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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三十八章

    姜云冉的眼底快速划过一抹迷蒙,如同烟雨,把那张原本看起来有些笨拙呆萌的脸,修饰出了几分精明,试探问道:“为何不妥?”

    为何不妥?

    去了不是立马穿帮了。

    封胥侧目,她跪坐在床前仰头看他,忽然察觉出了那双眼与往日有些不同。

    她的眼睛生得并不大,但此刻清澈澄明,看着他时,总有一种自己的谎话随时都能被她揭穿的芒刺在背之感,封胥瞥开头,目光难得有了几分躲闪,随意搪塞了一个理由,“将军不会让二少夫人进帐。”

    这话倒没说错,郑彪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让她去伺候。

    姜云冉一直在留意他的神色,心中早就有了猜测,她有自知之明,自己并非倾城绝色,若是寻常的参军哪里会有如此胆量,敢来勾搭二少夫人?

    果然,她应该能想到,她的那位‘将军’夫君怎可能轻易答应与她和离。

    封二夫人早就撂下了话,只要天没有塌下来,他封胥就不能随意休人。

    她与封胥的亲事乃封丞相所定,封胥对他那位兄长极为尊敬,是以,这些年就算他不满意自己,也从未说过要结束这门亲事,何况此时两人已经成了亲,忽然要和离,没有一个妥当的理由,他无法同封丞相,还有封二夫人交差。

    这份和离书他不能随便给,得找一个能将错归咎于她身上的理由,而这个能让天塌下来的理由,便是她与旁人私通。

    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了她的弱点,竟找了个有如此姿色之人,就等着她往里钻,抓她个现行。

    姜云冉越想越后怕,再回想起那张脸,简直是面相里带煞,好阴险的人,为了目的不择一切手段,居然还派自己的属下来试探她。

    幸亏她多长了一个心眼。

    无论如何明日她都得去找他,有商有量,有话好好说,封家一门都是讲道理的人,他封胥威名在外,即便生得五大三粗三头六臂,也不能这般使计来坑害她,若他真想把人送给她,那她可就不客气了,她成全他,送他一顶绿帽子,来个鱼死网破,就不信他当真不怕名声。

    后路她都想好了,自己浸猪笼前,定要撕破喉咙喊上一声,“封胥不行。”

    她坐在床前一番好揣测,殊不知所有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封胥从未见过一个人的面色,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有如此多的变换。

    最后见她转过头来,同他一脸正经地

    道:“参军早些睡吧,我的事自己心里有数,不过,有句话我想奉劝参军,容颜易老,靠脸吃饭,总归不是个长久之计,有真本事在手才能走得长远。”

    说完,不再打扰他。

    她是来照顾人的,自没有她安置的床榻,躺在兽皮上,身旁有炭火烤着,倒也不冷,将就能歇一夜,这一路逃婚,她早练就了一身随处而安的本领,侧身一趟,背着对他,闭上了眼睛,“参军要是哪里不舒服了,随时叫我。”

    封胥还在想着她适才的话,看着她忽然趟下,留给了他一片脊梁,微微蹙眉,她那番话是何意,什么叫靠脸吃饭?

    等封胥回过神问她:“二少夫人是有何谋算?”话落半晌,也没听到回应,知道她是睡着了。

    天色确实不早了,他身上有‘伤’更应该早些歇息。

    闭上眼睛前,余光瞥了一眼床下已将自己躬成一条虫子的小娘子,身上倒是穿得厚实,除了外面的披风,里头还套了几件夹袄把自己裹成了粽子,极为懂得御寒,营帐内虽也铺了兽皮,添了炭火,但半夜还是会凉。

    想不明白,她手无寸铁,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找到德州?就那么想同他和离......

    又不是他睡在地上,他担心个什么劲。

    一刻后,到底还是睁了眼,人既然到了他这儿,便不能出什么闪失,生病了,兄长必定也会过问,不耐烦地睁开眼睛,侧目,唤了一声,“二少夫人.......”这称呼起初叫得别扭,叫多了竟也习惯了,改口道:“姜姑娘?”

