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她们堂姐妹之间相差半岁,原主在得知即将进京时很是欢喜,心心念念着要和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主好好相处。

    她为女主选的生辰礼是一支兰花簪,并且还绞尽脑汁作了一首诗:千里进京路迢迢,我心愉悦不觉累。姜家有女静如兰,名不虚传人人知。

    为表姐妹之间的亲近,她的署名是自己的小名玉哥儿。

    这首诗不伦不类,长辈们一笑置之,此后再无人提及。

    谢氏最先反应过来,当即命廖婆子带人去搜姜姽的房间。

    很快,廖婆子回来,呈上两样东西。

    谢氏看过之后忽地扬手,一个巴掌扇向姜姽。

    “啪!”

    姜姽捂着脸,不敢置信。

    “母亲,您为何打我?”

    谢氏怒极,将东西拍在桌上。除了姜姒说的那首诗,还有一小块未烧尽的纸片。纸片上还能看到两半个字,依稀能分辨出是悦君二字。

    这二字的字迹,与诗和纸条上的字迹相差无几。

    姜姽看到这些纸片,满眼的不可置信。

    她明明将所有练写的纸都烧了,扔进火盆的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须臾,她明白过来。

    是新来的丫头和婆子!

    顾氏此时也理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怒声质问她,“四丫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家玉哥儿哪里碍着你了,你要这么害她?”

    “三弟妹,你还没看明白吗?我们四丫头心大,瞧上了福王府的富贵。可惜啊,上回想出风头没出成,反倒让你家五丫头露了脸。她必是怀恨在心,处心积虑要坏了你家五丫头的名声。

    可怜五丫头,小小年纪深明大义,顾及我姜家的脸面,不愿旁人看笑话,硬是认下了这纸条是她写的,白白担了一个心悦他人的名声!”

    余氏一语中的。

    姜熠见事情败露,索性推得干净,“我就说四妹妹今早怪怪的,非跟我说顾端的书袋里有好东西,原来是拿我当枪使!”

    姜姽没有反驳,低着头。

    他松了一口气,对姜姒道:“五妹妹,这事你可不能怪我。”

    姜姒不置可否,“五哥哥问心无愧就好。”

    这话一语双关,听得他心虚不已。

    他为了撇清自己,装作痛心疾首的样子,“四妹妹,你…你看看你做的都是什么事?你让我这个当哥哥的说你什么好呢?”

    姜姽

    猛地抬头,已是梨花带雨。

    “母亲,二位婶子,此事确实是我做的。我见五妹妹不顾女儿家的矜持主动示好顾公子,而顾公子似乎对五妹妹无意,我心中为五妹妹着急,便想着帮一帮她。哪里弄巧成拙,反倒害了五妹妹。”

    “你的意思是你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五妹妹,那你和顾公子走近也是为了她?”谢氏可不信这样的鬼话。

    “正是。”姜姽流着泪,一脸的后悔与自责。“我想着顾公子许是未开窍,便有心点拨一二。谁知顾公子他…他反倒顺其自然,似是完全不在意五妹妹一般。我一时情急,这才急中出错想出这么个昏招。”

    余氏冷笑连连,问顾氏,“三弟妹,你信吗?”

    她本不是热心肠的性子,之所以主动维护姜姒,也是因为上次在魏其侯府时姜姒为她的女儿姜婵解过围。

    顾氏摇头,“我不信!”

    “三婶,我知道你们都不会信,是我一时糊涂。但我…我真是为了五妹妹。五妹妹与我交好,我怜惜她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害她?”

