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泥鳅在地完全没有意识到宁清风是假冒的觉醒者。
她的眼神瞄了下耶达，发现对方将骂骂咧咧地赶往另外一个区域中犯错的员工身上时，才微微放松了身体，眼神严肃道：“你真不该来。”
“这个地方，就是一个规则死地。”
宁清风坐在了她旁边的空闲工作桌上，将工具都一一按照指示摆放好，嘴却无声地问道：“规则死地？”
泥鳅在地假意将一部分流香的原材料——粉色的醉生梦死花瓣分了一部分递过去，解释道：“切尔诺斯工厂是个规则之地，在这种地方，规则就是法则，违规者死。”
“我们当时进来的时候过于大意，已经有不少人踏过红线丧命了，”说着泥鳅在地瞅了一眼宁清风，似乎想从她身上看出什么来：“你还是第一个，敢明目张胆地违规，还能利用规则反杀的。”
宁清风一脸无害：“侥幸而已。”
泥鳅在地没有接话，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
“所以规则死地到底是什么？”宁清风问道。
“这座工厂，是所谓的规则运转之地，规则，就是铁律。而死地，指规则无解之地。我把我们试探出来的规则告诉你，你就懂了。”泥鳅在地压低了声音：“最简单的一条，就是在工作时间内所有员工都不得擅离职守。”
宁清风：？
她还以为泥鳅在地要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规则，没想到……竟然如此平平无奇。
泥鳅在地见宁清风不开窍的模样，简直要恨铁不成钢了：“但这工厂，是该死的007！”
宁清风：……
确实是这个狗工厂该有的作风。
“我们是工厂的员工，从戴上工牌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与工厂签下了契约。007，意味着离开就是擅离职守。就这么一条规则，就能耗死你我。”泥鳅在地叹了一口气，这就是一个巨坑，只希望顾处不要再送人进来了。
“不对。”宁清风敏锐地抓住了泥鳅在地的漏洞，“如果是007的话，你们怎么吃饭睡觉？”
别以为她不懂，人类是要吃吃喝喝才能活的。
泥鳅在地闻言一脸幽怨地凑近了宁清风，示意她看清楚自己眼下的黑眼圈，生无可恋道：“这就是万恶资本的可恨之处——它们巴不得你不吃不喝，24小时不间断干活，在现实世界，也就是想想。但是很不幸——在诡异主宰的世界，这些不再是梦。”
宁清风：
……
“至于第二条规则就更没人性了：工作期间，员工必须严格按照员工手册中的工作内容执行。员工手册上我们的工作内容就是制香，也就是说，一点空子都钻不了，一旦停下来，就是违规。”
宁清风沉吟了一会，问道：“违规会怎么样？”
按照利益最大化原则，这条违规必然不是死亡。
泥鳅在地望向她，温和地笑着道：“你现在就可以停下手上的工作试试。”
宁清风面无表情：“你当我傻？”
泥鳅在地见宁清风不上当，耸了耸肩：“痛不欲生。我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高贵觉醒者，到一个闭眼都能制香的娴熟技工，用了不到十天，真应了那句话——棍棒底下出牛马。”
宁清风挑挑眉：“既然如此，你之前怎么给我发消息的。”
泥鳅在地闻言失去了最后的笑容：“我手无了，嘴巴还没死。”
“噗。”泥鳅在地的笑容转移到了宁清风脸上。
“你再笑。”
就在这时，一道椅子倒地的哐当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宁清风循声望去，就看见了一个面容枯瘦的员工蜷缩在地上，身体仿佛被无形的锁链捆着。
额头上的冷汗不停滴落，癫痫发作一般不断抽搐着，大口大口的血不停呕出，她枯槁的脸色苍白如纸，神色却是诡异的迷离和幸福。
她如老树皮的手挣扎着向前伸去，仿佛那里站着她最重要的人，起皮的嘴唇一直喃喃着喊着“仔仔”“仔仔”。
一些人围了上来，脸上毫无同情怜悯，只有幸灾乐祸。
宁清风不着痕迹地观察了下，她们的衣领上都戴着一圈黑袖章——她们，都是组长级别的存在。
反观正在埋头上工的人，或许是兔死狐悲，或许是感同身受，有些低着头嘴唇紧抿，有些双手颤抖，有些满脸哀戚。
坐着的人类与站着的畜生，泾渭分明，对比强烈。
耶达脸色难看地越过了人群，“该死的，已经废了。没用的东西！”
她扬起了带着骨刺的鞭子，对着这名员工极尽鞭打。
一鞭又一鞭。
打完了还不解气，又抬脚踹了好几次。
“嗬嗬嗬——”
