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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倚清园的赏赐一到,玉簌便开始忙碌起来,她先是铺好了床,挂上新制的香袋,桌上琉璃瓶插着刚采摘的红梅,枝上的雪都未化开,又在香炉中添了冷梅香。

    姜婉卿刚沐浴出来,莹白的脸颊被热气熏出薄薄的红晕,更觉明媚娇艳,半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美得像是刚从枝头采摘的新鲜花朵。

    玉簌在心底暗叹一声可惜,见美人出浴,她怔了一瞬,赶紧拿着干手巾上前,替她擦干头发,“奴婢替公主上妆吧,方才陈公公亲自过来一趟,说是陛下下朝之后,便会来倚清园。”

    “嗯。”姜婉卿看向镜中的自己,明眸朱唇,面若桃花,那张清纯白皙的面容,纯洁得像是山间的雪,只有笑时,稍显媚态。

    她轻握着玉簌的手,“玉簌姐姐,帮我做件事吧。”

    姜婉卿褪去外衫,身上只穿一件绣着雪白梨花的丝绸小衣。

    “我曾见过玉簌姐姐的刺绣,姐姐绣的花鸟虫鱼就像真的那般,灵气生动,栩栩如生。”

    “公主谬赞了。奴婢进宫前便是绣娘,调去凤仪宫之前一直在尚衣局当差。”玉簌被夸得红了脸。

    姜婉卿指着自己的胸口,“我要你在这里替我刺一朵红莲。”

    她肌肤雪白,无半点瑕疵,连颗痣也无,像是未经雕琢的天然美玉,美好而纯洁。

    “公主这是……”

    姜婉卿看出玉簌心中不忍,笑着宽慰她,“你也知道,要想在宫里长盛不衰,便要依仗这些争宠的手段。我做这些,只想日后在宫里能过得好些。”

    她抓住玉簌的手,“玉簌姐姐帮我。”

    “在宫里,从不缺美人,想要魏帝长久地记住我,凭借美貌可不够。”

    这点玉簌很赞同,卫皇后和静贵妃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卫皇后和魏帝是三十年的夫妻,也曾鹣鲽情深,夫妻恩爱,卫皇后入宫三年便诞下嫡子,帝后也曾是后宫中人人艳羡的一对璧人。

    可却终成怨偶,如今相看生厌,连陌生人都不如。

    就连最得宠的静贵妃,可自从入冬以来,一直缠绵病榻,皇帝也没去看过几次。

    这就是所谓的帝王心,凉薄、冷漠,更是无情。

    在这一块白璧无暇的肌肤上刺上莲花图样,玉簌犹豫再三,也下不去手,胸口的肌肤最娇嫩,针刺下去,那该多疼啊!

    “玉簌姐姐,我知你担心我,可我不怕疼,我总要有本事能留住皇上,才能在深宫里活下去。

    姐姐帮我。”

    任谁见到那双潋滟明眸,也不忍拒绝。

    姜婉卿的亡国公主入宫本就尴尬,无父母家族在朝中为她撑腰,总得在其他方面下功夫。

    在后宫中,一夜承宠后,被遗忘的女人不计其数,玉簌轻叹了口气,拿稳了手里的针。

    整整耗费半个时辰,玉簌才终于将红莲刺在姜婉卿的胸口,许是太过专注,心里过度紧张的缘故,她累出了身汗。

    “好了。”

    针尖沾染朱砂,再将朱砂刺入肌肤里,这朵灼灼怒放的红莲,花瓣层层铺开,在雪白的肌肤上,红得妖艳,美得魅惑。

    针刺过的地方还是疼的,但比起皇族被屠,齐国百姓惨死在卫氏铁骑之下的痛苦,这点痛又算什么呢?