    确定人是睡熟了,封胥才从榻上起身,肩膀上的伤原本就是假的,无需用力,一双胳膊从她的脚弯和肩头穿过,轻松地把人抱了起来。

    头一回相见便觉她个头小,立在他面前还不到他肩头,抱起来比他想象得还要轻。

    在军营呆久了见惯了粗老爷们儿,如今忽然抱了个小娇娘在怀里,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像是在粗康里找到了一粒细米,心坎莫名生出了这辈子都不曾有的柔情来。

    抱得紧,还能闻到一股只有小娘子才有的幽香。

    匆匆把人搁在床榻上,盖上了褥子,躺在她适才躺着的地方,掐断被软香搅扰的思绪,重新回归到战事上。

    年关的这一场仗极为重要,每日他只能睡上两个多时辰,只要没有旁的心思,他入睡一向很快,后半夜天色还没亮,营帐外便传来了动静声,淮冬立在屏风外,指关节落在木制框边,轻轻地瞧了三下,封胥立马睁开了眼睛,起身拿起了

    屏风上的大氅披在身上,走出去前,瞧了一眼床榻,人还在睡。

    倒是个心大之人,对他当真一点都不设防备。

    出去后见两个参军和两名副将都来了,知道外面的情况有变,又回头瞧了一下屏风后,外面若是议论起来,必会吵醒她。

    尤其是郑彪那个大嗓门,封胥让淮冬掌灯,“去郑副将那。”

    一行人快步往前走,屋外寒风肆虐,刮在营帐上阵阵呜咽,大战在即军营内不分白昼,夜里灯火通明,营帐外全是站岗的士兵,今日还是除夕,士兵们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红纸,糊在灯火外,灯一亮到处都是红光一片,眼前尽管战火激烈,还是有些过年的气氛。

    到了郑彪的营帐,郑彪同南城门过来的一位千户使了个眼色,千户忙上前同封胥禀报:“凌晨一点三课,胡军攻了一次城门,已增加了援军。”

    封胥走在了上位,问:“多少。”

    千户回复道:“五万。”

    封胥还未发话,郑彪先得意地道:“萧三也太经不起诈,一听说将军受伤,立马调军,扬言不斩下将军首级,不撤兵。”

    听他插话,封胥便看向了他,旁人笑多半是赏心悦目,即便悦不了目,也能让人放松,但郑彪不一样,一笑起来,那张胡子脸格外吓人。

    分明是大事,封胥在此时却忽然岔了神,脑子里浮现出了那张梨花带雨的脸,算是明白她初到那日,为何要跪在泥巴里哭了。

    不是哭丧,是在哭她自己命运多厄,‘遇人不淑’。

    “将军,打算何时攻城?”王冲问。

    飘远的思绪及时收了回来,封胥面色平静,并没有多大的喜悦,道:“晌午后,郑副将亲自带队出城攻一次,不必用上真正的实力,先探探对方的底,以防使诈。”

    这回不管是南面,还是北面,他都得拿下。

    盘踞在青州三年,再到德州五年,一共八年,他要是再没点成就,府上那位三弟就应该说他无用了。

    眼里的神色一转,放着光芒,像是等待已久的猎人,“明日一早,王冲随我一道攻打定州。”

    “定州山脉隐秘,共有五处邵岗,据探子递回来的消息,兵马并不多,每处不到一万,但地势易守难攻,一旦有动静,胡军便会点狼烟,边境的援军最迟两个时辰便能到......”柳百言道。

