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接下来叶秉之依旧照常来找她，但沈知越则是一连数日都未曾出现过。
不过在确定他没有危险后，她便由着他去了。
十五夜子时，清崖宗派人来找她。
弟子说长老掌门已经在后山等着了。
陆灵姝颔首，看向身旁:“秉之……”
叶秉之道:“我在结界外等师尊。”
陆灵姝摇头:“不，我有事要交代你。”
“这两日我都未曾见过知越，今日他也未出现，你帮我去找到他到来结界外吧。”
叶秉之皱眉，虽是不情愿，却也点头答应了。
陆灵姝跟着弟子来到后山。
掌门一看见她便迎了上来:“尊上，结界即将打开，可能会有魔物趁机溜出来，我便不陪您进去了，您拿上此物，它会把您带到清玉草生长处。”
陆灵姝拿过东西，在结界开启的瞬间踏步走了进去。
待那抹身影彻底消失后，有人忍不住开口:“宗主，我们这般不会被发现吗？”
掌门面上殷勤散去，冷漠道:“那又如何？只要能让她进去就行。”
“可等会尊上出来后不会怪罪吗？”
清崖宗掌门不知想到什么嗤笑道:“怪罪？”
“我让她解决威胁清崖宗附近平民的魔物，这本是身为仙尊的责任，她凭什么怪罪？”
另一边，陆灵姝一进结界，就有几个魔物迫不及待扑了上来。
陆灵姝皱眉解决它们。
……已经失控到这种程度了吗？
她按照宝物的指示在结界中行走，片刻后，她发觉它在带着她绕远路。
她垂眸沉默片刻后，把宝物收到锦囊中，自顾自往前走。
其实在清崖宗掌门说需要她亲自来取时，陆灵姝便知道此事不寻常，更是在来到清崖宗的第一天就明白了他们的意图。
正如叶秉之所说，后山魔气鬼气冲天，结界摇摇欲坠。
而清崖宗想要的，便是让她进去，解决被关押的魔物。
清崖宗给她的宝物，只不过是引着她把整个结界都绕了一遍，想让她把里面魔物尽数诛杀。
结界一朝破损，受苦的是天下苍生。
若是旁日，她自应当诛杀，可今日情况特殊……必须尽快解决。
距离夜半还有一个半时辰。
陆灵姝握紧手中的剑，时间不多了。
可结界太大了，又不知清玉草在何处，她只能一处处杀过去。
结界内无日月变化，她只能粗略判断已经过了一个时辰。
可她才行了一半。
陆灵姝站在空旷处，四周是魔物的尸体，一层堆一层，鲜血渗进土壤，目之所及，无一片净土。
煞气，鬼气，魔气，血气，和她的灵气混杂在一起，彼此交缠，分辨不清，远远望去，仿佛她才是那个该被杀死的魔物。
视野一片血色，身体偶尔加剧的疼痛提醒她快到时间了。
“不应当这般早……”
她喃喃开口，又一剑杀死扑来的魔物，左手攥紧胸口的衣服。
罢了……
苍白的唇间逸出一声叹息。
陆灵姝看着满地血泊，微垂眼睫，那柄杀了无数魔、鬼的剑对准自己，抵在心口，用力刺了下去。
鲜血顺着剑身滴落在地，融进土壤。
远处虎视眈眈的魔物被血肉中蕴含的灵力诱惑，渴望向前，却又被她威压震慑，踟蹰徘徊。
她垂眸看着剑身，微一用力，让它在体内转了半个圈。
染血的剑被拔出抵在地上，一笔一画绘出阵法。
剑尖上血用尽时，便再度插进伤口，重新取血。
白衣被不停往外流的鲜血染红，雪肤乌发，面色苍白，脖颈处血管清晰可见，身形单薄，仿佛随便一只魔物扑上来便能将其杀死。
不远处的魔物察觉到她的虚弱，越发躁动。
久居仙山的仙尊从未有过这般狼狈的时刻。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魔物按耐不住，弓身扑了过来。
陆灵姝眉眼淡漠，浅色的眼眸不含丝毫情绪，仿若未察觉一般，依旧在画地上的阵法。
在魔物的爪子即将触碰到她的前一刻，阵法画成。
女子的嗓音随着骤然明亮的阵法响起。
“……诸魔，灭。”
以她为起，庞大的灵力向四周蔓延，一路上被白光照到的魔物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灰飞烟灭了。
那些被刻意引诱失控的魔物终于在这一刻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何等可怕的存在，它们大叫着哭嚎逃离。
