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杨兆北过来接人时，满地狼藉已被收拾掉，只有宋律齐碎了窗的车留在原地，他凑近看了看，竖起拇指，“牛X。”
他扭头问郑希文：“你怎么回家？上车吧，送你回去。”
郑希文笑着摇头，“你们先走吧，我等一下权影他们。”
“那行，注意安全啊。”
杨兆北往回走，眼神找宋律齐，后者摆了摆手，“走了。”
“拜拜。”郑希文亦挥手，目送两人上了车，汽车汇入车流。
她拿手机记录片段的灵感。
没多久，权影同杰克晴几个人浩浩荡荡回来，贝贝问郑希文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你不是挨了一肘嘛，我看那混蛋下手不轻。”
“没什么事。”她摇头。
到家时已经是凌晨，第二天还要上班，她该去睡觉，可便签里还有些东西没有整理，于是转身打开电脑。
深夜静寂，宜独处，宜写作。
郑希文强忍睡意，将突如其来的灵感记录延展。
时间悄然流逝。
她眼睛酸涩，频频点头，实在抵不住瞌睡，推开键盘，定了个十分钟的闹钟，两手垫着往桌上一趴。
十分钟后，闹钟响，又灭。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慰，被工作日固定闹钟叫醒时，郑希文猛地从梦中惊醒，心率长短不一。
约莫一分钟的时间，她失神地大口喘着气，脑海中仍是梦中的情景——
单向玻璃外人来人往，她被握住腰，背对男人坐在他大腿上，双手撑在他膝头，最后是她这样伏在他膝头。
郑希文迅速挥手，仿佛要把鼻尖萦绕的气味驱散。
清晨日光从昨晚忘记拉合的窗帘间隙中倾泻，光亮暖融。
手机屏幕显示现在是七点三十五分。
呼吸渐渐平复，她撑着酸痛的身体起身，本想去接水润喉咙，走了两步，还是先找出内衣，去了卫生间。
踩点到了办公室，只有小何一个实习生，郑希文跟他打了个招呼，坐下来，拉开抽屉找零食。
小何拎起桌上的纸袋，俯身递过来，“没带早餐吗，吃我的。”
“那你怎么办？”
“我吃过了，这是剩下的，你别嫌弃。”
这个年纪的男生尚未褪去少年气，看人的眼神像大狗狗，郑希文笑：“怎么会。”
-
周一下午有几个会，
郑希文被派去准备其中两个会议室。
“赶紧去。”主管李鸣脸色不佳，丢下这句话便离开。
同事用手肘抵了下没反应过来的郑希文，小声提醒：“他挨骂了，被副总骂得狗血淋头......你今天躲着点，别惹他。”
她点头，“明白。”
墨菲定律说，任何可能出错的事情最终都会出错*。
郑希文下午整理会务时被李鸣单拎出去。
“大姐，泡脚的东西和茶饼你分不清？还给那么多参会领导喝了？”
郑希文鹌鹑似的站在角落，心说您大我一轮，我受不起这声大姐。
“这是小事吗？”
“不是小事。”
“这是小事！”
“......”