    这也是这么多年,大邺一直没有攻下定州的原因,从顺景帝开始,便在着手准备夺下定州,二十几年来,辽国仗着定州的山脉

    ,和南边的海域,霸占德州青州,占据了主动的位置,对大邺不断骚扰。

    唯有夺下这两处要地,方能真正地守护大邺平安。

    这一点封胥早就考虑好了,“我自有打算。”点二十位精兵,他亲自带着从去烧山。

    —

    自从来德州后,姜云冉就没一日轻松过,到的第一日便睡在了灵堂,压根儿就没睡安稳,实在累得慌,尽管知道身在虎穴,姜云冉还是睡了过去,再睁眼,天色已经大亮,发觉身旁没了人,自己还霸占了营帐内唯一的床榻,脑子里的记忆一点一点地续上来后,第一反应便是坐起身,接着伸手探人褥子内,摸了一下自己的身上,衣裳完好,好像只褪去了她外面的披风。

    身子一松,跟着长松了一口气,意外参军的大度,自己有伤在身,竟让她睡了床榻。

    莫不成他当真假戏真做,喜欢上了自己。

    若真喜欢上了她,她该怎么办。

    多半是没有的事。

    比起美色,命更重要,想必他比她更清楚,她还是先去找将军,把自己的一堆烂摊子收拾好,将来和离了,什么样的男人没有。

    起身穿了鞋,披上披风,走出去,只有路百户一人在外候着,见她出来了,打了一声招呼,“二少夫人醒了。”回头让侍卫回去给她备早食。

    她不饿,她有人生大事要解决,仰头问道:“不劳将士们了,我有事要找将军,请问将军在哪儿?”

    路百户只听封胥说,醒了让她先吃饭,但没说不让她找过去,心头对他的欺瞒早就看不顺眼了,二话不说,领着人过去。

    天色一亮,灯笼的光晕被稀释,倒没了夜里的红火气氛,风雪依旧肆虐,将士兵刚铲完积雪,瞬间地上又铺上了薄薄一层,中间一条道,全是被疾走的兵马踩出来的残雪泥坑,姜云冉最初脚上一双绣花鞋胡满了泥巴,早就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如今这一双是从伙房安婆婆那买来的,穿在脚上有些大,一路小心翼翼,最后还是沾满了泥水,立在营帐外,即便一身狼狈,腰杆子还是挺得笔直,一副时刻准备战斗的模样。

    路百户刚到门口通传,营帐的帘子先从里被打开,王冲走在最前面,接着是封胥,身后跟着郑彪,出来时封胥还回头同郑彪说话,并没有察觉到门外的人。

    谈吐举止之间,俨然就是两个交心的上下属,落在姜云冉眼里,不由想到了一个词,‘狼狈为奸’。

    她倒要看看自己当真要选了那参军,他封胥为如何。

    于是在对面两人齐齐望过来时,目光先看向了‘将军’旁边的参军,含笑问他:“参军的伤好点了没?”

    话音一落,刚出来的柳百言愣了愣,正诧异二少夫人怎会认识自己,见她目光瞥的却是封胥,总算明白了他们将军这两日的不寻常。

    封胥也在看着她,多半知道她为何会照过来,那目光怎么瞧都带着一股火|药味儿,自己身为将军,如此戏弄一个小娘子确实不妥,但并没有悔改之心,笑笑道:“多谢少夫人关心。”

    姜云冉瞥了一眼他旁边的‘将军’,那张胡子脸并没有什么反应,不免有些诧异,佩服他的定力,他再不喜欢自己,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先过问他的部下,面子上也应该过不去啊,他怎能无动于衷呢?

    他还嫌不够?