结界之中，哀鸿遍野，仿若地狱。
陆灵姝站在原地，身形纤弱，看着眼前的景象，琉璃色的眼睛漫上一丝迷茫，又在顷刻间消失不见。
……没时间了。
丹田经脉的疼痛越发剧烈，陆灵姝蹙眉忍着痛，朝结界深处走去。
两个时辰后，在清崖宗后山处候着的人看到有人从结界走了出来。
“仙尊，您出来了？”
清崖宗掌门压下心中惊讶，对她这么早出来感到奇怪。
陆灵姝视线并未落在他身上，略过他朝外走。
他忍不住扬声道:“结界之中魔物……”
女子冰冷的嗓音遥遥传来:“解决了。”
无一人拦她，也无一人敢问她要去哪。
在陆灵姝离开后不久，一个长老开口道:“我方才似乎闻到一股血腥味？”
“而且仙尊情况看起来不大好。”另一个药修长老说，“灵力耗损过多，丹田经脉运转滞涩。”
何止不太好，不知药修，在场其他人都看出来了。
“仙尊……在里面受伤了？”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仿佛碰到了什么禁忌，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结界中有着上万年来关押的妖魔，哪怕是清崖宗掌门和诸位长老一同进去，都要吃一番苦头。
按常理来说，仙尊一人进去，受伤也是难免。
修者经常会受伤，但这个词，对仙尊来说太远了……几乎是毫不相干。
她是数万年来天资最高的修者，两万年便到了大乘期。
在她之前，魔界与修真界一向是势均力敌，而在她之后，则形成了修真界对魔界压倒性的局面。
她几乎可以称之为仙了。
两界无人可比过她，也无人可伤她。
她怎会受伤？
不知是谁开口:“仙尊真的可以飞升吗？”
空气凝滞，连呼吸声都轻了许多。
一片寂静后，又有人道:“仙尊三千年前便是大乘中期，如今还是大乘中期……”
对其他修者来说或许正常，但以陆灵姝的天赋来说，便不应如此了。
最重要的是，之前每一任死去的仙尊，都有这么一段修为始终没有进境的时光。
“住嘴！”
清崖宗掌门目光一凛，严肃道:“不可胡言！若仙尊无法飞升，普天之下也再无人可飞升！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谁再多说一句，自去领罚！”
陆灵姝是在清崖宗山下的城镇找到沈知越的。
只是却并非他一人，他的身边站着一个魔。
还沉浸在结界中杀戮的身躯，在她感受到魔息的
一瞬间便举起剑刺了过去。
沈知越看见她的反应眼神瞬间冷下，挡在魔女面前张弓搭箭。
冰冷的剑身反射着初霞的日光，陆灵姝被刺地一个愣神，因疼痛而麻木的大脑终于恢复清明。
她有一瞬间慌乱，极快反应过来收起剑势，却因灵力反噬吐出一口血来。
……不，或许不是灵力反噬。
她低头看向刺穿她心口的利箭，口中一片腥苦。
沈知越似乎愣住了，可依旧持弓对准着她。
是下意识的防备。
他怕她在骗他。
陆灵姝从来没有哪一刻比此刻认识到，在沈知越心里，他从未把她当师尊过。
在他心里，她永远是仙尊。
而魔的箭，是要对准修者的。
心脏一阵刺痛，她分不清是因为射进去的箭还是因为其他。
她现在太狼狈了，勉强不让自己露出破绽，只是左眼蒙上血色，她看不清他现在是什么表情，也无法分辨出她伪装的如何。
她只是下意识，努力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来。
“我、咳咳我没事……她是你的朋友吗……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清玉草……”
她恍然想起一般，从锦囊中拿出被妥善保管着，未染丝毫鲜血和泥土的如白玉的草叶，感受着他的气息缓慢而艰涩的走过去，颤着手指递去。
琉璃色的眼眸失焦，混沌一片，她疼得无法思考，如溺水之人临死前抓住稻草一般，凭着本能，懵懂而惶恐地重复着。
“清玉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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