“这是小事，但这是态度问题你懂吗？新来的实习生都知道不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你入职这么久，居然还没有拎清楚？”
“对不起，主管，我改正。”
李鸣叉腰，“改正？你是应该改改正。”
走廊尽头，接连展开的人资部会议和财务税务会议结束，会议室大门被方田推开，宋律齐同身后一众高层先后走出来。
人流渐渐散场。
方田简短地跟宋律齐确认了刚才会上提出的问题，话题转到人事问题，提醒道：“宋总，谢秘书家里的事发生的很突然，估计一个月内回不来。”
谢秘书的婚假还没到，家属忽然出车祸，昨天连夜买机票飞回南都。
宋律齐：“先让她休息两个月。”
方田：“她走之前把手头的工作暂时交接给我和吴秘书了，青大实验室的项目目前规划妥当，还有些日常工作，和她主要负责的海外区域，暂时没有什么问题。”
“嗯。”
“昨晚跟领导一起吃饭的时候，刘局转达褚书记的意思，他女儿想出来历练历练，意思是......”方田不动声色观察宋律齐的情绪。
宋律齐眼皮微跳，“难道真让他褚国昌的女儿给我当秘书？”
方田：“其实我们可以从别的部门借调人员，这样就空不出位置了，那边也好交代。”
“你看着办。”
方田应声。
走过拐角，忽听低低的训斥声。
这里是平台和杂物间，旁边挨着步梯，平时路过的人不多，据说是赛实最方便领导骂人的地点。
如果不是宋律齐不喜欢旧
电梯里发霉酸腥的味道，叫人施工更换，他们也不会路过这里。
“......你就一点进取心都没有吗？不为孩子打算打算？......没孩子？没孩子你、你不结婚吗？......男朋友也没有。你是故意跟我顶嘴？.......道什么歉啊，跟我欺负你似的。父母，父母你肯定有吧，你这点工资，怎么给他们养老？”
一听就是行政部的李鸣。
即将靠近声源，方田特意放轻脚步，听见熟悉的女声：“我父母平时不收我的钱，他们自己有收入。”
李鸣：“你什么意思？不需要工作了呗？那你干嘛进赛实，回家躺着多好。啊？说话。”
女声低声下气：“我还是需要一份稳定的工作，而且赛实工作氛围很好，领导们都很认真负责。”
“哟，这么会说，怎么没进市场部啊？”
“因为没有通过面试。”
方田下意识抬手，掩饰唇角的弧度。
“......但是我在行政部得到很多宝贵的锻炼，现在非常喜欢这份工作。”
恰好路过门口，窗前两个人身影对立。方田瞄向自己身旁的人，宋律齐单手抄兜，低头看手机，仿佛没听到这对话，没有任何停留的意思。
走到步梯口，方田推开防火门，等宋律齐通过，跟对方报告自己得去一趟临床部，得到同意后，下楼，才下了两个台阶，停下脚步，折回刚才的平台。
进门就遇见郑希文从一侧走出来，她眉头微蹙，脸上掩不住的疲惫。
两人点头致意。
李鸣刚才被郑希文气得满肚子火，骂了人也不痛快，正想着以后还是要招已婚已育的女员工，起码为了家庭着想，不会这么任性。
他一抬头，看见方田，顿时两眼发光，“哟，方助，这么巧。”
-
这天下午负责的最后一场会议结束，郑希文在窗台边整理投影仪，注意到窗外停车场附近的男人。
这个距离只能看到一抹身形，助理拉开后排车门，他上车前似乎发觉裤腿粘了什么，躬身掸了掸，身后有人打招呼，他回头致意，郑希文下意识闪身躲回窗后。
虽然从那不可能看到看到这里。
鼻尖仿佛又浮现那份低调冷淡的苦艾烟丝味，这味道让郑希文想到瓦松绿。
她顿了顿，快步离开。
-
几天后。
“小郑，这个送给楼上801。”
“好的。”
李鸣展颜，笑眯眯摆手，“去吧，慢慢来，不着急。”
郑希文点头，抱着文件离开。
办公室几个人没见过主管这么亲切的模样，面面相觑。
李鸣干咳一声，“看什么，不干活了？”
众人低头忙碌。
李鸣背手走入走廊，目送电梯上升，想起前几天遇见方田。
当时他在骂郑希文，注意到一旁方田与宋律齐路过，但上司批评下属这事他并不理亏，所以没有躲闪，没想到方田专门折了回来，似笑非笑留下几句模棱两可的废话。
李鸣越琢磨这几句话越觉得不对劲，他自以为工作这么多年，还算会看眼色，多一手安排总不会吃亏。
-
方田敲门进入总经理办公室，将手里的简历送到宋律齐手边，“宋总，这是褚小姐的简历。”
宋律齐手里捏了份对外活动合同协议，瞥去一眼，“那边打电话关照过了。”
“好的，吴秘书那里也接到电话了......”
