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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声音迅速吸引来无数和尚,门遭破开时,两个倒霉蛋望着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经书,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

    “什么人!”

    一声怒喝响起,李桃花抬头,看到为首气势汹汹的大和尚,没等对方发话,灵机一动急忙开口:“你们可不要误会了,我们两个是正经入寺,不是偷闯进来的!”

    大和尚冷冷瞥着他俩,强压胸口怒气,沉声道:“鬼鬼祟祟,行迹可疑。来人,去拿出入薄来。”

    小沙弥跑得极快,一个弹指的工夫便已回来,恭敬递上出入薄。

    大和尚翻开出入薄最新的一页,抬眼扫了二人一下,猛然合上丢回小沙弥手中,张口怒斥:“一派胡言!偷入山寺便罢了,竟还敢在佛门净地打起诳语,来人,把他俩的身上都给我搜罗一遍,确保没有行窃宝物,然后扔出去,今生不得再入本寺!”

    “是!师傅!”

    李桃花是女子,小沙弥不好下手,许文壶便没那么轻松了,手里的伽罗教义轻易便被夺了过去,他还慌忙解释自己只想借读而非窃取,结果越描越黑,解释了还不如不解释,连句求饶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和李桃花被几个武僧打包架起朝大门走去,弹指之间两个人便被扔出寺门,各自摔了个结实的屁股墩儿。

    李桃花揉着屁股爬起来,疼得直嘶凉气,语气却分外得意,“小样儿,以为这就能对付得了我了,姑奶奶我好不容易进去,难道还能白来一趟吗?”

    她站稳张望了两眼,确定那帮秃驴不会忽然杀出来,伸手便从怀中掏出刚才的出入薄。

    许文壶本垂头丧气,看到之后两眼顿时发亮,“这不是刚才那个?”

    李桃花:“没错,就是那个。我看到他们就是翻看了这个东西才确定咱们是闯进来的,便知道它是登记人名用的,我一个顺手牵羊就给带出来了,怎么样,有用吗?”

    什么圣贤子曰都抛到九霄云外了,许文壶激动不已,“有!有大用!李姑娘你可真是——”

    话至激动处,他竟想张开双臂抱住李桃花,所幸有理智在,动作及时顿住了,本来就呆的人,乍然僵住,神情活似木头。

    李桃花看不懂他的慌乱与拉扯,只觉得莫名其妙,“你怎么了?”

    许文壶后退两步,耳根肉眼可见的发红,“我,我今日,不能再对姑娘无礼了。”

    “再?”李桃花纳闷起来,“你何时对我无礼过?”

    和她贴在一块倒

    是挺无礼,但当时情势所迫,谁还顾得了那些。

    许文壶没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翻看起出入薄,他指尖燥热,动作慌乱,不似素日温吞迟钝,逃避什么似的。

    李桃花更加觉得他古怪了,正要追问,便许文壶忽然沉了脸色,抬头对她道:“李姑娘,在天尽头,可有一个叫李春生的?”

    李桃花一怔,不可思议地说:“李春生?”

    *

    午后时分,本就偏僻的葫芦巷子更加静谧,外出做工种地的都没回来,巷头巷尾,只有提早入夏的鸣蝉在没命鸣叫。

    “就是这儿了。”李桃花指着两扇虚掩的简陋柴门,“这里就是李春生的家。”

    许文壶走上前去,抬手轻轻扣门。

    无人回应。

    他温声道:“有人在吗?”

    仍然无人回应。

    李桃花感觉若一直没人回答,这呆子大有敲到天荒地老的架势,便上前一步推门而入,大声道:“二狗子?二狗子你在家吗?”

    院子里到处是鸡屎,连个下脚的空都没有,开门的瞬间,异味冲天。

    李桃花见堂屋没有上锁,便知道这家中一定有人,毫无防备地走上前去,问:“二狗子你在里面吗?”

    没有人声,只有细微的咀嚼声,若有若无。

    李桃花怀疑自己听错,抬手将门一推——大片阳光刺入漆黑堂屋,扑鼻的血腥气喷涌而出。

    李春生坐在木轮椅上,正在大口咀嚼一块血肉,满嘴满脸的鲜红。被阳光刺到眼睛,他皱了皱眉头,抬头看清来者,咧嘴笑道:“桃花,你来了。”

    李桃花杏眸瞪圆,张口便是尖叫。

    *

    “你是太久没吃肉馋出毛病来了吗!”

    院子里,李桃花用湿抹布狠搓李春生的嘴脸,眼神瞥到地上被咬断喉管的死鸡,气得咬牙,“你闲的没事啃这个活鸡干什么!你想吓死我吗!”

