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一眼着迷 > 第 85 章 番外
    心底那哑火的烟花涌出一声声嘭响,噼里啪啦热烈绽放,前一刻的低落跟着飞向天际,炸开成了火树银花。

    情绪大落又大起。

    许织夏思绪凝固好半晌,才重新活络,睫毛一颤,被钻戒吸附住的目光抽离,望向他。

    他是在求婚吗?

    她一时凌乱,理不清自己是看到戒指难以置信,还是难以置信他清醒的事实。

    纪淮周静静看着她,眼底有笑意:“哥哥几时跟你说过假话,怎么就是不信呢?”

    手指抚过她耳鬓,陷入她蓬乱的长发,轻轻梳进,鬓发别过去,露出她的耳朵。

    他唇贴近,陪她温故昨夜温情的语气:“老婆。”

    许织夏屏住气,心跳顿时顶到嗓子眼。

    “……老婆。”耳廓被他炙热的吐息包裹,她软骨薄薄的耳朵红透。

    他一声比一声低哑:“老婆……”

    被他清醒着这么称呼,比昨晚难为情千万倍,许织夏全身血液都在起着波澜,脸埋进他胸口藏着。

    纪淮周抱住她,拨了拨她烫红的耳垂,笑说:“信了么?”

    许织夏理明白,他非凡说结婚叫老婆的时候是清醒的,连她给他穿胸链都是清醒的。

    他总有这么多坏心眼的情趣。

    许织夏这会儿心被手上的钻石磨圆润了,不跟他计较,只装着糊涂,咕哝了一句:“哼……给我戴戒指做什么?”

    “还不够明显?”他笑。

    许织夏抬起脸,眼神埋怨,又有几分喜悦掩在矜持下:“哪有人问都不问,就套戒指的?”

    纪淮周弓着背,双手撑床,压在她身体两边,近距离细细瞧她的眉眼:“那求婚要先做什么,小周老师,你教教我。”

    “人家求婚,都要先表达一段天地为证,至死不渝的誓词。”许织夏小声嗔怪:“你就没什么正经话要说的?”

    “哥哥是想说啊。”他笑得还挺冤枉:“你这不是没给我机会么。”

    寻常小情侣恋爱是恋爱,谈婚论嫁又是另一回事,中间差了一条现实的银河。

    可他们不是。

    求婚求婚,有求就有失败的可能性,而他们没有,甚至可以直接略过这过场的一步。

    他们自人生至暗的低谷起,就牵住了彼此的手,被迫分开过,却终究牢牢紧握,丢不下,走不散,因为他们共用着同一个灵魂。

    相伴至今,

    他们只差一个开口。

    尽管如此,他也有义务给她一场女孩子都向往的浪漫仪式,想过在东栖岛,或是在西湖边给她办场音乐会,想过在希腊的海边,想过在阿尔卑斯山的星空下,想过全世界所有她会喜欢的地方。

    想了几个月,没想出个所以然。

    郑重这个词,思来想去都不适合用在他们身上,真情假意不明朗才要郑重承诺,可他的心都剖出来,给她看十七年了,太过反常的刻意,反而会将心意衬得虚假。

    再正式的场合,都不及某一天在棠里镇,清晨醒来随口一句来得真挚。

    和她结婚,在他这里是一件随时的事情。

    于是戒指就这么随身了几个月。

    昨晚说是说出口了,话也是心里话,可下一秒又觉不妥,这么一桩美事,就算不适合隆重,也怎么都得跟她讲两句走心的,而不是在他借酒消愁的夜晚,情绪一上头,随随便便就问了,起码要有个真诚的态度。

    想着装装醉,等个适宜的时机再正经说一次,结果小姑娘放心上了,惹得她不高兴,他总不能由她气着。

    这回他是真没机会。

    许织夏不晓得他筹谋了如此之多,眼睫毛一眨一眨地觑着他:“现在说也不晚。”

    纪淮周似真似假,正儿八经起来:“那哥哥今天抓紧,搭个舞台,订些气球玫瑰布置布置。”

    许织夏唇一抿,低头笑了。

    “不用……”她眼底敛着小女生的娇羞,手指头摸着那颗粉钻,摩挲来摩挲去,温温顺顺:“这种漂亮事,都是形式主义。”

