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朗希甚至不记得这一段被回溯掉的过往具体发生在哪一年、哪一天,或是哪一次任务之后。
他惊慌急了，总之，那一定是他和维森互通心意、确认关系之前！！
可维森从未对他提过——
……从未说过他曾经做过如此、如此禽兽、蛮横不讲理的事……
真的没眼看了。
“德朗希、你……等等！别——”
再看一眼。
不行,他怎么能这样,不能看了。
但是万一线索就在这里怎么办？
“……唔……”
啊啊啊！
德朗希焦虑地走来走去。
他怎么断片了的！！
“德朗希！你这个——”
不远处模糊的声音忽然被什么闷住了似的。
德朗希忍不住再看一眼，眉头紧皱。
可恶，维森为什么不揍死当时的他？
揍他啊！打他啊！把他胳膊卸了啊！！
沉闷的、潮湿的呼吸声回响着。
“真是犯规……”
维森眼眶发红，看出了德朗希神志不清,逐渐放松了身体，“怎么能这样看着我……会让人误会的啊……我会、误会的……”
他终于还是揽上了德朗希的脖子,低着头,深呼吸着忍耐了一切,
“明明都神志不清了……你这家伙,我只是推了你一下，露出这么受伤的眼神干什么？太不讲理了……”
“维森……”
被他含糊不清地呼唤着，维森感觉自己真的彻底败了。
“维森……”
沉默片刻后,维森终于闭了闭眼，“活着呢，别念了……唔……”
他一出声,神志不清的德朗希反而变本加厉起来了。
“慢……”
呼吸声变得急促，维森不再试图唤回他的理智,只是难以忍耐时，连呼喊都变得高昂。
“混蛋啊……！！”
那双灰色的眼瞳微微涣散着,像是全部的感官都被夺走了,无法自控。
片刻，维森忽然落下一滴泪，狠狠地、用力地咬在德朗希的肩膀。
他真的很用力、很不留情了,人的咬合力有时比手臂肌肉更强大，可偏偏被他咬出血的家伙丝毫不怕疼，反而被刺激鼓励了似的，更加过分了。
确实太过分了。
就连已经和
维森以爱人身份同居了很久的德朗希，都没见过这样的……这么过分的……
他哪怕是转过身去，屏蔽了视觉，只专心寻找镜中幻影的痕迹，声音也无孔不入地钻进脑海，难以忽略。
可恶……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在异能透支后呈现的副作用竟然这么的……这么的……下流。
下流！变态！禽兽！不可饶恕！
如果不是今天……维森还打算将这件事瞒着他多久？！
他完全不知道……
所以连道歉都没有办法道歉！
德朗希的心绪混乱极了，也焦躁极了。
这样下去不行。
虽然很嫉妒这个时空的自己，但更多的却是担忧。
这样下去不行的……异能和体质的缘故，他的力量太超过常人了，维森……维森会被他弄伤的吧？
太糟糕了……他怎么能这样？
纠结，嫉妒，担忧，愧疚，还有些许不受控制的火气，几乎让德朗希失去思考能力。
一旁的声音还在继续着。
明明这里没有任何外人，明明他们在封闭的空间里……维森也时不时地找回理智，轻轻忍耐一切，连呼吸声都在竭力控制。
但是、但是……
根本没用的。
“维森……”
他听到自己遵从本能的低吟，像是要将人融入骨血般用力抱紧，野兽般叼紧猎物不放。
太混账了……
德朗希捂住脸，然后发现自己可耻的……沉浸了。
糟糕，这是什么情况？
上帝视角突然变成第一人称视角了！！！
这对劲吗？这正常吗？！
“德朗希……”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像是做梦一样，一切都那么的真实，又是那么的……不可控。
灼热的呼吸就在耳边，几乎能燃烧的体温升腾着，他的心跳飞快、被欢愉的感官俘获。
糟、糟了……
德朗希一边在心底警铃大作，一边无法拒绝地专注凝望。
这就是、他失去神智的时候……
维森……
他从未见过的，生涩的、无限容忍着他的维森。
为什么不生气呢？
他随着梦幻般的、恶劣而过分的梦境沉浮摇晃着，望着眼前的维森不禁思考。
他明明都这么过分了。
他
明明这么不讲理、这么粗暴了。
