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
三点半的时候,唱作人录制基地外已经排起长龙。
近百位男生，背着包或吉他，有的在笑,有的一言不发,有的朝演播室的方向伸长脖子张望，青春洋溢的面庞上,无不带着对未来的神往。
休息室外明显喧嚣了起来，脚步声跑来跑去,是工作人员在做上场前的协调工作。
段星野坐在化妆台前,化妆师围绕着他忙碌。
段星野脸上没用妆,只是吹个发型。化妆师一边晃动着吹风机,一边偷偷瞄了段星野好几眼，见他脸小,五官稠丽,皮肤好得像初生一样，简直就是为镜头而生的明星。
段星野不受影响地翻阅制片人送来的选手名单。
根据海选赛制,每位导师手握八个通关名额，选手上台表演过程中，如果导师想要吸纳该选手成为学员,可按灯表示。获得超过一盏灯的选手,最终将迎来反选导师的环节。
同时出于节省时间以及相信导师的专业度考虑，如果有的选手表现极差,不适合这个舞台，任何一个导师都可以按下“X”按钮中断表演，选手自动进入待定区,未来再根据网友投票看是否能够进入复活赛。
名单上,大多数人的信息只有名字、年龄、家乡以及职业,但是有那么二十来个人，特意在备注栏放了大致履历介绍，都是百字起步。
有的是已经成熟的网络主播，隶属n旗下；有的是尚未出道的练习生，背后是叫得上名字的娱乐公司。意思很明显，节目组跟相关资本方有合作，这些选手是内部推选产生的，俗称vip，希望三位导师能够尽量留下，起码不要让他们在海选阶段就被刷了。
只要是选秀，就会有不同程度的潜规则。段星野就是音综选秀出身，并且在比赛过程中遭遇了严重的黑幕，本来冠军不应该是他，只是他强到资本为他让道。
看到节目组公然给出一份vip名单，段星野只是耸耸肩，说到底，他在音乐上是天才到缺乏共情能力的人。
段星野无障碍地接受这种现象，但也不会顺应这种现象。规则别想来操纵他。
不管是不是内推的选手，只要符合他心中唱作人的标准，都会拍灯，否则，导演求他都没用。
在最后一页，一个选手让段星野停留多看了一眼。
名字叫王世稀，来自渝市，21岁。备注栏里，段星野不仅看到了前东家的名字，还看到节目组的特意提醒：【请导师给满三盏灯】
看来这位是本届选秀的关键人物，拿的还是紫微星剧本。
段星野又在那个名字上掠过两眼，产生了类似第六感的东西，稍纵即逝，接着他阖上名单，配合化妆师上定型喷雾。
还差一刻钟到五点，休息室的门开了。
段星野肩上披着羽绒服，在小戴和工作人员的陪同下走向演播厅。
经过楼层大厅时，门外还有不少正在签到进场的选手。
有人透过玻璃墙体，远远地就看到段星野，立马喊出声：“段老师！！！”
那一声过后，原本闹哄哄的人群一下子聚集到玻璃旁边，热情地朝里面挥手，鼓掌，叫着“段老师”，企图吸引段星野的注意。
这次来参加海选的人中，有很多都是为段星野而来的，他们会成为粉丝，完全是出于在音乐的共鸣，对段星野作词作曲能力的崇拜，虽然段星野年轻得过分，但他们真心愿意用“老师”来称呼他。
小戴偷着乐：“等下会不会搞成大型粉丝见面会？”
段星野朝门外的那群年轻人看去，无意间一瞥，发现一个男生跳了起来，又掉下去，淹没在人群里，接着又跳了起来，双手高举着交叉挥舞，再被淹没。酷似在高草丛中上蹿下跳的哈士奇。
段星野立即想起来了，是上周彩排中那个唱rap并且有点戏多的小孩。
他淡淡收回目光，进入演播厅的大门。
户外签到处，一个年轻人没有像其他人那么狂热地簇拥到一起，他冷静地目送段星野消失在视野中。
恰在这个时候，手机响了。年轻人拿出来看了一眼，接起。
“喂？段叔叔……对的，我在现场了……”他听了会儿，微笑着摇头，“不紧张，准备挺充分的，好，知道了，谢谢……”
年轻人挂了电话。
签到台的小姑娘用手指一行表格：“王同学，在这儿写名字。”
***
江莉家在萧市的一处郊外别墅区，作为明星的家庭，社区的私密性很好。
承渡舟到地方的时候，吴恩琪和武浩夫妻俩已经在了，他们正在院子里烧烤，作为餐前小食。
因为知道段星野会晚一些到，所以定下的正餐开始时间也晚。
快到五点的时候，肖家辉把客厅电视机打开，调出频道，等着《唱作人101》开播。
江莉在厨房，望了眼客厅方向，又从橱柜里掏出一个蛋糕盒子，朝吴恩琪挤了挤眼：“吃饭的时候留点肚子。”
吴恩琪通过塑料壳看到蛋糕的样式，无声地鼓掌，道：“好看的！”
江莉端着烧烤盘和洗好的水果到客厅，招呼大家一起吃。
承渡舟从电视机上收回目光，面对烧烤，摆了摆手。
江莉不强求，对肖家辉道：“看看人家男明星是怎么管理身材的。”
肖家辉正在吃一串滋滋冒油的五花肉，看了眼承渡舟，摇头道：“比不了比不了，难怪我当不了男明星。”
周围人都笑。
承渡舟拿了碗蓝莓，抬头，节目已经开始了。
演播厅的摄像机在观众席上环绕一圈，屏幕上，大家抬起双手晃动，一张张脸庞带着笑。
接着镜头落在观众席前方的高台上，能看到三位导师的远景。
段星野坐在最左侧，位置偏，但一张脸白的发光，成了最先抢夺大众视线的人。
可还不等众人细看，画面推给了中间的金子特写。
这位实力派女歌手洋溢着开朗的笑，鼓掌道：“欢迎大家来到唱作人101的海选现场！我是这一季的音乐掌门人金子，芜湖~！我的宗旨是，玩转音乐态度！”
下一个。
陶子逸笑着挥手：“嗨喽，大家好，我是陶子逸，我的宗旨是，展示音乐魅力。”
画面又是一切，段星野的脸占据屏幕中央。
他皮肤雪净，唇红齿白，乌黑的眼瞳清凌凌望着镜头，不带丝毫感情，发丝看似随意地凌乱，实则精致，在灯光下闪着亮片，挑染成奶白色的发梢彰显个性，今天他穿一身休闲风格的深色西装，矜贵又时尚。
现场的欢呼声再次掀起一小片高潮。