    他们的形式,是在棠里镇的烟雨,棠里镇的雪夜,走过青石小巷,春夏秋冬都牵手回家;是在美国地下拳馆,他撕裂情绪的那句你不能只属于哥哥么;是在伦敦街头的红日下逃亡,漫天水雾里,拉着手,奋不顾身奔向世界尽头。

    是彼此作骨,彼此为灯。

    是彼此生命的开端。

    是过去的六千多天,每一个日日夜夜。

    他们的形式,是对彼此感情的心照不宣。

    “行,漂亮事就不做了。”纪淮周轻笑,起身曲起一条腿,跪到床下。

    他突然在她面前单膝跪着,许织夏眼波一漾。

    “哥哥不是矫情的人,不爱讲肉麻的,但漂亮话哥哥还是得跟你说一回。”他摸着裤袋,又去摸外套内口袋,手机和钱包一样样摸出来。

    放进她手里,再注视过来。

    “小尾巴,哥

    哥只属于你,完全属于你。”

    许织夏放慢了呼吸。

    他的目光很少有这样明显浓厚的情意,这样一个情绪不外露的人,纵有七分,能表现出三分已是难得,只有在看她时,他的眼里才会明明白白出现这种深刻,虔诚,剖心剖肺的感情。

    自始至终,她都是他厌世里的钟爱。

    “我名下所有信用卡都在里面,证券之类的其他资产手机也都能查到,”他说:“全部归你。”

    许织夏看着手里他的手机和钱包,虽不意外,却也讷了讷,猜他想说的话:“你都不要,只想要我?”

    纪淮周低声笑:“都不要,只想你要我。”

    她抬眼,心旌神摇。

    “我说过,不管是纪淮周,还是周玦,都是为你活着的,如果没有你,他早就死去了,是你把他从灰烬里救出来。”

    纪淮周牵住她戴着钻戒的手,轻轻拉近,握在手心揉捏:“我对珠宝不感兴趣,但这颗PinkPrincess我收藏了四年,陈家宿讨了不下二十回,我没答应。”

    “——因为这是要送你的。”

    这颗堪称世界上色泽最浓郁的艳粉钻,不是拍卖会的拍品,而是当年雅士谷赛马的赌注。

    四年前为了得到这颗钻石,他在雅士谷险些赔上半条命,从那群争强好胜的公子哥手底下夺走,当然他们谁都没落得好下场,摔下马背伤的伤,残的残,技不如他,最后还什么都没捞着。

    没有她,他活不活的无所谓,梁子结下不少,不过没人敢招他,毕竟在外界眼里,他是玩儿命的疯子。

    但如今不会了,他这条命,得留着护她。

    这事他没告诉她。

    光是听那轻飘飘的两句,她的眼尾都晕了红,瞳仁闪起水光。

    说了还得了。

    纪淮周和她四目相对着,她还是小孩子的时候,看他的眼神也是这般柔软。

    “哥哥想成家了。”他说:“想你给我一个家。”

    他弯下颈,吻了吻她的手背,再目视于她:“你要我么?”

    许织夏没想哭的。

    如此笃定的情爱,就像看过了月老的姻缘簿,知晓结局,踏踏实实走下去,本不该再惊心动魄。

    可心还是被触动,不受控地剧烈震颤。

    想到十七年前,只堪堪到他腰际的她,捏着他一根手指头,问能不能跟他回家。

    而今是他捏着她的手,问她要不要他。

    泪水滑下脸颊,汇聚到下巴,啪嗒滴落,湿晕在被子上洇开,她睫毛湿了,眼泪晃在眼眶里。

    这间屋子,她自幼就住着,有她喜欢的紫檀床,有她喜欢的深木书桌,南面的窗望出去,有她喜欢的悠悠绿水,北面的窗望出去,有她喜欢的小院子。

    都是她喜欢的,人也是她喜欢的。

    许织夏用力点了几下头,舍不得他长久跪着,捉住他手腕拉他坐回床边。

    他力量感蓬勃的手,在她脸前,指腹轻柔地抹去她的泪痕。

    许织夏乖乖坐着,鼻音轻软:“哥哥,我们在哪里办婚礼?”