    李春生的脸都被擦红了,却并不叫疼,反而十分享受,轻飘飘地道:“我打听到了个偏方,说是喝生鸡血,可治痿症。”

    李桃花长舒一口气,活似一个被孩子气到说不出话的疲惫母亲。

    “你从出生就是这个样子,”她颇为苦口婆心道,“要怎么逆天改命才能站起来?纵然想治也该听正经大夫的话,白梅姐不是说了吗,你这个只能调理,慢慢恢复行走,可要想让脚长成与正常人一样,除了回娘肚子里重新生一遍,没有别的办法。”

    李春生沉默下去,缓慢张口,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失落,“我这辈子,难道就只能这样了吗。”

    李桃花:“你也不能这么想,白梅姐不也说了吗,你不能成天坐着,软脚瘟这种病虽无法痊愈,但只要勤加练习,以后拄着拐杖走路也是可以实现的。”

    李春生陡然激动起来,双目炯炯看着李桃花道:“我不想住拐杖,我想像你们正常人一样,能跑能跳,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李桃花也急了,“谁告诉你正常人就能想去哪就去哪的?我待在天尽头这个鬼地方一天都难受,你看我能走得了吗?”

    “那你也比我强多了,我的痛苦,你又怎么可能体会得到。”

    “是是是,全天下就你最苦最不容易,你满意了吗?”

    “桃花你怎么能这样挖苦我!”

    许文壶听着这二人你一言我一句,总也找不到说话的机会,不好容易抓住间隙,讪讪出声道:“打扰了,敢问这家中的老人家现在何处?”

    李桃花这才想起正事,连忙问李春生:“差点忘了,你奶奶去哪了,我有要紧事找她。”

    没人知道一个老太太的名字,哪怕与那老太太整日低头不见抬头见,街坊四邻都只能称呼她一声“春生奶奶”,连她自己报出名字,也是报“李春生奶奶”。

    李春生看着李桃花,似乎打算反问回去,但眼角余光一瞥,瞥到站在一边的陌生男子,脸色顷刻便冷了下去,阴阳怪气地道:“想必这位便是许县令许大人吧?哪来一阵风,把您这位大人物吹到我们这小破院子里来了。”

    许文壶认真回答他:“今日天气很好,不曾有风,我是与李姑娘步行而来。”

    李春生:“……”

    这人怕不是个傻子?

    这时,柴门传来响声,门被推开一扇,进来一个满头白发,干瘦矮小的老太太,她背着大把柴禾,腰弯得极低,几乎与膝盖持平,看到堂屋门口两位不速之客,步伐有些呆滞。

    许文壶猜出对方身份,快步上前两臂端起行礼,自我介绍道:“老人家好,晚辈名叫许文壶,许配的许,文气的文,一片冰心在玉壶的壶,乃为贵县新任县令。不久前得知您在赵黑牛遇害那日曾经到福海寺上香,夜间才回。便特地登门打探案情,想请您回忆那日出了寺门可曾遇到可疑人等,帮助案件突破。”

    说完话,许文壶上前走去,想帮忙将柴禾都卸下来。

    可老太太活似受到惊吓一般,后退好多步险些摔倒,嘴里叽里咕

    噜

    说着许文壶听不懂的话。

    “我不过去了

    不过去了

    老人家当心些。”许文壶愧疚不已

    连忙后退

    转头朝李桃花投以一记求救的目光。

    李桃花上前道:“你说的官话她听不懂的

    等着吧

    我替你问。”

    她将老太太背上的柴禾都卸下来

    给人捏肩捶背

    笑嘻嘻的用一口纯正方言与之对话。

    老太太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

    逐渐与李桃花有说有笑。

    许文壶听不懂

    但能看得懂。

    春生奶奶一问三摇头

    根本不像能提供线索的样子。

    李桃花了解完

    对许文壶耸了下肩

    意思不言而喻。

    许文壶叹了口气。

    老太太转身去收拾柴禾

    无人察觉处

    她的眼神躲闪着

    心虚似的

    不敢去看李桃花和许文壶。

    李春生看他们在这一唱一和

    突然沉声道:“我奶奶是为我才上山求佛母的

    你们有什么事都冲着我来

    不要去为难她。”

    许文壶面朝他

    好声好气道:“我们绝无为难之意

    只是案件太过扑朔迷离

    为早日真相大白

    不愿放过一丝一毫的线索。”

    “嘁

    ?罗巧鱼)

    只是这样?那我看你这个县太爷当的也不过如此。”

    李春生眼露鄙夷

    “书里的包公那才叫一个断案如神

    我以为你好歹正一甲榜眼出身

    也得跟他一样厉害

    没想到就这

    案子都发生好几日了

    我看你也没查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啊。”

    许文壶张口想要解释

    却又哑口无言

    活似全身上下长满了嘴

    但就是说不出一句争气的话。

    他能说什么?

    说科举考的是馆阁体八股文而非探案侦凶

    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农家学子

    未经官场试炼

    忽然便被派到这个地方来

    又忽然接手这么大的案子

    他即便竭尽所能

    也只能一点一点将线索搜集

    不能像书里的包龙图那样料事如神

    明察秋毫。

    李桃花发现许文壶的眼睛都红了

    倒不像气的

    像是委屈的。

    她想到先前自己把许文壶欺负哭那次

    小声警告李春生

    “你给我少说两句!”

    别又给他弄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