因为是网综直播，数字电视也能同步网络平台上的弹幕。
“啊啊啊啊我段老师今天也在用美貌杀人！”
“段老师三年前还是学员，今年就成导师了！太强了！”
“比在一路相伴里严肃好多哦，不愧是坐在导师席上的人。”
“今晚在唱作人里看完段老师，又能接着在一路相伴里看他和承总撒糖，开心！”
吴恩琪正在撸韭菜，望着电视道：“段老师的人气好高啊。”
“小段太适合荧幕了，不去演戏可惜。”江莉啧啧两声，说，“承总，考虑引荐他到影视圈吗？”
承渡舟低一下眼，嘴里塞了颗蓝莓，笑道：“引荐也没用，他只对音乐感兴趣。”
屏幕里，段星野清悦的嗓音开口：“我是段星野，我的宗旨是，把控音乐质量。”
从三位导师的宣言就能看得出，他们选人的侧重点都各有不同，其中段星野明显最严格，到他组里的人必须得有过硬的创作能力。
后台，冲着段星野去的几个选手都坐立难安地踱起步来。
屏幕外的客厅里，等大家再次将注意力放在电视上，承渡舟抬头，看着画面里的段星野，又见弹幕全是夸赞的声音。破皮的蓝莓流出清甜的汁水。
等金子介绍完海选规则后，选手依次上场了。
每场开始表演前都有几十秒的选手自我介绍和互动，段星野参与得比较少。
选手正式演唱的时候，镜头会给到导师席上三位的反应，段星野永远是最冷静的那一个，好像每一个都不能打动他。
前几个确实不尽如人意，都成了炮灰。
第七个开始才有了点专业的样子。
他跑上来就抓住话筒，上气不接下气道：“段老师，我特别喜欢你，你所有的歌我都会唱，这次报名比赛也是为了能见你，我昨晚都激动地没睡好觉。”
他害羞的迷弟样把观众逗得哄堂大笑。
镜头给到段星野。
“好的。”段星野仅仅是抬起眼，道，“请开始你的表演。”
选手挠了挠后脑勺，更不好意思了。
弹幕：
“哈哈哈哈是全场最冷酷无情的导师了。”
“段星野的猫耳形象还在我脑海里盘旋不去，在恋综和音综的反差也太大了！”
“害，不奇怪，全世界只有承总才能让段老师展现温柔可爱的一面。”
江莉开玩笑说：“承总看别人表白自己先生，什么心情？会吃醋吗？”
“不会。”承渡舟摇摇头，道，“说明他受欢迎，替他高兴。”
真心的。
“哎呀你看看，人家这格局。”江莉拍打肖家辉，嗔怪道，“我跟男粉丝机场合个照，你都跟我碎碎念半天。”
“是是是，我也该学习。”肖家辉连忙给她喂一口鱼豆腐。
吴恩琪笑道：“那是老肖紧张你呢。”
电视上，那个选手结束了演唱，跟前面的选手相比，简直让人耳目一新，赢得了观众热烈的掌声，同时收获了两盏灯。
他已经通过了，却难掩失望。
因为那两盏灯里没有段星野。
画面再次给到段星野，导播在耳机里提醒他先点评。
段星野直言道：“你的声音特质很好，但是发声方式有问题，时间久了一定会损害嗓子，如果想长久地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之后一定改。我没有拍灯，是你的词太过空泛，目前达不到我认可的标准，我的名额有限，更想看看后面的选手。”
段星野这段话虽然冷情，但是都听得出句句真心，也够坦诚，引发观众席的掌声。
台上的选手连连鞠躬：“谢谢老师，谢谢老师。”
后台却是哀嚎声一片。
“好恐怖啊！我以为这哥们已经很强了，还是得不到段老师认可吗？”
“他一定要创作型的歌手。”
“完了完了，粉丝都不能让段老师心慈手软！”
墙角，一个十八九岁的男生心无旁骛地做俯卧撑。
旁边一人道：“你还是为之后上台省省力气吧，段老师要求忒高，不好过关的。”
男生抬头看了眼电视屏幕，气喘吁吁道：“没事儿……八个席位里肯定有我一个。”
那人撇起嘴角，不知是信还是不信，只朝他竖起大拇指。
上半场海选中，金子和陶子逸分别收获了四名学员，而段星野只收获两名。
按照时间，上半场即将结束，还剩最后一位选手。
等待选手上场的间隙，陶子逸道：“我都觉得名额要不够了，段老师才给出两个，真是让人羡慕，不过段老师会不会太严苛了一点？有些选手声音条件很好，台风也很稳，是个好苗子，硬是卡词曲的话，怕是要埋没不少人才。”
在音综里，陶子逸不敢叫段星野师弟，怕被网上嘲自己不够资格，不过他这番话里藏着的刀也够锋利，意思是段星野太过较真，不给新人机会。
段星野往前移了下椅子，看着自己面前的歌词集，淡淡回应道：“声音条件好，可以去好声音，我们这儿是唱作人，对词曲的考量排首位，是人才多的是地方给他们发光，前提是要选对地方。目前上台的选手都挺摆得清位置，倒是陶先生似乎在一众好声音里忘了初衷，如果不摆正立场，后面的学员怕是会对导师的评判标准产生怀疑。”
台下立即响起掌声。
后台学员纷纷吹起口哨，表示赞同。
刚刚有一个选手，唱歌都破音，就是脸好看，但是陶子逸夸了一句很有魅力，就给要过去了，标准成迷。但知情人心里都清楚，那个选手背后有大公司。
陶子逸牵强地扯了个笑，赶紧道：“那下一位赶紧上场吧。”
段星野怼得有理有据，导致他这一波败了好感，弹幕还在议论。
“陶子逸一股老嫂子味，又没跟你抢学员，管得真宽。”
“这种圣母心的导师看着就烦，还试图道德绑架。”
“段老师这种导师才叫人放心，以专业的态度在筛选，是对选手负责，也是对观众负责。”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少年从拉开的大屏后走了出来，脚底生风，一身酷极了的嘻哈装扮。
段星野看到他贴在腰间外套上的名字。
谢杭。
他走到台前，不用导师开口询问，就用自带节奏的声音道：“大家好，我叫谢杭，来自杭市，今天带来一段rap。”
在观众的掌声中，陶子逸正要问一些个人问题来互动。
谢杭背过身，抬起手扬了扬：“DJ，Drpthebeat！”