    姜云冉豁出去了,上前走到封胥面前,用着自己生平最柔和美丽的笑容,亲切地道:“昨儿我见将军喜欢吃我做的豆腐,今日是除夕,晚上我再给参军做一碗豆腐,可好。”

    听她说做吃食,旁人纷纷让开,包括‘将军’也退避三舍,让到了一边,唯有封胥知道是怎么回事,立在她面前,脸不红心不跳地回道:“好啊。”

    姜云冉错愕地看着移步到十步开外的‘将军’,为何他还是没反应?脸上甚至连点意外的神色都没有。

    她那般直勾勾地盯着郑彪看,郑彪倒是有些别扭,不知道自己惹了二少夫人,疑惑地回过头来一望,那张胡子脸,曾震慑过不少人,胡军的一位副将,硬生生地被他吓得发抖,连手里的枪都拿不稳了,无论何时何地,都带着一股煞气,姜云冉一瞬收回视线。

    封胥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这几日战事吃紧,心绷得太厉害了,正缺个逗趣儿的,弯唇一笑,上前一步,走到她面前,微微附身,在她耳畔悄声道:“姜姑娘别看了,我适才已经向将军讨要了你。”

    温热的气息从凉风里快速传来,还留了些余温,落在她耳根处,一股酥麻顺着耳根,爬到了心坎,一时杵在那动弹不得,可比起这个,她更惊愕的是他说得那句话。

    抬头震惊地看着他,似是不可置信到底是‘将军’大度,还是跟前的参军能耐了得,居然能把自己的新婚妻子让给下属。

    封胥神色平静,眼底透出一股清高,答案不言而喻,他本事了得,说得都是真的。

    “他,他同意了?”姜云冉还是怀疑,这听起来怎么如此荒唐?

    “同意了。”封胥胳膊抬起头,再递过去,“我还有伤在身,劳烦姜姑娘搀

    扶一把。”

    是了,他都改口叫她姜姑娘了。

    姜云冉稀里糊涂地递手,搀扶了一段,始终觉得打大过于荒谬,他‘封胥’不要脸,封家就不要面子了?这么多人瞧在眼里,很快便会传回昌都,一个猛回头,再次往‘将军’脸上瞟去。

    还是没反应。

    这将军果然不是寻常人能当,胸怀竟然如此宽阔。

    以防有诈,她还是谨慎为妙,问身旁参军,“那,和离书给了吗。”

    ‘参军’点头,“给了,不过上面的文字太难听,我擅自做主给烧了,就不污姜姑娘眼睛了。”

    他一副脸不红心不跳的淡然模样,姜云冉听得却心肝发凉,“烧了?”

    “嗯。”她那细胳膊根本扶不起人,眼瞧着她要往水坑里跳,封胥及时一把把她扯了过来。

    “你怎么能烧了呢?”姜云冉依在他身上,顾不得脸红,站起身来,又恼又羞,“到底写了什么,如此不堪入目。”

    说到底,她还是不相信这两人,怕他们使计陷害她,但堂堂将军,忙于战事,不至于还有闲心来逗她,是以,这会子半信半疑了。

    “写得嘛......”封胥缓声道:“其罪之一,姜姑娘逃婚在先......”

    没等他说完,姜云冉便瞪大了眼睛,辩解道:“那是我逃婚在先吗,分明是他新婚故意缺席在先。”

    封胥眸子一顿,“你怎么知道他是故意的?”

    姜云冉一声冷笑,“婚期前一个月,母......封二夫人便让人去德州报信了,一个月的时辰,就算坐马车,他也应该到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是半路去猎鹿了,就是不想娶我,晾着我,让我一个人进府,连拜堂都省了,成了全昌都的笑话,不是我想逃婚,是我没脸见人,不得不离家出走。”

    越说越心酸,眼圈都生了红,风雪一吹,都快哭出来了。

    当初封胥故意迟到,是有些叛逆在身上,想告诉家里人,让他们知难而退,早些把亲事退了,不要妄想着人接进来,他就会心甘情愿去承认这门婚事,从未想过新娘子是什么感受,许是也想到了,但那同他有何关系?

    此时见到了人,见其红着眼,满脸委屈,封胥还是头一回生了愧疚之意,出声道:“确实是他的不对。”

    难得听到有人符合她,姜云冉心里熨帖多了,“还有呢?他还说了什么?”