“上次不是说调人过来？”
“是的。这里还有两份简历，您过目。”方田将手里剩下的文件递过去，口头作了简短介绍。
郑希文抱着材料敲门，宋律齐略一点头，她进门，方田出去取一份合同复印件，两人擦肩而过。
宋律齐办公桌向来整洁，没有太多多余的文件，她将材料放到他手边的空处，落目时看到一旁彩色的A4纸，带着一寸照，很明显是简历。
她回头，看到坐在靠窗墙面的置物架上的玻璃壶，“我去给绿植浇点水。”
宋律齐手里有只金属签字笔，笔端抵着桌面，撑着手掌，垂落的食指中指向前轻挥一下。
搁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起，郁程的消息。
【听说小芙要去你那/哭笑不得/哭笑不得】
【束手就擒吧哥们】
【礼金想要多大红包？/挑衅/挑衅】
刚才动作间简历被推了出去，悬空半截，宋律齐将它从其他文件下抽出。
褚芙，年龄22，大四在读。
照片上年轻稚嫩的面孔笑容明丽，他看得直头痛，略微偏头，支在桌面上的手并指抵住太阳穴，余光注意到窗台边忙碌的身影。
绿透细嘴玻璃壶对她来说大得夸张，两只手一拎一托，更显得人单薄，动作缓慢稳重，说温驯也不为过。
跟把李鸣气
到跳脚的
判若两人。
方田回来时
郑希文恰好浇完窗台绿植
将玻璃壶放回原位。
宋律齐手里拿着两份简历
看了会儿
?)
“只有这两个人么？”
方田稍顿
余光看到身后的人出了门
回答：“其实除了这两位
行政部李经理还推荐郑希文
她主要负责日常会务接待和会展工作
接触过很多海外客户。”
-
郑希文被调去总经办的消息出来后
办公室诧然
亲眼看到她收拾东西
才依依不舍送别
送了好些零食。
她笑说暂时帮忙而已
过段时间就回来了
跟同事们玩笑两句
将气氛捧回去
才抱着自己的东西离开。
下午才知道
总经办的新人不止她一个。
总经办里
方助主业务
吴秘书是管理向。郑希文刚来
接手执行方向内容
任务不重
需要学的东西很多。
“......好
那以后就要靠两位前辈多关照啦。”
谈话声渐近
郑希文的视线离开电脑屏幕
抬头看过去。
吴秘书和她身旁年轻的女孩正往这里走
刚才说话的女孩最后一个字咬得很轻
她注意到郑希文的存在
眼底微妙的情绪转瞬即逝。
“褚小姐
这也是咱们办公室的同事
姓郑
郑希文。”吴秘书介绍。
女孩语气轻快：“爸爸说律齐哥这里空了一个秘书的位置
可以来帮忙
我还担心自己什么都不会
会给你们添麻烦呢
原来已经有新同事了。那我就不担心了。”
“褚小姐太谦虚了。”
“你好
希文
我是褚芙。”女孩落落大方地伸出右手。
她顶着张嫩得能掐出水的脸蛋
身上穿了件宽松版千鸟格西装
里面是粉蓝色缀蝴蝶结的内搭
深蓝色直筒卷边牛仔裤
站在穿深灰色套装的吴秘书里面
显得过分年轻鲜嫩。
褚姓不算多见
前两天某位来卫城视察的大领导
似乎也姓褚
郑希文微笑
同她握手
“你好
褚小姐。”
“叫我小褚、芙芙都可以
不要叫褚小姐
搞得我像来视察的。”褚芙搞怪
逗得两人都笑起来。
也许因为都是好相处的性格
又同为办公室新人
半个下午的时间
郑希文已跟褚芙加了微信
互关微博。
“你尝一下这个
超级好吃。”褚芙嘴里嚼着郑希文的零食
从自己抽屉里拿出一盒甜点
分发给同事。
“宋总。”宋律齐结束会议回办公室
吴秘致意。
褚芙惊喜
“律、咳
宋总。”
宋律齐停下脚步
“怎么没休息一天。”
褚芙背起手
仰头笑道：“怕你们着急用人喽——其实是爸爸催我
说既然想要历练
就应该积极点。”
宋律齐牵了下唇角。
见他这就要回办公室
褚芙赶紧拿起桌上包装精致的小方盒
递出去
“这是咖啡拿破仑
郁程哥说你喜欢这种甜品。”
“那就给他们分了吧。”宋律齐手机来电
转身接起
没给褚芙说下一句话的机会。
路过郑希文的办公位
他用指背敲了下桌面
等她抬头
略一抬颌
指向面前的办公室。
郑希文起身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