导师席：“…………”
这是第一个上台自己ue流程的选手，自主性太强。
谢杭以一串飞速的英文开场，现场气氛立即被点燃。
金子一下子就兴奋了，随着节奏拍手鼓掌，没过一会儿，第一个拍灯。
她喜欢这位少年肆意潇洒的音乐态度。
陶子逸英文差了点，跟不上，但是看到后面他中文的词后，点了点头，也拍了灯。
这个少年形象佳，是时下小姑娘喜欢的酷哥奶狗型，舞台表现非常有感染力，看得出rap是专业的，作词能力也在，争取来自己的团队会是个得力战将。
段星野一直看着歌词板，任现场气氛燥起来了，都没有抬头。
最后谢杭还来了段hippp自编舞蹈，在台下妹子的尖叫声中，结束了演出。
他满头大汗地回到舞台中央站好，全场都能通过麦克风听到他气喘如牛的声音。
谢杭看了眼段星野的方向，见没有灯，仅是抿了下唇角，面色不变。
金子太过激动，第一个发出邀请：“你的音乐我很喜欢，flw有自己的风格，我认识不少说唱的老师，可以介绍你们认识，只要你愿意来我这儿。”
谢杭立即道：“谢谢金老师，但我今天是为段星野老师来的，如果段老师不选择我，我愿意进入待定区。”
现场一片哗然。
段星野抬起头，轻扬了下眉梢。
电视外，江莉拍了下手：“这是个忠实铁粉啊！”
承渡舟盯着屏幕看，眼神里看不出情绪。
这时，段星野折了下桌上的话筒，道：“你的rap很有力量，也具有作词的能力……”
台下观众立即起哄，高喊：“拍灯！拍灯！拍灯！……”
段星野不理会，继续道：“但我是唱流行乐的，没办法指导你，而且你从头到尾都是rap，显示不出唱功，我不接受学员在后续表演中，只有rap这一种表演形式，以及……”他瞄了眼词板，道，“你的英文明显比中文好，不仅是运用上，还有发音上。”
台下观众都没了声。
谢杭刚刚还无所畏惧的样子，此刻面上显出一丝心虚。
“我会好好练习。”他举起话筒，道，“如果今天我的表现没有打动到你，那请你给我一个不通过的灯，我下次还会再来。”
台下小姑娘发出了呜咽的声音，嚷着“不要！不要！”。
承渡舟看着，齿间咬破一颗蓝莓。
段星野没有丝毫犹豫，伸手朝向“X”按键，大有让你求仁得仁的架势。
“等等！”谢杭突然出声制止。
段星野停了下来，看他。
谢杭急得抓耳挠腮，可见之前的淡定都是装出来的，他左右看看，突然跳下舞台，从其他已经表演过选手那儿抢了把吉他，又爬上舞台。
他在支架上放好麦克风，把吉他背到身上，道：“请再给我一点点时间，听一下我唱的流行乐，不过是非原创，如果唱功不过关的话，可以把我灭了。”
承渡舟把蓝莓扔进碗里，淡淡道：
“可以这样吗。”
“赛制允许吗。”
“每个人只有一次机会吧。”
江莉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这小孩挺有意思的，也挺真诚，看他能不能打动段老师。”
“……”
承渡舟抿唇，下颌线收紧一下。
节目现场的段星野没有制止，只是导播在耳机里催促道：“快要切广告了，最多只能给他三十秒。”
谢杭弹响第一根吉他弦，清了清嗓子，深情开口：“总有些惊奇的际遇，比方说当我遇见你——”
是张震岳的《小宇》。
台下发出一片“wh~”的惊叹。
吴恩琪道：“矮油，不错。”
江莉问：“你们觉得能不能给灯？”
武浩点头：“我看行。”
承渡舟道：“那也不行，都说了是唱作人，唱别人的歌算什么？”
其他人齐刷刷将眼神看向他。
莫名觉得承渡舟今天有点杠。
承渡舟低下头，往嘴里塞蓝莓，道：“我说的是事实。”
屏幕里，段星野身体前倾，双手交叠在台面上。
其实rap的那段词已经达标了，他现在只专心听唱功。
Tep可以。
唱腔抒情。
音准k。
中文咬字真的很烂。
段星野伸手拍灯。
谢杭一怔。
全场欢呼。
最后镜头给到了谢杭那张笑开花的脸上，接着一秒切进广告。
客厅里，吴恩琪和武浩击掌。
江莉笑着拍了拍手，起身：“煮的汤应该好了，先给你们盛一碗暖暖胃。”
而承渡舟，耷拉着脑袋。
嘴里的蓝莓酸得难以下咽。
***
广告足足有一刻钟，这一刻钟也是给导师和观众的休息时间。
演播厅的画面不会外放，但是现场的气氛依旧需要维护好。
导演问大家想要什么娱乐活动。
大家都想让导师们唱歌，就是坐着清唱他们都高兴。
金子笑着摆摆手，表示今天不宠粉。
主要海选太累人了，情绪不到位，都不想开嗓。
导演ue段星野：“那段老师呢？”
段星野对着话筒道：“段老师现在只想休息。”
台下发出哄笑。
导演又道：“那要不然，让段老师现场给承总打个电话吧？”
段星野冷了脸。
“啊啊啊啊——！！！”整个演播厅却一下子炸开了锅，尖叫声差点掀翻屋顶。
“打电话！打电话！打电话！”接着大家齐心协力地起哄。
气氛到这儿了，段星野若是不接茬，绝对会成为今晚最扫兴的人。
他指尖在台面上的手机屏上轻扣了扣。
结婚最初的时候，他上水果台综艺时被要求过一次跟承渡舟连线，那一次被挂断了。
虽然承渡舟事后解释，当时在拍戏，是助理挂的，怕信号干扰片场操作设备，但是那之后，段星野再也没主动给他打过电话。
私下不互相打扰是说好的，他现在毫无理由地打过去，承渡舟会不会嫌打扰。
如果他知道承渡舟因为录节目给他打电话，拿他寻开心，他一定把承渡舟骂得狗血喷头。
陶子逸跟着观众一起鼓掌，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承渡舟在不知道现场这么多观众的情况下，就不会作秀，若是以平常的态度对待段星野，肯定会透出协议夫夫间的冷漠。
段星野手指蜷了蜷，按下通话键。
说不上是希望这通电话被接通，还是干脆被挂断。
现场的环绕音响传出拨号的声音。
导演做了个手势，所有观众就都默契地安静了下来，四下里鸦雀无声。
