载戢干戈

    弓矢藏兮。麒麟来臻

    凤凰翔兮。”我与卫青送他至黄河岸

    卫青隔着大河呼喝

    气贯长虹

    黄河之上水逐流

    波逐涛

    大江东去

    吟啸高歌。

    “与天相保

    永无疆兮。亲亲百年

    各延长兮。”我站在卫青身侧

    亦高声呼喝

    无奈却输了气势

    山间白鸟雀跃

    似在嬉笑

    又似欢喜

    祁连山上云雾渐散

    青峰徐徐现出真俊颜。

    “姑姑

    我要娶的人

    她叫红妆!”去病隔绝老远

    “红妆”二字却稳稳当当地传了过来

    我与卫青相视一笑

    他望我的眼神满是期许

    我靠近他

    倚靠在他胸前。

    “非是竹马绕青梅

    却待羽林卫红妆。”去病倒真不是小孩心性

    当真聪慧

    我对着卫青感慨

    “卫红妆

    卫青

    我真当爱极了这名字。”

    “好名字

    好女儿

    好郎君。”我与卫青凝视远方

    去病深红大氅飘飞

    如行进的汉军赤旗

    长河孤月将他深深包裹

    皎皎清辉为他作裳

    他似行走在月里

    踏月而驰;足下的黄河

    亘古绵延

    九曲回环

    大地上显现出蛟龙身影

    活灵活现

    而去病正骑在蛟龙脊背上

    只等乘奔御风

    扶摇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