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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王检脸上有一丝慌乱飞闪而过,旋即冷笑着:“什么这年那年的,我听不懂你小子在说什么。”

    许文壶将夹在案牍中的一张薄纸展开,举起道:“这是在你房中找到的契书,上面写着三年前五月十三,苟飞欠你纹银五十两,限期一个月还清,如若不还,断手为凭。”

    王检仍是一脸不服,“真是好笑,苟飞他欠我钱,跟他婆娘想要杀我有什么关系?许大人的说词未免太过牵强。”

    许文壶放下契书,道:“本县调查过了,在天尽头欠钱不还,想要保住手脚,抵账的法子无非三种。一,卖身为奴,二,发卖子女,三——“

    “典借妻子。”

    “在你房中没有找到苟飞的卖身契,他又无子女可卖,所以,他后来能够保住手脚,是因为,你看上了他的妻子宋氏。”

    王检的笑意僵在了嘴上。

    “子时三刻,你与苟飞回家,根本不是因为他喝醉了你送他回去,是因为你们要在那个夜晚达成交易。”

    “而这一切,宋氏始终是不知情的。她为人贞烈警敏,夜晚在卧房等待丈夫回家,却忽然听到其他男子的声音,想到苟飞欠下的烂账,心中便已清楚你们的图谋,她举起夜壶藏在门后,待等门开,一下子便砸了下去。”

    “只是她没想到,先进门的,会是她的丈夫,苟飞。”

    “事发以后为了能够早点将事情压下,也为了能够使宋氏有意杀夫的罪名确凿,你污蔑她与人通奸,伙同衙门,给她定了秋后处斩。”

    话音落下,公堂之中久久无声,阳光穿堂而来,投在海水朝日图上,浪花洁白,红日灼灼。

    王检的眼睛从下往上抬,冷冷注视着年轻的县令,蓦然启唇,声音沉闷地道:“说完了吗。”

    “说完了就给老子松绑!我他娘饿了!我要回家吃饭!”

    他朝两边衙差破口大骂:“都没他娘长耳朵吗!我说,过来给老子松绑!”

    衙差个个心惊胆颤,迈出一步又收了回去,不知该是听王检的话,还是听许文壶的话。

    不多时,其中有一名已迫不及待表忠心,跑上前便给王检松绑。

    许文壶并不拦,只是静静看。

    绳子落地,王检挑着眉头,一脸得意地活动筋骨,骨节发出嘎嘣响声。

    “我这都要回家吃饭了,恐要有个小半日见不到,”王检神气十足,“许大人身为一县之主,不亲自送送我吗?”

    所有衙差都在此时咽了口唾沫。

    而在公堂之上,许文壶似乎并不以为然,他果真起身,缓步走到堂下,对王检说:“王捕头,请。”

    王检哈哈大笑,冲两侧人道:“看到没有?官呐,这就是官,官就是这样的。”

    衙门口,人来人往。

    王检大声道:“好了,县太爷便将我送到这里吧,剩下的路我自己走,用不着您老陪同。”

    声音一出,路人无不侧目,低声交头接耳。

    王检神清气爽。他是个好面子的人,两日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五花大绑,他是无论如何都要将场子找回来的。现在,他舒服了。

    再看许文壶,他心中便十分不屑,原先以为这小子多有魄力,如今看也不过是只纸老虎,只能逞逞一时的威风罢了。

    与他相反,许文壶表情始终淡淡的,未有难堪或愤怒的神色,偶尔还会有些抽离,仿佛心思根本不在这。

    王检却当他是羞愤傻了,内心更加满足,凑过去在他耳边阴测测道:“小子,我实话告诉你吧,其实你说的一点错都没有,我就是看上那个宋莲心了,她男人欠我那么多钱,听说我睡她一次能抵五两银子,你知道他有多高兴吗。”

    “只可惜啊,不识抬举。”

    “你说她要是能早点从了我,至于被砍头吗?我堂堂一个捕头,哪一点不比她那个赌鬼男人强?”

    “最后可好,两个人都没了。”

    王检摇着头,一脸惋惜的样子。

    许文壶的眉心在此时跳了下子,游离的思绪似被拉了回来。

    王检笑了,“哟呵,生气了?那你又能拿我怎么样,横竖人不是我杀的,当日我即便得逞,也不过是睡人老婆罢了,我可没逼着宋氏去杀人,三年都过去了,难道你还能杀了我偿命不成?”

    看着许文壶逐渐紧皱的眉头,王检心里更痛快了。他就喜欢别人看不惯他又干不掉他的样子。还县令……区区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罢了,和他斗,嫩着呢。

    这时,许文壶陡然出声,字正腔圆道:“捕头王检,放贷谋私,知法犯法,目无法纪,现革去天尽头衙门捕头一职,抄其私款,今生不得再入衙门。”

    王检愣住了,眼睛瞪大,嘴巴久张不合。

    许文壶:“来人,将他的官服扒了。”

    眼见衙差不敢上前,许文壶沉声道:“此时还不动手,难道是要本县亲自动手吗。”

    总算有两个人听命,当着满大街人的

    面,上前准备将王检的官服扒下来。

    王检反抗许久未果,只能眼睁睁看着衣服裤子掉在地上,气得破口大骂道:“惩治我有个屁用!我逼着他们找我借钱了?我告诉你,这是你情我愿的买卖,只要还有人赌,就有的是人求我给他们借!还敢革我的职,你给我等着!我饶不了你!”

    人群后,李桃花看着这一切,心里直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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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了没三天,先把地头蛇得罪完了,她简直不敢去想许文壶今后的处境。

    不过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按照约定,李四今晚就要将户籍给她,她都是要走的人了,还是少操点心吧。

    有人的地方就有生意,看热闹的工夫,小吃摊摆了两三个。兴儿买了串烤鸡心,咬了一口感觉不对劲,狐疑地说:“这怎么像是面粉做的,我不会被骗了吧?”

    李桃花语重心长安慰他:“不要担心天尽头的人会骗你,因为他们一定会骗你。”

    兴儿顿时呲牙咧嘴起来,“少在这说风凉话,忘了上次的教训了?小心自己第一个被骗!”

    李桃花呵了声,十分不以为然,“上次那是意外,我是本地人,本地人不骗本地人。”

    *

    夜晚,大雨倾盆,雷声轰隆。

    雨点冰凉刺骨,李桃花站在漆黑雨幕里,浑身上下湿透,成了彻彻底底的落汤鸡。她看着空无一人的院子,拳头攥得像石头,咬牙切齿道:“十两银子都贪……李四你给我等着,我会杀了你的,我一定会杀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