电话响了两下，接通。
“喂？”承渡舟所特有的磁性嗓音，有些茫然地在现场响起。
前排小姑娘们激动得眼睛发亮。
段星野脸色稍稍缓和了点，心里却莫名有些忐忑，可能是因为没主动打电话找过承渡舟，也不知道聊什么，又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聊天。
“嗯，是我。”
承渡舟问：“你不是在录节目吗？”
段星野用一根手指的指甲划动桌面，道：“中场休息。”
“哦。”承渡舟道，“进入广告了。”
段星野顿了一下，问：“你也在看吗？”
承渡舟道：“在。跟大家一起看。”
段星野知道他说的大家是江莉他们，他顺着话接下去：“这节目怎么样？”
“挺好的。”
“……”
承渡舟好像只有这三个字。
接着，承渡舟又道：“就是……”
后面似乎欲言又止，没了声。
段星野掀起眼睫：“嗯？”
客厅里，承渡舟用手掌摩挲了一下裤子，瞅了眼身旁几个玩手机的，尽量不引起注意地站起身，走到玻璃推拉门前。
段星野那边听到了手机那边隐约传来拉门和推门的声音，环境音里多了轻微的风声。
承渡舟斜倚在外墙边，道：“你不是不会rap吗？”
“是不会。”段星野问，“怎么？”
承渡舟低下头，踢了踢脚下的台阶，声音低了：“那你怎么要一个rapper？”
段星野：“？”
质疑他选人的标准。
现场有观众要笑，又眼疾手快捂住了嘴。
段星野一手撑着额，因为身旁都是人，耐着性子跟承渡舟解释道：“后来他唱的歌你听了吗？不挺好的吗？”
“你在说什么？”承渡舟抬起头，声音突然扬了起来，“唱的还没我好听。”
段星野：“…………”
来砸场的？
金子拼命憋住了笑，但肩膀已经在颤了。
段星野不知道承渡舟为什么突然跟他杠起来，但现场那么多观众，他作为导师的面子不能被驳了，也怕承渡舟说出什么攻击选手的话，道：“可以了，承渡舟，我选的人我自己知道。”
承渡舟轻蹙一下眉，继续低头踢台阶。
段星野仿佛在说他无理取闹。
想到不知道哪儿来的毛头小子都敢跑上台抱着吉他对段星野唱情歌，但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他憋了九年都说不出口，他羡慕别人的坦荡勇敢，又做不到，于是只能无理取闹。
承渡舟喉结艰涩地动了动，说：“我唱给你听。”
段星野愣了下：“什么？”
屋檐下，承渡舟蹲下，硬着头皮道：“就刚刚那首歌吧，我比他唱得好。”
现场虽然没人说话，但气氛躁动不安了起来，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期待。
段星野从小到大都没听过承渡舟的唱歌，独唱的机会没有，到了合唱，承渡舟的声音总是融入集体中。
肯定是唱得不好，在队伍里浑水摸鱼。
但现在承渡舟不知道现场还有上百个观众，段星野怕他丢面子，连忙制止：“你……”
承渡舟已经清了下嗓，以比平时说话更小的声音，开口清唱：
“我的爱就像一片舟
在你的心湖无处停
寻寻觅觅一个美丽的港湾
希望不再流浪飘荡……”
段星野看着通话界面，神色渐渐平静下来。
承渡舟唱的不是《小宇》开头的部分，是刚刚谢杭没唱到的。
他的声音本就浑厚低沉，无可挑剔，伴着抒情的曲调，明明那么安静，却好像一汩汩缓缓流动的岩浆，漫入段星野的心里。
金子睁大了眼睛朝陶子逸点头，意思是承渡舟唱得意外好听！
陶子逸却笑不出来，想象中夫夫冷言冷语的场面没有出现，反而当着观众的面唱起了情歌。
一口狗粮。
江莉端着一个托盘进入客厅，左右看看，问：“承总呢？”
肖家辉道：“好像打电话，出去了，在门口。”
江莉要往外走，道：“这汤得趁热喝，我提醒一下他。”
“别。”吴恩琪这时却捂着嘴偷笑，把手机翻转过来，“别去打扰小情侣。”
其他人凑近一看，就见某网友刚刚发布的一条微博。
星星点灯：
在唱作人现场，人已甜到昏厥，好想尖叫啊啊啊！#承渡舟连线段星野唱情歌#
“…………”
“……如果你还是没法相信
真的没关系
我会安静地离去”
承渡舟唱完，一手捂了下脸，声音有点哑：“怎么样？”
以段星野挑剔的耳朵来听，有不少音准问题，但嗓音好听，糊弄一下大众还可以。
可这是他第一次听承渡舟唱歌，偏偏是情歌，还是专门对着他唱，脸变得有些热。“不怎么样。”
承渡舟轻嗤：“不可能。”
听小情侣斗嘴，现场观众都快扭成蛆了，就这也都没泄出一丝声音，唯恐承渡舟发现真相后，挂电话不聊了。
可能感受到了周围微躁的气氛，段星野脸上愈发热了，有些不自在，道：“挂了吧。”
承渡舟知道他一会儿还要录节目，便不做打扰，道：“好……对了，你还没说你打电话来做什么？”
“……”段星野也是才想起来这事，找不到理由，强硬道，“不做什么就不能找你吗？”
承渡舟听出了那么点傲娇的味道。
段星野是不是还在为昨晚的事感到抱歉，怕一会儿见面尴尬，才会特意打电话探他态度，又不好意思承认。
承渡舟说：“我没怪你。”
段星野：“？”
承渡舟声音低了两个度：“我永远不会怪你。”
段星野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了：“？？？”
承渡舟深吸气，整理好情绪，站起身道：“我一会儿把定位发你。”
是江莉家的位置，段星野录完节目就能过来。
段星野思路没接上：“干嘛？”
承渡舟轻笑，调侃：“你不是要看看自己的心落在哪儿了吗？”
段星野脸上一红，那么多人在听，当然不承认：“谁说的？我没有，不说了，挂了！”
“撩完又不承认。”承渡舟嗤了声，道，“真像你平时拔吊无情的样子啊段老师。”
“噗——！”
话筒里传来另一道女声，承渡舟把手机拿远一点，感到莫名地看了眼。