执念，让这名员工发生了可怖的变化。
蜷缩中的她肢体变得扭曲而畸形，皮肤泛起了病态的光泽，又尖又细的獠牙携带着涎水滴落。
【打工诡，切尔诺斯工厂的
衍生诡。扭曲的形状，是她们痛苦内心的映射，绝望的嘶吼，是她们对不公世界的呐喊（面目全非，是她们最终的归宿）】
打工诡咆哮着朝耶达冲去，耶达脸上露出了残忍和兴奋的笑容，“给我跪下！”
“呜——”打工诡哀鸣一声，扭曲着身体紧紧贴在了地面上。
“这就是规则三：严苛的食物链规则，所有的员工不得违抗上级。”泥鳅在地压低声音道：“两者之间存在绝对的等级压制。”
这一刻，宁清风终于明白了，耶达最开始说的扒皮煲汤，是说真的。
单方面的凌虐与折磨，在这偌大的工厂上演了足足半小时。
血液，逐渐染红打工诡灰黑色的工服，最终烂布与血肉混在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所有坐在工作桌前的工人们都死死低着头，一眼不敢看，但是颤抖的身体和偶尔的低泣却出卖了她们的心情。
此刻，在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一缕缕圣洁的光芒从宁清风身上飘出，完美地融入了无处不在的光线中，随后缓缓地降落在了绝望的工人身上，消失不见。
最终，耶达尽兴了，脸上却依旧很臭——她损失了一名工人。
耶达啐了一口，嫌弃地拖着这滩烂肉扔去了烘焙房中的进料区，随着焰苗的闪动，一个曾经活生生的人，就这么彻彻底底消失了。
“你看见了，养活一群牛马不仅不需要饲料，死了，还能敲骨吸髓，做成肥料。”
“一入工厂深似海，从此良知是路人。”
这个工厂，吃人。
宁清风想到曾经看到过的切尔诺斯的广告：【我们有着最破烂的设施和最垃圾的领导层！
在这里，你将感受到什么叫大周八天，小周七天的大小周！你将获得到深夜到家、孩子问这是谁的稀有人生经验！你将有幸恶病缠身、咳血而死，获得从入殓到出殡，丧葬一条龙的至尊服务！】
没想到这竟然是写实报告，一点夸张成分都没有。
但是……不对劲。
宁清风明显感到了一丝违和，不，是处处透露着违和。
就在宁清风即将抓住线头的时候，朵朵粉红色的花瓣从她眼前缓缓飘落，她的耳边回响起了小蘑菇清澈明亮的声音，凑在发间，在轻轻唤她：“宁清风，别干了，陪我玩好不好。”
宁清风眼眸微深，偏过头，看着眼前眉眼弯弯、风华绝代的白衣少年，薄唇轻启，无声道——
“滚。”
什么垃圾，也配假扮小蘑菇来诱惑她。
下一刻，世界清明了。
没有落花，没有少年，只有压抑的工厂。
“喂，你没事吧？”泥鳅在地看着宁清风怪异的行为顿觉不妙，脸上大变：“你中幻觉了？”
宁清风利落地干着手中的活计，眼睑微垂：“你知道？”
“那当然，第一次闻流香，都会出现幻觉，及时禁断就行。但要是长期暴露在流香中，就再也醒不来了。”
宁清风闻言突然抬起头，望向了泥鳅在地：“你是说，第一次闻，会出现幻觉？”
泥鳅在地有点莫名，但还是点了点头：“这东西很危险，尽量不要接触，这就是我让你最先戴上呼吸面罩的原因。”
宁清风没有说话。
她想到了第一次在千帆超市的时候，她跟顾沉舟说——你家超市的味道，很好闻。
那个味道，是流香。
宁清风眼眸微沉——
她在和顾沉舟认识的第一天，就暴露了。
*
此刻，地下室内。
章鱼球灵烬正在艰难地在一堆杂物中拿着一块布努力地擦擦擦，心里不忿——
它堂堂一个炽天使，竟然沦落到坐扫地机器人的地步，可恨。
但好消息是，这样的日子不远了。
宁清风这个怪物，竟然去了一个人口异常密集的地方。
更重要的是，那里的人正处在某个诡异的领域内，污染正在蔓延。
它感受到了，数不胜数的，绝望的呐喊与呼救。
绝境，是信仰播种的最佳福地。
它要悄悄地，将那个诡异的墙角一个一个给敲掉，最终秽土重生。
灵烬哼哧哼哧干活，将一堆庞大的杂物轰然推倒，等看到里面的场景时，它顿时停住了。
“叽叽叽——”它疯狂喊路生白。
在房间正中正在开心打扮地下室的小少爷察觉到动静，回过头问道：“怎么了，章章？”
灵烬指着墙里的一角嚣张地叽叽叽。
路生白见状眉头轻蹙，走了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晃眼的白色。
那是——
宁清风背着小蘑菇，偷偷藏的一大堆私房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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