    还说了什么,说她不会做饭,做了一锅夹生饭给他说,说她眼睛瞎,连自己的夫君

    是谁都不知道,说她傻,到了如今还没认出来?那恐怕,积在眼眶里的泪水,当场就会落下来。

    “没了。”

    姜云冉诧异,“就这点?”不足以让他烧了和离书啊。

    封胥也察觉出来了,偏开目光,随口道:“旁的,就说了一些相貌平平之类......”

    “他嫌弃我相貌?!”他那样的相貌,居然嫌弃她?这简直就是侮辱,姜云冉脑袋一下炸开,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我虽比不上长公主长得倾城,也算是模样周正,在昌都若是不戴面纱走在街上,年轻公子也会回头......”

    封胥随她的话望去,细雪拂面,她脸颊生了两抹动红,他不是没看过长得好看的,却不如眼前这份灵气动人,恭维道:“姜姑娘确实生得如花似玉。”

    这话咋一听像是故意揶揄她,自己夸自己,是不好看,为了找回点面子,证明不是自己胡扯,便兜底道:“不满参军说,我从小就有一位表哥倾慕于我,要不是他封胥横插一脚,我俩早就成了,轮样貌,甩他封胥十万八千里。”

    封胥:......

    扶着她的手陡然一松,努力去回忆姜家的宗亲,他连她名字都不知道,还是问的冬,更何况姜家的亲戚,他恐怕是一个都不认识,旁的就算了,定要查查看,她那表亲是谁?长得有多好看......

    言语也冷了下来,淡淡地道:“话是他说的,姜姑娘同我理论有何用?”

    也对,姜云冉冷静了下来,意识到自己失言,万一他那话是真的,他才从‘将军’面前讨了她,转过头听她说起自己的表哥,任谁也高兴不起来,真心地解释道:‘当然没有参军好看。’

    封胥笑笑不应。

    晚了。

    回到营帐,封胥继续卧榻,半躺着捧起书来看,似乎对她那句话当真介意了,不再看她,也不同她说话,姜云冉窥了几眼,见他眼皮子下敛,休闲得翻着书页,神色如常稳如泰山,又看不出任何破绽。

    事情到底是个什么走向,她忽然摸不透了。

    安静了好一阵,姜云冉回过神来,恨自己何时这般扭捏过,直接问不就行了,“参......”

    刚开口,外面淮冬捧着托盘进来,走到她面前,垂目道:“二夫人,该用饭了。”

    这才想起来她还没用早食,道了谢接过来,放在了木几上,抬头问榻上专心看书的人,“参军用过了吗?”

    封胥点头,“嗯。”

    “那个,参军......”

    “食不言寝不语,姜姑娘吃完早饭,别忘了晚上的那顿豆腐。”

    愿意吃她的豆腐,那就说明没有闹僵,姜云冉笑着应了声好,心里打起了主意,那人手短,吃人嘴软,到时候她再看看盘问,他和‘将军’之间到底做了什么样的买卖。

    用完早食,姜云冉便去了火房,同安婆婆要了豆子,用烫水泡在了盆里。

    有了上回的夹生饭,安婆婆见她来了如临大敌,生怕她来祸食材,所幸她只要了半袋豆子,见她坐在马札上,盯着盆里的豆子发呆,递给了她一盏茶,主动同她聊了起来,问她:“二少夫人是要做豆腐?”

    “嗯。”姜云冉满脑子都是自己被送了人的荒唐事,并不知道安婆婆是跟着封胥从昌都过来的,随意打听道:“婆婆眼里,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

    安婆婆一愣,道是两人才相见还在磨合,便顺着她的话答道:“二少夫人如今已见到了人,还用问我这老婆子?”