033
三点半的时候,唱作人录制基地外已经排起长龙。
近百位男生，背着包或吉他，有的在笑,有的一言不发,有的朝演播室的方向伸长脖子张望，青春洋溢的面庞上,无不带着对未来的神往。
休息室外明显喧嚣了起来，脚步声跑来跑去,是工作人员在做上场前的协调工作。
段星野坐在化妆台前,化妆师围绕着他忙碌。
段星野脸上没用妆,只是吹个发型。化妆师一边晃动着吹风机,一边偷偷瞄了段星野好几眼，见他脸小,五官稠丽,皮肤好得像初生一样，简直就是为镜头而生的明星。
段星野不受影响地翻阅制片人送来的选手名单。
根据海选赛制,每位导师手握八个通关名额，选手上台表演过程中，如果导师想要吸纳该选手成为学员,可按灯表示。获得超过一盏灯的选手,最终将迎来反选导师的环节。
同时出于节省时间以及相信导师的专业度考虑，如果有的选手表现极差,不适合这个舞台，任何一个导师都可以按下“X”按钮中断表演，选手自动进入待定区,未来再根据网友投票看是否能够进入复活赛。
名单上,大多数人的信息只有名字、年龄、家乡以及职业,但是有那么二十来个人，特意在备注栏放了大致履历介绍，都是百字起步。
有的是已经成熟的网络主播，隶属n旗下；有的是尚未出道的练习生，背后是叫得上名字的娱乐公司。意思很明显，节目组跟相关资本方有合作，这些选手是内部推选产生的，俗称vip，希望三位导师能够尽量留下，起码不要让他们在海选阶段就被刷了。
只要是选秀，就会有不同程度的潜规则。段星野就是音综选秀出身，并且在比赛过程中遭遇了严重的黑幕，本来冠军不应该是他，只是他强到资本为他让道。
看到节目组公然给出一份vip名单，段星野只是耸耸肩，说到底，他在音乐上是天才到缺乏共情能力的人。
段星野无障碍地接受这种现象，但也不会顺应这种现象。规则别想来操纵他。
不管是不是内推的选手，只要符合他心中唱作人的标准，都会拍灯，否则，导演求他都没用。
在最后一页，一个选手让段星野停留多看了一眼。
名字叫王世稀，来自渝市，21岁。备注栏里，段星野不仅看到了前东家的名字，还看到节目组的特意提醒：【请导师给满三盏灯】
看来这位是本届选秀的关键人物，拿的还是紫微星剧本。
段星野又在那个名字上掠过两眼，产生了类似第六感的东西，稍纵即逝，接着他阖上名单，配合化妆师上定型喷雾。
还差一刻钟到五点，休息室的门开了。
段星野肩上披着羽绒服，在小戴和工作人员的陪同下走向演播厅。
经过楼层大厅时，门外还有不少正在签到进场的选手。
有人透过玻璃墙体，远远地就看到段星野，立马喊出声：“段老师！！！”
那一声过后，原本闹哄哄的人群一下子聚集到玻璃旁边，热情地朝里面挥手，鼓掌，叫着“段老师”，企图吸引段星野的注意。
这次来参加海选的人中，有很多都是为段星野而来的，他们会成为粉丝，完全是出于在音乐的共鸣，对段星野作词作曲能力的崇拜，虽然段星野年轻得过分，但他们真心愿意用“老师”来称呼他。
小戴偷着乐：“等下会不会搞成大型粉丝见面会？”
段星野朝门外的那群年轻人看去，无意间一瞥，发现一个男生跳了起来，又掉下去，淹没在人群里，接着又跳了起来，双手高举着交叉挥舞，再被淹没。酷似在高草丛中上蹿下跳的哈士奇。
段星野立即想起来了，是上周彩排中那个唱rap并且有点戏多的小孩。
他淡淡收回目光，进入演播厅的大门。
户外签到处，一个年轻人没有像其他人那么狂热地簇拥到一起，他冷静地目送段星野消失在视野中。
恰在这个时候，手机响了。年轻人拿出来看了一眼，接起。
“喂？段叔叔……对的，我在现场了……”他听了会儿，微笑着摇头，“不紧张，准备挺充分的，好，知道了，谢谢……”
年轻人挂了电话。
签到台的小姑娘用手指一行表格：“王同学，在这儿写名字。”
***
江莉家在萧市的一处郊外别墅区，作为明星的家庭，社区的私密性很好。
承渡舟到地方的时候，吴恩琪和武浩夫妻俩已经在了，他们正在院子里烧烤，作为餐前小食。
因为知道段星野会晚一些到，所以定下的正餐开始时间也晚。
快到五点的时候，肖家辉把客厅电视机打开，调出频道，等着《唱作人101》开播。
江莉在厨房，望了眼客厅方向，又从橱柜里掏出一个蛋糕盒子，朝吴恩琪挤了挤眼：“吃饭的时候留点肚子。”
吴恩琪通过塑料壳看到蛋糕的样式，无声地鼓掌，道：“好看的！”
江莉端着烧烤盘和洗好的水果到客厅，招呼大家一起吃。
承渡舟从电视机上收回目光，面对烧烤，摆了摆手。
江莉不强求，对肖家辉道：“看看人家男明星是怎么管理身材的。”
肖家辉正在吃一串滋滋冒油的五花肉，看了眼承渡舟，摇头道：“比不了比不了，难怪我当不了男明星。”
周围人都笑。
承渡舟拿了碗蓝莓，抬头，节目已经开始了。
演播厅的摄像机在观众席上环绕一圈，屏幕上，大家抬起双手晃动，一张张脸庞带着笑。
接着镜头落在观众席前方的高台上，能看到三位导师的远景。
段星野坐在最左侧，位置偏，但一张脸白的发光，成了最先抢夺大众视线的人。
可还不等众人细看，画面推给了中间的金子特写。
这位实力派女歌手洋溢着开朗的笑，鼓掌道：“欢迎大家来到唱作人101的海选现场！我是这一季的音乐掌门人金子，芜湖~！我的宗旨是，玩转音乐态度！”
下一个。
陶子逸笑着挥手：“嗨喽，大家好，我是陶子逸，我的宗旨是，展示音乐魅力。”
画面又是一切，段星野的脸占据屏幕中央。
他皮肤雪净，唇红齿白，乌黑的眼瞳清凌凌望着镜头，不带丝毫感情，发丝看似随意地凌乱，实则精致，在灯光下闪着亮片，挑染成奶白色的发梢彰显个性，今天他穿一身休闲风格的深色西装，矜贵又时尚。
现场的欢呼声再次掀起一小片高潮。
因为是网综直播，数字电视也能同步网络平台上的弹幕。
“啊啊啊啊我段老师今天也在用美貌杀人！”