    纪淮周随着她的话音唇角翘了下,想压一压,这时候笑她是要恼的,但没压住,倏地笑出一声气音,笑意蔓延到了整个面部。

    唇红齿白,嘴角扯出了最深的括弧。

    “你笑什么?”许织夏轻皱眉。

    笑她急不可耐,正中他下怀。

    这话纪淮周当然不会说出来,他抬抬眉:“笑你哥哥现在身无分文,又寄人篱下,只能都听你的。”

    许织夏心软着,没追究:“那就在棠里镇。”

    有人爱一掷千金的奢华,可繁华都市深似海,人心不古,他们都厌倦纸醉金迷的空洞,千金在手也只向往江南小镇市井坊间的气息。

    大城市里叫活着,烟火气才叫生活。

    “得在谷雨来之前办,否则景区开放,就不方便了……”她深思熟虑,沉思着,还在仔细琢磨。

    纪淮周经不住又被惹笑。

    许织夏后知后觉到他笑里的微妙,怨声:“你是不是在笑我……我不跟你说话了。”

    “不是。”

    “你就是。”

    纪淮周指了下她无名指闪耀的钻戒:“求婚成功了,心里痛快,不能笑么?”

    许织夏笃定他是抵赖。

    她说不过,就跟着无赖,左手伸到他面前,委屈巴巴:“你是不是给别的小姑娘买的?”

    纪淮周哼笑:“胡说八道。”

    “四年前你都还没那意思,”许织夏有理有据:“谁家好哥哥会给妹妹买钻戒?”

    他懒腔懒调:“你家的啊。”

    “总不可能那时候你就想着要求婚了。”

    “——嫁妆。”

    他轻描淡写,许织夏心跳忽地咚咚作响。

    “哥哥答应过,你舍不得,我就不结婚,永远陪着你,”纪淮周语气温柔而坚定,眼中的

    深情掺不得假:“我如果要结婚,就只有一种可能。”

    他顿了顿:“那个人是你。”

    许织夏鼻子又是一阵酸涩。

    过往他若无其事的话语间,每个字都是信守不渝的承诺。

    “至于你,是跟我结婚,或者是跟别人结婚,这钻戒我都是一定要买的。”

    就算做不成情人,他也是兄长。

    纪淮周看住她:“兄妹之情也好,男女之情也好,你都是我命中注定要爱的人。”

    他字句清晰地给她结论:“我爱你,我想给你买钻戒,就这么简单。”

    许织夏眼前水茫茫,曾经那个因为爱而迷惘的自己,在今天得到了属于她的标准答案。

    爱是向上的引力,是各自清醒又互相沉溺,是想要依赖哪怕不合乎道德。

    他在以最完美的方式爱她,他的爱,是所有爱的总和。

    “不是嫁妆,我只想跟哥哥结婚。”

    许织夏微微哽咽,眸光流动,纪淮周深深望进她的眼,而她眼瞳的水色间,也只映着他的脸。

    他喉结动了动:“好,我们结婚。”

    初生的晨光沐浴着他们,亮晶晶的,他们周身的空气似浮盈着金粉。

    纪淮周抱着她耳鬓厮磨了会儿,托住她左手的无名指:“沉么?”

    他一问,她莫名就委屈了:“嗯……”

    这么一颗鸽子蛋大的钻石,压着指圈,说不沉是假的,但又喜欢得不行,因为是他给的。

    “刚戴上,”她难舍:“不能摘。”

    纪淮周淡定地静了两秒:“婚后就能摘了。”

    许织夏点头,见他抬手看了眼腕表。

    “你爸爸在公司,你妈妈在学校。”他手腕落回下去,不慌不忙问:“跟不跟我去檀园?”

    许织夏不明所以:“做什么?”