他的维森……为什么不生气呢？为什么不狠狠折断自己的手臂，把他用最坚固的绳索捆起来，为什么不把他踹到一边去，为什么不骂他、不怨恨他？
答案呼之欲出，但他还是控制不住地在脑海里一遍遍思索，还是不住地动容。
维森在忍耐他……
被迫动情的眼眸里水汽朦胧，明明到了极限，却一次次在他神志不清的呼喊声中再次心软、妥协，还是在关心自我之前，先担忧着他的神智。
这样的纵容可以说是不正确的，不恰当的，若是有任何人知道了这样的事情，一定会大加批判。
可维森像是不在乎、不愿思考，依然选择了先帮助他恢复冷静。
从最初的震惊、挣扎过后，维森像是知道他这样做并非本意，就早早地原谅了他。
——为什么要轻易原谅我？
德朗希自己都不想这样原谅自己。
身体的感官有多激烈，内心就有多割裂煎熬。
维森……
来自另一个时空的、那个被副作用控制的他却感到了莫大的满足，像是渴求了许久的东西终于得到。
他竟然从一开始就被原谅了。
“慢……”
维森的声音变得支离破碎，难以成句，“没事的、德朗希……放松点、好吗？我……我没有想离开……真的……”
太奇怪了，这太不对劲了……
德朗希心脏深处酸酸麻麻的，像是被什么盈满了。
他慢半拍的意识到，这个神志不清、失去控制的自己……竟然真的被维森安抚住了。
明明失去了全部理智，竟然真的会因为确认了维森不会离开、不会推拒而逐渐放松了身体。
太糟糕了。
他在干什么啊。
维森，你在纵容什么呀……
德朗希紧紧拥抱着他，亲密无间的，有点想哭，又有点高兴，担忧愧疚刺痛着心脏，却又感到灵魂深处的餍足。
我真是个糟糕的混蛋，德朗希对自己说。
坏透了的那种。
……
事实证明，德朗希本人远比他能想到的极限更坏，加倍再加倍的坏透了。
维森对他的包容与爱意，也太过超出他能想象的极限，多到他像是浸泡在了暖洋洋的温泉里，整个人都变得醉醺醺、轻飘飘。
太糟糕了。
他忍不住
在心中对维森说道。
你会把我纵容成一个真正的混蛋的。
“混蛋德朗希……”
然后他听到怀中的人因到达极限而啜泣着，带着浓重的鼻音抱怨，颤栗着在他后背抓挠，“真应该揍你一顿的……唔……可是、我……谁让我……喜欢你呢……”
德朗希微微睁大了眼睛。
明明是早就知道的事情，早就听过的告白，可是无论再次听到多少次，可是突然得知早在很久以前就被告白过，心脏还是无法抑制地狂跳起来。
维森用力抱紧了他，自暴自弃似的放纵了一切，也放纵了自己，
“太狡猾太犯规了……嗯……德朗、希……所以，我也可以再过分一点吧？”
当然可以。
德朗希在心底回答他，身体却不受控制，无法言语。
失控的、没有神智的他什么都听不懂，也记不住。
此时此刻，哪怕是被当胸捅一刀，他也心甘情愿。
可维森只是缓缓凑上前来，轻轻吻了他。
“我完蛋了，都怪你……”
维森像是身体与精神都濒临崩溃了一般，在他的身上洒下热泪，“明明只要永远做朋友就能满足了……都怪你……呜……这下我……再也忘不掉了……”
他垂着头，挫败地埋在德朗希的身上，微微发抖着，像是高兴极了、又像是伤心欲绝，
“再也……回不去了……唔……骗不了、自己了……我明明已经……”
“不要忘记我啊……”
“你、混蛋……”
“混蛋！！”
对不起。
德朗希在心底喃喃。
对不起，维森。
但是太好了。
没能让你成功放弃这份感情，没能让你成功忘记我，真的是太好了。
德朗希缓缓闭上眼眸，专注感受着他的体温。
他想，维森骂得对。
幸好他是个混蛋。
做好人有什么意思，他要当一辈子的混蛋。
当维森气急败坏地再次咬过来，他甚至想轻轻抚摸维森的后脑。
“再咬重一些。”
他轻声用维森无法听到的、属于观测者的声音自言自语，“用力些，留下最深的疤痕吧……我也、我也不想忘记啊。”
但是幸好。
如今，他忘记了的一切，都能找回来了。
太好
了。
……
一个又一个的气泡在他眼前展现。
德朗希带着十成的耐心，一个借一个地看过去。
看着维森在一次次的回溯中挣扎、竭尽全力走向成功的结局。
看着维森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一次次作弊，将他每次敏锐察觉到的细微之处隐藏。