“段老师三年前还是学员，今年就成导师了！太强了！”
“比在一路相伴里严肃好多哦，不愧是坐在导师席上的人。”
“今晚在唱作人里看完段老师，又能接着在一路相伴里看他和承总撒糖，开心！”
吴恩琪正在撸韭菜，望着电视道：“段老师的人气好高啊。”
“小段太适合荧幕了，不去演戏可惜。”江莉啧啧两声，说，“承总，考虑引荐他到影视圈吗？”
承渡舟低一下眼，嘴里塞了颗蓝莓，笑道：“引荐也没用，他只对音乐感兴趣。”
屏幕里，段星野清悦的嗓音开口：“我是段星野，我的宗旨是，把控音乐质量。”
从三位导师的宣言就能看得出，他们选人的侧重点都各有不同，其中段星野明显最严格，到他组里的人必须得有过硬的创作能力。
后台，冲着段星野去的几个选手都坐立难安地踱起步来。
屏幕外的客厅里，等大家再次将注意力放在电视上，承渡舟抬头，看着画面里的段星野，又见弹幕全是夸赞的声音。破皮的蓝莓流出清甜的汁水。
等金子介绍完海选规则后，选手依次上场了。
每场开始表演前都有几十秒的选手自我介绍和互动，段星野参与得比较少。
选手正式演唱的时候，镜头会给到导师席上三位的反应，段星野永远是最冷静的那一个，好像每一个都不能打动他。
前几个确实不尽如人意，都成了炮灰。
第七个开始才有了点专业的样子。
他跑上来就抓住话筒，上气不接下气道：“段老师，我特别喜欢你，你所有的歌我都会唱，这次报名比赛也是为了能见你，我昨晚都激动地没睡好觉。”
他害羞的迷弟样把观众逗得哄堂大笑。
镜头给到段星野。
“好的。”段星野仅仅是抬起眼，道，“请开始你的表演。”
选手挠了挠后脑勺，更不好意思了。
弹幕：
“哈哈哈哈是全场最冷酷无情的导师了。”
“段星野的猫耳形象还在我脑海里盘旋不去，在恋综和音综的反差也太大了！”
“害，不奇怪，全世界只有承总才能让段老师展现温柔可爱的一面。”
江莉开玩笑说：“承总看别人表白自己先生，什么心情？会吃醋吗？”
“不会。”承渡舟摇摇头，道，“说明他受欢迎，替他高兴。”
真心的。
“哎呀你看看，人家这格局。”江莉拍打肖家辉，嗔怪道，“我跟男粉丝机场合个照，你都跟我碎碎念半天。”
“是是是，我也该学习。”肖家辉连忙给她喂一口鱼豆腐。
吴恩琪笑道：“那是老肖紧张你呢。”
电视上，那个选手结束了演唱，跟前面的选手相比，简直让人耳目一新，赢得了观众热烈的掌声，同时收获了两盏灯。
他已经通过了，却难掩失望。
因为那两盏灯里没有段星野。
画面再次给到段星野，导播在耳机里提醒他先点评。
段星野直言道：“你的声音特质很好，但是发声方式有问题，时间久了一定会损害嗓子，如果想长久地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之后一定改。我没有拍灯，是你的词太过空泛，目前达不到我认可的标准，我的名额有限，更想看看后面的选手。”
段星野这段话虽然冷情，但是都听得出句句真心，也够坦诚，引发观众席的掌声。
台上的选手连连鞠躬：“谢谢老师，谢谢老师。”
后台却是哀嚎声一片。
“好恐怖啊！我以为这哥们已经很强了，还是得不到段老师认可吗？”
“他一定要创作型的歌手。”
“完了完了，粉丝都不能让段老师心慈手软！”
墙角，一个十八九岁的男生心无旁骛地做俯卧撑。
旁边一人道：“你还是为之后上台省省力气吧，段老师要求忒高，不好过关的。”
男生抬头看了眼电视屏幕，气喘吁吁道：“没事儿……八个席位里肯定有我一个。”
那人撇起嘴角，不知是信还是不信，只朝他竖起大拇指。
上半场海选中，金子和陶子逸分别收获了四名学员，而段星野只收获两名。
按照时间，上半场即将结束，还剩最后一位选手。
等待选手上场的间隙，陶子逸道：“我都觉得名额要不够了，段老师才给出两个，真是让人羡慕，不过段老师会不会太严苛了一点？有些选手声音条件很好，台风也很稳，是个好苗子，硬是卡词曲的话，怕是要埋没不少人才。”
在音综里，陶子逸不敢叫段星野师弟，怕被网上嘲自己不够资格，不过他这番话里藏着的刀也够锋利，意思是段星野太过较真，不给新人机会。
段星野往前移了下椅子，看着自己面前的歌词集，淡淡回应道：“声音条件好，可以去好声音，我们这儿是唱作人，对词曲的考量排首位，是人才多的是地方给他们发光，前提是要选对地方。目前上台的选手都挺摆得清位置，倒是陶先生似乎在一众好声音里忘了初衷，如果不摆正立场，后面的学员怕是会对导师的评判标准产生怀疑。”
台下立即响起掌声。
后台学员纷纷吹起口哨，表示赞同。
刚刚有一个选手，唱歌都破音，就是脸好看，但是陶子逸夸了一句很有魅力，就给要过去了，标准成迷。但知情人心里都清楚，那个选手背后有大公司。
陶子逸牵强地扯了个笑，赶紧道：“那下一位赶紧上场吧。”
段星野怼得有理有据，导致他这一波败了好感，弹幕还在议论。
“陶子逸一股老嫂子味，又没跟你抢学员，管得真宽。”
“这种圣母心的导师看着就烦，还试图道德绑架。”
“段老师这种导师才叫人放心，以专业的态度在筛选，是对选手负责，也是对观众负责。”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少年从拉开的大屏后走了出来，脚底生风，一身酷极了的嘻哈装扮。
段星野看到他贴在腰间外套上的名字。
谢杭。
他走到台前，不用导师开口询问，就用自带节奏的声音道：“大家好，我叫谢杭，来自杭市，今天带来一段rap。”
在观众的掌声中，陶子逸正要问一些个人问题来互动。
谢杭背过身，抬起手扬了扬：“DJ，Drpthebeat！”
导师席：“…………”
这是第一个上台自己ue流程的选手，自主性太强。
谢杭以一串飞速的英文开场，现场气氛立即被点燃。