    姜姽一副后悔到无法原谅自己的模样,身体也跟着摇摇欲坠。她哭着哭着,像是一口气喘上不上似的,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众人还未有所反应,柳姨娘闯了进来。她什么话也不说,连求情的话都不说一句,就这么一直重重地磕着头,直到地板上都沾上鲜红的血迹。

    谢氏神情复杂,叹了一口气,看向顾氏。

    顾氏恼恨姜姽的心术不正,对柳姨娘则是于心不忍。但今日受委屈的是她的女儿,她实在无法说出原谅的话。

    所有人都不言语,唯有柳姨娘以头磕地的声音。

    良久,姜姒说:“大伯娘,四姐姐的心思无人知,她说是为我好,我却是胆战心惊。若再有下一次,我可能真的要被吓死了。”

    谢氏心下感慨,这五丫头果真还是个孩子,说的话都是这么的孩子气。

    “五丫头,大伯娘向你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她看着柳姨娘,摇了摇头,“行了,别磕了,你快把姽姐儿送回去。她到了议亲的年纪,以后就老实待在府中备嫁,学堂就不用去了。”

    柳姨娘闻言,千恩万谢,与婆子一同扶着姜姽离开。

    姜熠佯装气愤,指着仿佛灵魂出窍一般的顾端,“好你个顾端,你一个外人,竟然害得我两个妹妹差点反目成仇,你真是好大的本事啊!”

    顾端感觉自己做了好长一个梦,梦里他突然飞上云端,不知所谓地快活

    了几日后

    忽地从云端跌落。

    事到如今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喃喃着:“原来都是假的啊。”

    他茫然地看去

    对上的是姜姒平静的目光。他心下一阵阵说不出的难受

    表妹必是怨上他了吗?

    “玉哥儿……”

    “端表哥

    此事不怨你

    你不必自责。”

    他也是无辜受牵连的人

    如同曾经的原主。

    姜姒不怪他

    但以后也不可能再和他亲近。

    顾氏原本很是疼爱这个侄儿

    如今只有满心的失望

    派人将他送回顾家后

    不无难过地拉着姜姒的手

    满眼的心疼和愧疚。

    “玉哥儿

    你当众承认有心悦之人

    往后怕是流言蜚语少不了。”

    “娘

    您不必难过。”姜姒安慰道:“反正我也不能嫁人

    些许流言蜚语算什么。我是姜家女

    姜家是我的庇护之地。今日我若当众揭穿四姐姐

    坏的是我们整个姜家女的名声

    长辈们再是不怪我

    恐怕我也难以自处。倒不如我一人担下此事

    让他们念着我的好。日后我若是一直留在姜家

    也能多些垂怜。”

    顾氏听到这话

    疼惜之余

    又夸她懂事。

    她抬头望天

    天空一望无垠

    辽阔而遥远。

    这一世天大地大

    她不过是想紧紧守住自己如今拥有的一切。至于那些个虚名

    对她而言不过浮云。

    浮云快散时

    姜太傅派人来请她。

    她将近书房

    另一边也来了人。

    那人一身墨色暗纹的披风

    兜帽盖得严实。尽管无法窥其真容

    仅从清雅高贵的气度来看

    也知此人的不凡。

    两人即将相遇

    她准备避让。

    “姜姒。”

    平和的声音

    空灵而熟悉。

    慕容梵将兜帽取下

    露出一张似月华的神颜。

    她惊呼出声

    “王爷?”

    “我闲来无事

    来找姜公下棋。”

    “我来找祖父

    祖父要见我。”

    慕容梵半垂着眉眼

    刚好对上她似水清透的眼睛。

    “你今日是故意将计就计

    便是希望借由自己心里有人的名声传出去。日后但凡有人提亲

    皆可以此理由拒之。”

    “算是吧。”

    姜姒一点也不奇怪他会知道

    谁让他是慕容梵呢。

    他是天家佛子

    算尽世间人

    算尽天下事。这样一个人

    连自己的来历都清楚

    又何况这样的区区小事。

    “世俗如高墙

    僭越者往往如木秀于林

    必将被风摧之

    你不怕吗?”

    或许是为了应和慕容梵说的话

    忽地起了一阵风。

    风吹着姜姒的发

    几根松散的发丝被风吹着

    不管不顾地骚扰着她。一时拂过她的眼睛

    一时粘在她嘴边。其中一根头发最是顽强

    ?漫步长安)

    紧紧地贴在她眼角

    任她捋了几下也未能将它清理

    直到男人修长的手指替她解了围。

    风停了

    她的心好像也停了一下。

    “是否觉得我有轻薄之意?”

    “怎会?”她拼命摇头。

    “为何?”

    她娇憨一笑

    “因为您是长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