    她换上月白的儒裙,外罩一层烟粉色薄纱,湖蓝色的披帛缠绕在手臂间。

    绸纱系于胸口,露出大片雪白肌肤。

    隐约可见那朵妖艳如火的莲瓣。

    当真是勾人心魂,诱人采撷。

    她坐在镜前,轻扫峨眉,淡扫胭脂,最后用沾了朱砂的笔,在眼尾轻勾一抹红。

    待她上好妆容,转过身来。

    外层薄透纱裙隐约可见雪白玉肌,酥/胸半露,隐约露出胸口带着异香的红莲。精致的妆容,拉长上扬的红色眼尾,改变了原本清纯的面容,一颦一笑间皆成媚态。

    真真是媚骨天成。

    玉簌看得痴了,心想倘若这世间任何一个男人见到她,只需她一个眼神,她若要天上的星辰,也会为她摘去。

    皇帝若是见了姜婉卿,君王从此不早朝。

    *

    入冬之后,静贵妃好几次病得凶险,无数珍稀药材流水般地送进了承恩宫,太医院的太医更是成了承恩宫里的常客。

    皇帝却一次都没再踏入承恩宫,最高兴当属卫皇后,可皇帝也不去凤仪宫,甚至也很少去其他的嫔妃处。

    已经十多天没踏足后宫的皇帝终于要临幸齐国第一美人了。

    消息很快传遍后宫,嫔妃们不曾见过这位齐国公主的美貌,进宫当天,有人曾见过齐国公主戴着面纱,那双眼睛已是极美。

    便越发对那面纱之下的绝美容颜生了好奇心。

    但更令人震惊的便是那一桩齐国公主夜宿太子营帐的传闻。

    倘若传闻是真,一女侍二夫,还是大魏最尊贵的两个男人,他们还是父子,这绝对是一桩震惊天下的皇家丑闻。

    听说朝堂之上已经有了不少反对之声,要魏帝除去这位齐国来的祸水。

    可传闻也只是传闻,除了魏帝,谁也不知道消息是真还是假。

    传言越发为这位颇具传奇色彩的齐国公主蒙上一层神秘面纱。

    宣祁玉从苏落手里接过药碗,亲自喂静贵妃喝下汤药。

    静贵妃连日被病痛折磨,身体虚弱,说话也有气无力,透着疲惫,“你这孩子,又何必日日往我这承恩宫跑,我的病自己心里有数,这一时半会也死不了。”

    宣祁玉笑着打断了静贵妃的话,“不许母妃提“死”字,母妃只需按时服药,好好休养,一定会好起来的。”

    “好。”静贵妃看着宣祁玉,满眼温柔慈爱。“母妃这一生能遇见你父皇,已是此生无憾,有了你,只觉得是上天的恩赐,我只盼着你能一生平安顺遂,能过得幸福。”

    “儿臣明白。”

    但他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母妃被病痛折磨,形销骨立,母妃才三十三岁,却只有两年可活,他又怎能容忍当年毒害母妃的仇人。

    “母妃为何不愿见父皇,宫里的人都以为父皇薄情,嫌弃母妃。”

    静贵妃躺靠在床上,笑看着宣祁玉,“女子总是希望能让心上人看见最美的自己,我可不希望你父皇见到我如今这副憔悴模样。只愿他记得我曾最美的样子,能记得我们过去那些美好日子。”

    “可母后每日都在思念父皇,不是吗?”

    静贵妃性子恬淡,喜欢养花,这个时节,花草难过寒冬,魏帝赏赐珍贵花木她都亲自照料,细心养护,皇帝赏赐的绿梅,她病得再严重也要去梅林看过,才能放心。

    “等我儿有了心上人,有了钟情的女子便能明白了。”

    可宣祁玉明白这世上没有比母妃更美丽、温柔又善良的女子,可母妃一辈子痴痴地爱着一个人,为了所爱之人付出了一切,委屈求全,苦苦等待,和一堆女人分享夫君,从不敢表露半分内心的真实感受。

    这样的女人何其不幸,尽管她和父皇恩爱,也曾有过一段甜蜜的日子,可短暂的甜蜜却远比不上内心的凄苦。

    他一定不会喜欢像母妃这样的女子。

    静贵妃抓着他的手,“你是真的想要那个位置,还是只想为我报仇?”

    宣祁玉将静贵妃的手放进被褥中,替她掖好锦被,“母妃放心,儿子心里有数。”

    静贵妃知他最是孝顺,性子温润,看上去很好相处,可骨子里最是倔强,知道劝说无

    用,长叹了口气,“母妃倒希望你只是寻常人家的孩子。”

    服药之后,静贵妃觉得深思困倦,便睡下了。

    等静贵妃睡着了,宣祁玉才出了承恩宫,问长安道:“东宫可有动静了?”

    宣瑾瑜是什么性子他最清楚,那日在宫门外的一番试探,便知宣瑾瑜不可能在得知父皇要临幸姜婉卿,却无动于衷。

    “一刻钟前,太子匆匆赶去了倚清园。”

    “呵,”宣祁玉笑了,“本王的这个太子皇兄,果然没让人失望,那咱们也看热闹去。”

    *

    玉簌曾在凤仪宫伺候过皇后,魏帝也曾留宿凤仪宫,她也曾远远地迎接过圣驾,但也没像今日这般紧张过,她为姜婉卿今夜的侍寝感到担心。

    她进进出出张望过好几回,终于等到皇帝下朝,但她手里的帕子也已经皱得不成样子。

    “公主,陛下终于要来了。”