金子一下子就兴奋了，随着节奏拍手鼓掌，没过一会儿，第一个拍灯。
她喜欢这位少年肆意潇洒的音乐态度。
陶子逸英文差了点，跟不上，但是看到后面他中文的词后，点了点头，也拍了灯。
这个少年形象佳，是时下小姑娘喜欢的酷哥奶狗型，舞台表现非常有感染力，看得出rap是专业的，作词能力也在，争取来自己的团队会是个得力战将。
段星野一直看着歌词板，任现场气氛燥起来了，都没有抬头。
最后谢杭还来了段hippp自编舞蹈，在台下妹子的尖叫声中，结束了演出。
他满头大汗地回到舞台中央站好，全场都能通过麦克风听到他气喘如牛的声音。
谢杭看了眼段星野的方向，见没有灯，仅是抿了下唇角，面色不变。
金子太过激动，第一个发出邀请：“你的音乐我很喜欢，flw有自己的风格，我认识不少说唱的老师，可以介绍你们认识，只要你愿意来我这儿。”
谢杭立即道：“谢谢金老师，但我今天是为段星野老师来的，如果段老师不选择我，我愿意进入待定区。”
现场一片哗然。
段星野抬起头，轻扬了下眉梢。
电视外，江莉拍了下手：“这是个忠实铁粉啊！”
承渡舟盯着屏幕看，眼神里看不出情绪。
这时，段星野折了下桌上的话筒，道：“你的rap很有力量，也具有作词的能力……”
台下观众立即起哄，高喊：“拍灯！拍灯！拍灯！……”
段星野不理会，继续道：“但我是唱流行乐的，没办法指导你，而且你从头到尾都是rap，显示不出唱功，我不接受学员在后续表演中，只有rap这一种表演形式，以及……”他瞄了眼词板，道，“你的英文明显比中文好，不仅是运用上，还有发音上。”
台下观众都没了声。
谢杭刚刚还无所畏惧的样子，此刻面上显出一丝心虚。
“我会好好练习。”他举起话筒，道，“如果今天我的表现没有打动到你，那请你给我一个不通过的灯，我下次还会再来。”
台下小姑娘发出了呜咽的声音，嚷着“不要！不要！”。
承渡舟看着，齿间咬破一颗蓝莓。
段星野没有丝毫犹豫，伸手朝向“X”按键，大有让你求仁得仁的架势。
“等等！”谢杭突然出声制止。
段星野停了下来，看他。
谢杭急得抓耳挠腮，可见之前的淡定都是装出来的，他左右看看，突然跳下舞台，从其他已经表演过选手那儿抢了把吉他，又爬上舞台。
他在支架上放好麦克风，把吉他背到身上，道：“请再给我一点点时间，听一下我唱的流行乐，不过是非原创，如果唱功不过关的话，可以把我灭了。”
承渡舟把蓝莓扔进碗里，淡淡道：
“可以这样吗。”
“赛制允许吗。”
“每个人只有一次机会吧。”
江莉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这小孩挺有意思的，也挺真诚，看他能不能打动段老师。”
“……”
承渡舟抿唇，下颌线收紧一下。
节目现场的段星野没有制止，只是导播在耳机里催促道：“快要切广告了，最多只能给他三十秒。”
谢杭弹响第一根吉他弦，清了清嗓子，深情开口：“总有些惊奇的际遇，比方说当我遇见你——”
是张震岳的《小宇》。
台下发出一片“wh~”的惊叹。
吴恩琪道：“矮油，不错。”
江莉问：“你们觉得能不能给灯？”
武浩点头：“我看行。”
承渡舟道：“那也不行，都说了是唱作人，唱别人的歌算什么？”
其他人齐刷刷将眼神看向他。
莫名觉得承渡舟今天有点杠。
承渡舟低下头，往嘴里塞蓝莓，道：“我说的是事实。”
屏幕里，段星野身体前倾，双手交叠在台面上。
其实rap的那段词已经达标了，他现在只专心听唱功。
Tep可以。
唱腔抒情。
音准k。
中文咬字真的很烂。
段星野伸手拍灯。
谢杭一怔。
全场欢呼。
最后镜头给到了谢杭那张笑开花的脸上，接着一秒切进广告。
客厅里，吴恩琪和武浩击掌。
江莉笑着拍了拍手，起身：“煮的汤应该好了，先给你们盛一碗暖暖胃。”
而承渡舟，耷拉着脑袋。
嘴里的蓝莓酸得难以下咽。
***
广告足足有一刻钟，这一刻钟也是给导师和观众的休息时间。
演播厅的画面不会外放，但是现场的气氛依旧需要维护好。
导演问大家想要什么娱乐活动。
大家都想让导师们唱歌，就是坐着清唱他们都高兴。
金子笑着摆摆手，表示今天不宠粉。
主要海选太累人了，情绪不到位，都不想开嗓。
导演ue段星野：“那段老师呢？”
段星野对着话筒道：“段老师现在只想休息。”
台下发出哄笑。
导演又道：“那要不然，让段老师现场给承总打个电话吧？”
段星野冷了脸。
“啊啊啊啊——！！！”整个演播厅却一下子炸开了锅，尖叫声差点掀翻屋顶。
“打电话！打电话！打电话！”接着大家齐心协力地起哄。
气氛到这儿了，段星野若是不接茬，绝对会成为今晚最扫兴的人。
他指尖在台面上的手机屏上轻扣了扣。
结婚最初的时候，他上水果台综艺时被要求过一次跟承渡舟连线，那一次被挂断了。
虽然承渡舟事后解释，当时在拍戏，是助理挂的，怕信号干扰片场操作设备，但是那之后，段星野再也没主动给他打过电话。
私下不互相打扰是说好的，他现在毫无理由地打过去，承渡舟会不会嫌打扰。
如果他知道承渡舟因为录节目给他打电话，拿他寻开心，他一定把承渡舟骂得狗血喷头。
陶子逸跟着观众一起鼓掌，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承渡舟在不知道现场这么多观众的情况下，就不会作秀，若是以平常的态度对待段星野，肯定会透出协议夫夫间的冷漠。
段星野手指蜷了蜷，按下通话键。
说不上是希望这通电话被接通，还是干脆被挂断。
现场的环绕音响传出拨号的声音。
导演做了个手势，所有观众就都默契地安静了下来，四下里鸦雀无声。
电话响了两下，接通。
“喂？”承渡舟所特有的磁性嗓音，有些茫然地在现场响起。