    旁的不说,就将军的人才,在昌都排前三是没问题,如今二少夫人来问了,她自然是要夸一番,讲了一段他儿时的趣事:“将军十岁那年,路径唐州之时,因人才出众,当地人又不识其身份,一位富商壮胆将其绑了,说要带回去给自家闺女当上门女婿。”

    姜云冉愕然,就他那样......脑子里立马浮现出了那张胡子脸,实在想象不出是什么样的画面,随后恍然大悟,难怪有那么大的自信,定是属于少年惊艳,后来长残了的个例。

    “少夫人与将军已见了面,心里多半也有数,不需我这老婆子多说,俗话说缘分天注定,少夫人能找到这里来,一切都是缘分。”

    可这不是缘分吗,不到这儿来,也遇不上参军。

    姜云冉听出来了,安婆婆对‘封胥’挺了解,又问道:“将军胸襟如何?”

    “少夫人放心,将军待人最是宽厚。”安婆婆笑着道:“将军一向以德服人,待手底下的人不薄,是以,跟着他的人都是忠心耿耿,个个都愿意与他出生入死。”

    这话听进姜云冉耳里,又是一阵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这回她对参军的话,他信了八成。

    “那他对参军怎么样?”

    “哪个参军?”安婆婆疑惑地问道:“少夫人是说柳百言?”

    “对。”昨儿她问过了他的名儿,就叫柳百言。

    “柳参军家中父母走得早,从小就是个孤儿,早年寄宿在外

    家,虽看在名声上,给了他书读,暗地里却连饭都吃不饱,后来参加科考谋了一个秀才在身,被外家的几位公子嫉妒,对其一顿暗棍,打得半死不活,将军恰好落过,将其救下,这才带来了军营......”

    果然是有一段辛酸史。

    两人牛头不对马嘴,说的是一个人,却又不是一个人,傍晚时豆腐做好,姜云冉给安婆婆留了一碗,余下的装进了罐子里,全都端到了封胥的营帐。

    多可怜的人,长得那么好,不由暗自发誓,自己要是以后真跟了他,她保证不会让他挨饿。

    今日是除夕,营长内也放了一盏红灯笼,封胥刚沐浴过,散发盘坐在床榻上,跟前摆满了各类大小地图,对着灯火仔细地看着。

    姜云冉在外褪了鞋,踩着兽皮,把罐子放在了木几上,拿碗给他剩了一碗,热心地碰到他跟前,“参军,豆腐好了,趁热吃。”

    封胥早听见了动静声,余光也瞟见了她,闻言把跟前的地图收好,腾出手来接了过去,看着碗里豆花的颜色,泛着淡淡的青色,瞧起来很有食欲,纳闷她饭做不好,豆腐倒是拿手,问道:“你家是做豆腐的?”

    这话他要是以‘将军’的身份问,说不定会遭她一顿暗骂,连她家里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还与她成了亲,但他如今是参军,还是个出身可怜之人,姜云冉一张脸和颜悦色,声音也柔和,耐心地道:“嗯,我姜家便是做豆腐起家,小时候家里也穷,三顿都吃不上啊。”

    这话多少有些夸张,家里有一门手艺在,一日三餐还是没问题,且她出生时,家里已有了起色,哪里出过什么苦。

    她故意卖惨,把自己也说得可怜,一半是同情,一半是想与他亲近,出身相似更容易放松警惕,说出心里话。

    这一招挺有用,封胥果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无心于这门亲事,对姜家不太了解,但多少也听说了一些,知道是个富商,疑惑道:“姜家之前穷成这样?”

    姜云冉点头,“要不怎么会攀上封家呢。”要想对方交心,首先得自己交底,让他知道她姜家是个什么样的家族,她慢慢地道:“姜家世代为商,到了父亲那一辈运气好,遇上了顺景帝,放宽了科考资格,我父亲中了年举人,赐九品官,姜家三代内总算出了第一个官。”

    见他听得仔细,并没有要打断的意思,姜云冉接着道:“但姜家的气运,也就到此为止了,顺景帝在青州驾崩,赵帝上位,姜家没有背景,又是前朝皇帝提拔起来的人,加之父亲又是个倔脾气,万事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