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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越昤离开落虹湖,天色已黯淡,湖岸上的水已经退回湖中,岸上泥泞还残留着道院弟子奔走的脚印,四周已无人亦无妖兽,大抵是白日的动静惊走了附近的生灵。

    残月渐升,越昤不打算在夜色中穿行烈风谷,便寻了湖边干净的地方停歇度夜。

    驱虫散圈起一圈,圈内生火,背靠大树,倒也闲适。

    树枝挑旺火堆,越昤一边啃着干粮,一边以膝为垫在黄纸本上写着此行所悟所思。

    “溶蜥虽然只是一阶妖兽,但妖兽血脉混杂,且绵延无尽岁月。若是异变,极有可能觉醒远古凶兽的气息,这些气息便会强化它们的天赋神通,其势摧枯拉朽。”

    “遇见此类妖兽攻击,必须一击击杀,否则必陷九死一生的险境。”

    “……”

    越昤忽然停笔,看向身后,森林隐在黑暗中,萤火虫成群游荡,荧光忽隐忽现,注视片刻,伸出手,一点微光引着萤火虫簇积而来。

    一只落在指尖,清晰地看见它忽明忽暗的荧灯,指尖微动,它便回归萤火虫群中。

    萤火虫群四散在周遭,或落在绿叶上,或藏在野花中,点亮夜晚的色彩。

    心情松愉,越昤不再注意后方,继续在黄纸本上写写画画。

    “再渺小的生灵都可能窥视到非凡的秘密。”

    “命运总会在不期而遇时给予馈赠,但贪心过度,便会困在命运的牢笼里。”

    “……”

    月上中天,火堆也黯淡几分,越昤倚在树上,抬眼看星空。

    今夜夜色并不灿烂,星空一如往常,繁星隐在朦胧中。

    越昤缓缓闭眼,休息养神。

    约莫一炷香后,周遭的萤火虫群不约而同飞起散开,一道人影小心翼翼从后方摸出来,瞧见越昤还熟睡的模样,小步靠近,一边注意着越昤的动向,一边摸向越昤手边的黄纸本。

    刚要触及黄纸本,迎面吹来夜风,将黄纸本一张张翻开,硬生生翻了一个位置,一手抓了空。

    那人影神色紧了一下,再挪手去抓,却突兀抓到一只拳头大的坚甲虫。

    刹那间,尖叫,甩手,后缩,跌坐在地,直至惊觉这只坚甲虫无足也没有生机。

    陡然回过神来,还没有喘过一口气,便对上越昤的目光。

    “嘿……嘿嘿……”他尴尬笑着,“越昤啊,你,你没睡着呢。”

    面前的人,是李闲。

    越昤眼神询问。

    李闲摸了摸鼻子,解释道,“我这不是走到半路,看到道院那些人浑身狼狈的出来,以为出了什么事,过来看看,顺便瞅瞅你有没有事,还好,还好,越昤你法力高强,一点事都没有,嘿嘿,嘿。”

    越昤继续注视他,面无表情的。

    “好吧。”李闲头皮发麻,老实道,“我就来看看能不能来捡漏,捡不到那些道院弟子的漏,能捡到越昤你的漏也好,对吧。”

    他破罐子破摔,直接坐在地上,摊手,“可惜天不遂人愿,什么都没捡到。”

    真话虽令人无语,但好过违心的关心,越昤不再理他,将坚甲虫抛回背篓里,再整理被夜风吹乱的黄纸本。

    见越昤不理他,李闲凑上前,强行拉着越昤看他说话,“这湖里真的没有什么宝贝?越昤啊,看在咱打了三年交道的份上,给我透露透露。”

    越昤换了个位置,在李闲再凑上来前,一根树枝突兀抵住他,李闲举手不再动作,越昤这才用树枝在地上写下“没有”二字。

    李闲不信,“不可能吧,这天风道院的几大入院弟子,又是布阵,又是埋伏的,就只是为了坑朔月道院那位大师姐?”

    “他们说,朔月道院大师姐用丹药害死了天风道院的大师兄。”越昤写着。

    “不可能!”李闲很是肯定,“叶元明被自己的天赋神通折磨了二十年,不是今天死,就是明天亡,哪里还用得到丹药谋杀啊。”

    叶元明是天风道院的大师兄,在梦仙山脉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因实力,也不因家境,纯粹是因为在天风道院当大师兄太久,足足二十年都不曾挪位。

    他当年凡人之身在绝境感灵,激活天赋神通,损伤灵魂,致使炼气后期真正觉醒天赋神通,每一次运功都会牵动旧伤,导致修为再无精进。

    越昤没动作,李闲又凑近,还神神秘秘地写字,“道院坊市一直流传落虹湖曾有高人坠落,他们必定是找高人遗物的,不然怎么会消失在湖中几天呢!”