前排小姑娘们激动得眼睛发亮。
段星野脸色稍稍缓和了点，心里却莫名有些忐忑，可能是因为没主动打电话找过承渡舟，也不知道聊什么，又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聊天。
“嗯，是我。”
承渡舟问：“你不是在录节目吗？”
段星野用一根手指的指甲划动桌面，道：“中场休息。”
“哦。”承渡舟道，“进入广告了。”
段星野顿了一下，问：“你也在看吗？”
承渡舟道：“在。跟大家一起看。”
段星野知道他说的大家是江莉他们，他顺着话接下去：“这节目怎么样？”
“挺好的。”
“……”
承渡舟好像只有这三个字。
接着，承渡舟又道：“就是……”
后面似乎欲言又止，没了声。
段星野掀起眼睫：“嗯？”
客厅里，承渡舟用手掌摩挲了一下裤子，瞅了眼身旁几个玩手机的，尽量不引起注意地站起身，走到玻璃推拉门前。
段星野那边听到了手机那边隐约传来拉门和推门的声音，环境音里多了轻微的风声。
承渡舟斜倚在外墙边，道：“你不是不会rap吗？”
“是不会。”段星野问，“怎么？”
承渡舟低下头，踢了踢脚下的台阶，声音低了：“那你怎么要一个rapper？”
段星野：“？”
质疑他选人的标准。
现场有观众要笑，又眼疾手快捂住了嘴。
段星野一手撑着额，因为身旁都是人，耐着性子跟承渡舟解释道：“后来他唱的歌你听了吗？不挺好的吗？”
“你在说什么？”承渡舟抬起头，声音突然扬了起来，“唱的还没我好听。”
段星野：“…………”
来砸场的？
金子拼命憋住了笑，但肩膀已经在颤了。
段星野不知道承渡舟为什么突然跟他杠起来，但现场那么多观众，他作为导师的面子不能被驳了，也怕承渡舟说出什么攻击选手的话，道：“可以了，承渡舟，我选的人我自己知道。”
承渡舟轻蹙一下眉，继续低头踢台阶。
段星野仿佛在说他无理取闹。
想到不知道哪儿来的毛头小子都敢跑上台抱着吉他对段星野唱情歌，但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他憋了九年都说不出口，他羡慕别人的坦荡勇敢，又做不到，于是只能无理取闹。
承渡舟喉结艰涩地动了动，说：“我唱给你听。”
段星野愣了下：“什么？”
屋檐下，承渡舟蹲下，硬着头皮道：“就刚刚那首歌吧，我比他唱得好。”
现场虽然没人说话，但气氛躁动不安了起来，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期待。
段星野从小到大都没听过承渡舟的唱歌，独唱的机会没有，到了合唱，承渡舟的声音总是融入集体中。
肯定是唱得不好，在队伍里浑水摸鱼。
但现在承渡舟不知道现场还有上百个观众，段星野怕他丢面子，连忙制止：“你……”
承渡舟已经清了下嗓，以比平时说话更小的声音，开口清唱：
“我的爱就像一片舟
在你的心湖无处停
寻寻觅觅一个美丽的港湾
希望不再流浪飘荡……”
段星野看着通话界面，神色渐渐平静下来。
承渡舟唱的不是《小宇》开头的部分，是刚刚谢杭没唱到的。
他的声音本就浑厚低沉，无可挑剔，伴着抒情的曲调，明明那么安静，却好像一汩汩缓缓流动的岩浆，漫入段星野的心里。
金子睁大了眼睛朝陶子逸点头，意思是承渡舟唱得意外好听！
陶子逸却笑不出来，想象中夫夫冷言冷语的场面没有出现，反而当着观众的面唱起了情歌。
一口狗粮。
江莉端着一个托盘进入客厅，左右看看，问：“承总呢？”
肖家辉道：“好像打电话，出去了，在门口。”
江莉要往外走，道：“这汤得趁热喝，我提醒一下他。”
“别。”吴恩琪这时却捂着嘴偷笑，把手机翻转过来，“别去打扰小情侣。”
其他人凑近一看，就见某网友刚刚发布的一条微博。
星星点灯：
在唱作人现场，人已甜到昏厥，好想尖叫啊啊啊！#承渡舟连线段星野唱情歌#
“…………”
“……如果你还是没法相信
真的没关系
我会安静地离去”
承渡舟唱完，一手捂了下脸，声音有点哑：“怎么样？”
以段星野挑剔的耳朵来听，有不少音准问题，但嗓音好听，糊弄一下大众还可以。
可这是他第一次听承渡舟唱歌，偏偏是情歌，还是专门对着他唱，脸变得有些热。“不怎么样。”
承渡舟轻嗤：“不可能。”
听小情侣斗嘴，现场观众都快扭成蛆了，就这也都没泄出一丝声音，唯恐承渡舟发现真相后，挂电话不聊了。
可能感受到了周围微躁的气氛，段星野脸上愈发热了，有些不自在，道：“挂了吧。”
承渡舟知道他一会儿还要录节目，便不做打扰，道：“好……对了，你还没说你打电话来做什么？”
“……”段星野也是才想起来这事，找不到理由，强硬道，“不做什么就不能找你吗？”
承渡舟听出了那么点傲娇的味道。
段星野是不是还在为昨晚的事感到抱歉，怕一会儿见面尴尬，才会特意打电话探他态度，又不好意思承认。
承渡舟说：“我没怪你。”
段星野：“？”
承渡舟声音低了两个度：“我永远不会怪你。”
段星野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了：“？？？”
承渡舟深吸气，整理好情绪，站起身道：“我一会儿把定位发你。”
是江莉家的位置，段星野录完节目就能过来。
段星野思路没接上：“干嘛？”
承渡舟轻笑，调侃：“你不是要看看自己的心落在哪儿了吗？”
段星野脸上一红，那么多人在听，当然不承认：“谁说的？我没有，不说了，挂了！”
“撩完又不承认。”承渡舟嗤了声，道，“真像你平时拔吊无情的样子啊段老师。”
“噗——！”
话筒里传来另一道女声，承渡舟把手机拿远一点，感到莫名地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