    他笑了下,才说:“户口本在书房抽屉里。”

    “你怎么知道?”许织夏惊讶,转瞬意识到他用意,心热烘起来,佯装扭捏:“要先问过妈妈……”

    “不问。”他没犹豫。

    许织夏嗔怪:“你这是先斩后奏。”

    纪淮周笑而不语,他哪敢在她爸妈眼皮子底下拐她,早跟周清梧女士请示过了。

    “先去买对婚戒,再去民政局私定终身,就这么定了。”

    他话落,许织夏还没反应过来,人就离了床,被他一勾腿横抱起来,径直去向浴室。

    偏爱确实会让人有恃无恐,眼下要同他一道做坏事,许织夏居然没有畏怯,只是心跳加速。

    她想笑,晃了两下腿,故意唱反调:“我得再想想……”

    “不着急。”

    进了浴室,纪淮周放她坐到台面,慢条斯理给她挤着牙膏:“领完证,慢慢想。”

    “……”强盗逻辑,蛮不讲理,可是她难以抗拒。

    许织夏羞窘,踢了下他腿。

    牙刷递到她手里,他弓下腰背,手撑在她腿两边,昂着脸端详她:“偷偷骂我呢?”

    “哪有。”许织夏不信他还有读心术:“我骂什么了?”

    “狗男人,怎么不去抢。”

    他绘声绘色,许织夏倏地笑出声,鹿眼溢出明媚的光芒。

    她笑,他也笑起来,什么都不说,就这样长久长久对视着。

    许织夏脸逐渐温温热热,先低下头。

    他的求婚钻戒,那天她只戴了不到两个钟头,就换成了婚戒。

    婚戒是一对的,她一只,他一只,戴在各自左手的无名指。

    他们没有寻常小情侣的顾虑,想结就结,反正未来的日子,都是要一起走的。

    况且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们更绝配。

    当晚,他们的床头柜上多了两本结婚证,小台灯下本面亮红,光晕从灯罩里朦朦胧胧弥散出来,卧室里似起了薄雾。

    窗格留了道缝隙,水流声细细,他点了盏小香炉,说是新婚夜要讲究一回,沉木的香一缕一缕,在春夜拂进的微风里柔软摇晃。

    他们侧枕着,睫毛缓缓眨动,安安静静看着彼此,像是深陷在一场尘埃落定的美梦里。

    他一到床上就没有不浪荡的时候,新婚之夜倒是从良了,只是目光不离她的眼睛,用自己戴婚戒的手,牵着她戴婚戒的手,揉一揉握一握,偶尔拉到唇边亲亲她的指尖,纯粹得很,许织夏都不习惯了。

    屋子里很静,许织夏心思都在近处他那张漂亮迷人的脸,话自己从唇间轻轻地出来:“哥哥,这个香好浓……”

    她神情春思迷荡,好像他点的是什么助兴的香。

    纪淮周忽地一笑,再开口,整个声腔都是柔的:“还叫哥哥呢?”

    许织夏眉眼有一丝疑惑。

    纪淮周笑得深了:“叫声别的听听。”

    他低着嗓,许织夏听出他话里的意味,昨日孟爷爷调侃说,你们年轻人不都是叫老公老婆的,昨晚他自然就改了口

    。

    他的声音是标准的低音炮,从胸腔沉沉地出来,清晨那几声叫得人神魂颠倒,她都要迷糊了。

    许织夏垂眸不语,悄悄在心里默念那两个字,念得自己心脏微胀,异样跳动。

    她做贼心虚地深吸一口气压了压,赧着脸:“不要……”

    纪淮周哄着她:“叫一声。”

    他又用那种声音蛊着她,许织夏心悸动着,脑子里晃过几个片段,晃得她柔肠百转。

    酝酿了冗长一段时间,她轻声呢喃。

    “……阿珏。”

    ——哥哥的哥哥喜欢罗德斯玫瑰,我就把罗德斯玫瑰种满整个院子!

    ——叫声阿玦听听。

    纪淮周思绪一恍,静默下去。

    许织夏扬起眼睫,望着他的眼,人有些犯臊,眼神光却又那么明亮:“双玉那个珏,哥哥,我没有叫错。”

    纪淮周压抑了几天的颓唐,在这个瞬间从眼底涌上了眉梢,揭开伪装,遍体鳞伤地暴露在她面前。

    “我知道你想他了。”许织夏握住他手,将他的手心贴到自己脸颊:“淮崇哥哥能为你做的,我也可以。”