    落虹湖很多年前并不叫这个名字,它的名字很直白也很瘆人,名叫食人湖,原因便是不少修士入湖后有来无回,很多人都道是溶蜥食人,数百年前,忽有一日天将虹光,坠入湖中央,引来无数人探查,却毫无例外都没有收获,久而久之,有文人情怀的修士就将食人湖改成落虹湖。

    越昤想了想,回应他写道,“湖中央底部,有一道地裂,地裂里有一尊玉石像碎了,我没有仔细搜那处地穴。”

    这句

    话一写完,李闲蹭的站起来,一副果然如此,嗖嗖几步冲到岸边,兜头就跳下了湖里。

    越昤维持着书写的动作看着湖面有几分呆,回过神将黄纸片丢进火堆中,火焰蹭得加剧,越昤不再多管,盘坐原地,闭目打坐。

    先天之炁一遍一遍淬炼着经络,不知是否是浸润过地灵浆,即使身处其中不足一盏茶的时间,也让修炼快了几分,淬炼由经络入血肉。

    直至清晨,越昤睁开眼,湖中央正巧蹿出人影,半盏茶后,一身落汤鸡的李闲难掩喜色的爬了上来,哗哗滴着水就站到越昤旁边,“越昤啊越昤,你可当真不仔细,连法器都不要。”他挥动着手上的长刀,是一柄下品法器。

    越昤瞧着水浇熄了火堆,便拎起背篓起身,没有回应,也没有在意,径直走入森林。

    这下品法器多半是楚卿云兄长的,除了长刀,应该还有其他。

    一路边走边看还有没有遗落的灵药,待到烈风谷出口处,已经是正午,李闲那一身湿漉漉也被晒干了。

    只是,当越昤穿过石道,却顿住脚步,有人正等在树下。

    那一身道袍本穿出纨绔味,现下在他冰冷森肃的神色下带上了几分咄咄逼人。

    两人隔着三丈远对立着,目光不避,一人平静无甚情绪,一人渐渐攀上杀意。

    三月的风带着几丝寒意,即使正午的日光也无法温暖。

    李闲不知是不是被石道里的藤蔓绑架了,迟迟没有走出来。

    越昤注视楚卿云兄长三个呼吸,不再留意,绕路前行。

    身形与他将错身之时,他忽然展开左臂,拦住越昤,越昤顿住脚步,回看向他,他身上裹着如有实质的杀意,冰寒之感比寒风还要凉,一夜的时间,他的气力和伤势已经完全恢复了。

    再次对视,他的杀意添上几分犹豫,他动动嘴,“我能相信你?”

    相信什么呢?

    相信越昤不会暴露他“记忆错乱”,还是相信越昤不知道他身上藏着秘密?

    落虹湖经历了两大道院的大战,在天风道院阵法被破开的那一刻,他们都应该离开,却骤然掉落到湖底,还被强行抽离了灵魂,唯一的解释,便是当时还发生了一场始料未及的剧变。

    源头便该是当时恰巧在湖中取水灵果的这位。

    这位因为湖上的大战被困在湖中,不得不深入探索湖底,又进入玉石像地裂,或许真的触发了“神道修士的阵法”又或许做了些别的,致使青铜铃铛激活,震开湖底空

    间

    吸入了大战众人的灵魂

    也让他陷入昏厥。

    直到越昤进入

    让他猛然惊醒。

    或许此刻

    他心中数万次的懊悔

    在醒来那一刻

    为什么不冷静、不闭嘴

    使得只言片语和行为举止暴露出不寻常。

    他完全可以假设越昤看不出来

    但他不是自欺欺人之辈

    他更不相信数百年后那个九龙灭天罚的神秘坤道会毫无警惕。

    不过

    回应他的

    只是越昤淡然后退一步

    然后从他另一侧绕过去。

    从离开玉石像地裂的那一刻起

    越昤便知道这里的秘密已经有了有缘人

    除了

    那枚未被掌控的青铜铃铛。

    他错愕

    回身朝着越昤后背大喊了一声。

    当然

    越昤听不见。

    所以回应他的是终于钻出来的李闲。

    李闲扛着刀

    拖着溶蜥尸体

    懒散地接着话

    “她啊

    是个聋女

    你要么拦住她让她盯着你说话

    要么直接写一张纸贴在她面前

    嘿

    这样说话只能讲给鬼听咯。”

    楚卿云兄长阴沉地转过脸看向他

    再注意到他大咧咧展示的法器

    ▏)

    登时神色更加暗沉

    “你

    偷我法器……”

    李闲一怔

    一时间没听懂

    再看他目光所落之处

    登时意识到什么

    尬笑对上脸

    甩开溶蜥

    试图逃跑。

    可楚卿云兄长已然抓着气力

    气势逼人地冲来

    还带着一句怒吼

    “把我的储物袋也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