    “嗯。”姜婉卿却突然起身,“玉簌姐姐,给我倒杯酒吧。”

    想是姜婉卿觉得紧张,要借酒壮胆,玉簌为她倒了一杯不醉人的果酒,姜婉卿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而后起身,“让陛下来温泉别院吧。”

    往常嫔妃侍寝,都是早早地候在门外,以示对帝王的尊敬,不敢有任何轻忽怠慢。但让皇帝主动来寻人的,姜婉卿怕是后宫第一人。

    见姜婉卿势在必得的样子,玉簌点了点头。

    玉璧推门出去了。

    一阵凉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姜婉卿打了个寒颤,她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用力地在婉间划了一道,手腕内侧很快出现了一道伤痕,鲜血从伤口渗出,她却像是得到了解脱,笑看着镜中那个被妆容掩盖的陌生的自己。

    妆容精致,也极美,但却不是她原本的容貌。

    打算划第二刀时,却被人一把抓住刀刃,“公主不应伤害自己。”

    姜婉卿望着那银色面具之下漆黑眼眸,苦笑:“你放心,我不会死,大仇未报,我也没有资格去死。我只想用疼痛来提醒自己,面对仇人时,只有忍耐。”

    她慢条斯理地用纱布缠住手腕,又用粉盖住脖颈上的勒痕,用力地抓紧林潇的手,“待会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出现。答应我,好吗?”

    林潇抿紧了唇,他明白姜婉卿的痛苦,他想要说些什么劝说姜婉卿,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道了声“好”,而后一跃至房梁之上,藏于暗处。

    听到脚步声,姜婉卿对着镜中的自己露出最美的笑

    再起身去往温泉别院。

    她在水池边站了一会

    池中水雾缭绕

    有些熏眼

    她褪去衣裙

    ▌灿若星月)

    走进温热的池水中。

    花瓣飘浮在水面上

    美人轻轻拨弄着池水

    溅起一串晶莹剔透的水珠。

    正在这时

    魏帝推门而入

    拨开屋子里飞舞的纱帐

    便见到了眼前这一幕

    美人轻抬玉臂

    纤长的手指轻轻拨弄着水花

    她正位于温泉池的中央

    背对着他。

    像是在水中嬉戏的精灵

    露出半截白若璧玉的背。

    水珠从那截宛若玉藕般的手臂滚进温泉池中

    肤白若雪

    肤若凝脂。

    听到脚步声

    姜婉卿缓缓转身

    冲魏帝笑了笑

    而后游至池边

    轻启檀口

    “请陛下恕妾大胆。”

    便是阅美人无数的魏帝

    也惊讶姜婉卿的美貌

    眉目如画

    肤若凝脂

    便是画上的仙女也不过如此

    细而长的脖颈裸露在外

    仰视着他

    他的目光从脖颈深处

    被胸口处的若隐若现的红色莲瓣所吸引

    雪白的肌肤上

    红莲妖艳地绽放着。

    水没过胸口

    那暗藏于水底的美好

    更为勾人。

    魏帝细细打量了片刻

    而后俯身

    捏住她的下颌

    “你的确胆大。”

    “不过朕喜欢。”

    *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

    门外

    听到笑声的宣瑾瑜愣在原地

    心像是被针尖猛地扎刺着

    他脸色苍白

    像是被雷劈过

    浑身发麻。

    他正要闯进去

    却被魏帝随行的侍卫拦住

    “太子殿下您不能进去。”

    宣瑾瑜情急之下

    高声道:“儿臣有要事面见父皇。”

    “哟

    太子皇兄这是做什么?今夜父皇传齐国公主侍寝

    太子皇兄出现在这里怕是不合适规矩吧?”

    “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子真的觊觎父皇的女人。皇兄所为便是坐实了齐国公主夜宿太子营帐的事是真的。”宣祈玉嘴角勾着笑

    凤眼微挑

    从风雪中缓缓走来。

    “你闭嘴!”宣瑾瑜接下来的话令宣祁玉也震惊不已。

    “儿臣欲求娶姜婉卿为妃。”

    宣祁玉抱臂倚靠在梅枝上

    等着看好戏

    却听了宣瑾瑜的话

    一个没站稳

    差点滑倒

    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过宣瑾瑜又说了一遍

    “儿臣欲求娶姜婉卿为妃。”

    疯了

    真是疯了!

    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人

    竟然让一向沉稳自持太子

    冷漠高傲的皇兄为了她

    竟敢公然违抗父皇。

    他突然很好奇

    想看看那女人是不是什么勾人魂魄的妖精转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