看着无数的、数不清的时空们被抛弃，绝望的、美好的、温馨的，看清维森的隐瞒欺骗，也看到维森的纵容和牺牲。
他静静注视着一切，看到维森从那个会急躁、会愤怒、会喜形于色的搭档，在一次次回溯中逐渐变得沉稳、冷静、难以捉摸。
那是他记忆中完美的、不显山露水的神秘的搭档，也是他最在意的、将一切不堪或沉重都选择独自背负的维森。
那是他爱着的人。
德朗希恍然地望着，直到画面中的自己情不自禁地几乎亲吻过去。
那是被隐瞒的、被抛弃的时空们。
也是他无数次对维森感到怦然心动的瞬间。
维森却以为只是失误，是意外，一次次慌慌张张地掩饰隐瞒，试图修改、纠错。
他庆幸着能看到一切，又感到无尽酸楚，竟然到今天才终于看到。
然而在又一次美好的亲密互动被回溯掉时，他却禁不住笑了。
“维森……”
德朗希眼底一片清明，笑意深沉，“在我爱上了你这件事上，回溯多少次都没有用的，你还没发现吗。”
无论多少次。
无论遗忘了多少个瞬间。
他还是会一次次、无数次，不择手段、竭尽本能地对同一个人感到心动，被深深地吸引，无法自制地爱上。
就算是有误会也没关系，不被相信也没关系。
他们会成为恋人，从来不是机缘巧合，而是命中注定。
他那狡猾的、善于演戏的、滴水不漏的搭档啊……
原来早在很久之前，他们就已经相爱。
……
不知过了多久，德朗希终于在某个不起眼的日常的片段中找到了镜中幻影的痕迹。
他的意识脱离，迅速回到现实，在维森还沉睡着的时候，就与其它探员相互配合着，将同样狡猾的幻影抓了起来。
任务结束，危机接触。
当维森从深沉的梦境中醒来时，德朗希正守在床边，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脸上挂着奇怪的笑意。
“唔……我、这是睡了多久？任务……怎么样了？”
“都处理好了，我们成功了。”
“那就好。”
“……”
“德朗希……你、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维森。”
“嗯？”
忽然间，维森落入了一个温暖的、很紧的拥抱里。
他一愣，拍拍德朗希的后背，“怎么了？”
而后他很快反应过来，低声道，“是不是看到了太多东西，吓到你了？没事的，都是过去的事了，如果太困扰的话可以忘记……”
“我不想再忘记了！”
德朗希却忽然将他抱得更紧了，声音也缓缓黯哑下来，“维森……”
“我在呢。”
“一直以来，你独自一个人……”德朗希将他埋在怀里，低声道，“真是太厉害了，维森，从今以后，再多信赖、多让我分担一些吧。”
“……”
维森愣了愣，眼瞳微微颤动，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半晌，他哑声道，“你……看到了多少？很多吗？”
“抱歉，”
德朗希心虚道，“有点假公济私，看了全部……”
“……”
“真的很抱歉……”
“混蛋啊。”
维森声音闷闷的，像是哭又像是在笑，“那岂不是连我最失态最爱你的样子都看光了？德朗希，你看这么多次自己的死法，就不会有阴影吗？你就不怕我恼羞成怒，逼着你再把一切忘了吗？你……”
“没关系，一切都没关系。”
德朗希抬起头，忽然亲吻他的眼角，郑重道，“不管你是什么样子，不管我死过多少次都没关系。”
“……”
“还不明白吗，维森，”
他沙哑无奈道，“我……深爱着你啊。”
窗外的太阳在这一刻缓缓升起。
金色的暖光蔓延过来，将相拥的两人笼罩在内，模糊了视线。
他轻声地请求，
“再信赖我一些吧，再放轻松一些吧，维森……”
阳光太过耀眼，逼得维森闭上了双眼。
他摸索着，与德朗希额头相抵，轻轻地笑了。
“好。”
他声线慵懒地答应，
“我也爱你哦，德朗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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