    她神情柔柔的,冲着他笑,驱散了笼罩他的忧愁。

    她像是疗愈的伤药,伏在他心上,吻着他被剐了千万刀的这颗心。

    纪淮周目光缠绵在她脸上,微微笑了,不说话,低头,嘴唇落到她的眼皮。

    许织夏颤悠了下睫毛,温顺合上眼,感受着他掌心的热度,和唇面的暖湿。

    他慢慢蹭下去,亲到她的唇,嘴唇压得她仰高了脸,他慢慢含着吮着,胳膊在被子下揽住她腰,慢慢抱实了她。

    小香炉里的沉木太过香浓了,终究是助兴了情趣,熏得人昏沉沉。

    那晚许织夏梦到院子里,耶耶和小橘在花池边玩闹,罗德斯玫瑰开得美艳,他们一人一张摇椅躺着,商量婚帖名单。

    他阖着眼,闲闲摇晃,慢悠悠说,大喜的日子,你那个学长,还有斯坦福几支足球队的追求者,都得请。

    她嗔他不要惹事情。

    他在梦里混得要命,小心眼,非说得让那群贱男人知道,谁才是她老公。

    这时院门被兴奋地叩响,陆玺和陈家宿在门外喊他喝酒,叫着新婚之夜必须一醉方休,乔翊嫌弃他们的大嗓门,嘲讽说,你们分贝怎么不再大些,直接把门震开好了……

    小镇宁静,夜影婆娑,纪淮周也入了梦。

    梦里是多

    年以前的某天,她独自坐车到EB找他,陪他上班,半夜他们才回到棠里镇。

    花池里罗德斯的花冠垂着,没生气,她着急忙慌又垂头丧气:“哥哥,花怎么都蔫巴巴的,是不是我又养坏了?”

    他看着那片奄奄一息的罗德斯,想到了那个爱种罗德斯的人,沉默了很久。

    “它们也得睡觉,”他说:“等到日出它们就醒了。”

    “会吗?”

    “嗯,天会亮的。”

    她睡着后,他悄无声息下楼,亮了院子里的小灯泡,拎着把枝剪和小凳子,坐到花池前。

    夜深人静,光线昏暗,他独自修剪着罗德斯玫瑰破败的枝叶。

    “阿珏。”

    身后响起一道飘渺的声音。

    他眸光忽颤,手里的枝剪顿住,听着自己的呼吸听了半分钟之久,终于回过头。

    视野变阔,他逐渐看清了那张和自己生得一模一样的脸。

    纪淮崇站在那里,笑着,眉眼温润,白衬衫干净清朗,气质一如既往地儒雅。

    纪淮周缓缓起身,和他面对着面,恍如隔世地怔住。

    他眼瞳布满红血丝,喉咙哽住,良久良久,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

    “哥……”纪淮周声线抖动,嗓子像是干涸了小半辈子,嘶哑到了底。

    ——你终于来我梦里了。

    纪淮崇始终莞尔着,心甘情愿,没有半分怨言。

    “新婚快乐,阿珏。”

    万分的悲痛,和万顷的释然,在纪淮周眸底错综复杂,在纪淮崇的笑里,他眼中的痛苦渐渐在被融化。

    纪淮周眼球丝红,嘴角牵开笑。

    二楼的雕花木格窗半支着,如水的月光流淌进房间,轻抚着女孩子的脸,她在温柔的夜风里呼吸浅浅,静静睡着。

    小橘伏在她的窗台,陪她睡梦。

    胖乎乎的耶耶在院子里,蹲在两人之间,望着他们,吐着舌头,活泼地摇着毛茸茸的尾巴。

    也可能是小耶。

    夜幕像整片银河倾泻下来,在他们身上投下光,但只有一个影子。

    纪淮周不看地面,只看着他:“下辈子别再生病了,纪淮崇。”

    纪淮崇笑容和煦:“没大没小,叫哥。”

    纪淮周也笑了,内心越来越平静。

    “我们阿珏成家了,要好好对妹妹。”

    “知道……”

    小院明月,今夜他们也算是共此良辰了。

    纪淮周仰起头,视线里是小姑娘卧室的那扇窗。

    十七年前,他和自己的哥哥一别就隔了生死,十七年前,他不情不愿去港区儿童院接她,带她去到杭市,去到棠里镇。

    从今往后,他成了她的哥哥,再难舍。

    来时路千般荒凉。

    此一去,值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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