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二年五月</p>
胤禛到&qut;……马尔泰氏戴红盖入府……&qut;蹙了蹙眉，立即就想揉了手中的密件，耐着性子看下去，到&qut;……马尔泰氏只称嫡福晋完颜氏为'嫡福晋'，不肯呼'姐姐'，不顾规矩，提早退席而去，甩下一席不满的福晋……&qut;胤禛眉头舒展，眼睛里不禁带了一丝笑意。</p>
这人连场面功夫都不肯做了，可见真是对老十四不上心，否则不会当面让他为难。</p>
雍正三年元月</p>
圆明园内几株梅花开得正好，坐在书房内，仍旧闻得到淡淡梅香。胤禛'啪'的一声把手中笺纸拍放在桌上，冷笑着对坐在下首的胤祥道：&qut;你来看看！&qut;胤祥恭敬上前，拿起细看，&qut;……无赖刘邦主未央，英雄项羽垓下刎。自来豪杰空扼腕，嗟吁陵岗掩寸心。&qut;</p>
胤祥心里觉得十分可笑，面上却不敢露分毫，这两兄弟倒真是一个娘生的，生气时都是嘴上先不饶人，寻思着如何说才能化解几分胤禛的怒气。忽发觉低头看密件的胤禛，脸色渐渐变得冷厉，猛然把手中纸张揉成一团，紧紧握住。胤祥琢磨着只为允禵不至于如此，因不知深浅，不敢贸然开口相劝，只静静站着。</p>
&qut;你劝朕让她离开时，不是和朕说，她和十四弟只是个虚名吗？&qut;胤禛说着把手中的一团纸搁在了胤祥面前。胤祥忙打开，急急看去，上密信的人细细写着允禵侧福晋马尔泰氏观允禵舞剑，为允禵拭汗，允禵替其暖手，两人说笑，不顾忌世俗牵手而行。</p>
胤祥琢磨了半晌，方慎重开口道：&qut;一则，若曦自小对男女之防都看得很淡，越是坦荡反而越不在意。二则，写信的人并不知道他们究竟说了什么，只听到笑声，看到动作，这些事情落在外人眼里仿似很亲密，也许当事人并不如此想。&qut;</p>
雍正三年二月</p>
胤禛立在屋檐下看着飞泄而下的大雨，一动不动，雨水顺着风势，落在他身上，渐渐半个身子湿透。高无庸低声劝了两次，胤禛一语不发，高无庸不敢再劝，可事后又怕被皇后责骂，满腹愁绪中想着此时若曦姑姑在，一切就迎刃而解了。</p>
胤禛站了许久，心思好似百转千回，实际脑里翻来覆去就一句话&qut;十四爷允禵夜宿于侧福晋马尔泰氏屋中，时闻欢娱笑声。&qut;胤禛猛然转身进屋，提笔下密旨道：&qut;从今尔后，尔等只需报奏允禵相关事宜，其侧福晋马尔泰事一概不许再奏。&qut;</p>
雍正三年三月十三日</p>
允禵快步走进书房，看着手中的信，滋味莫辨，这四字写得几乎可以以假乱真，我的侧福晋却写得一手和老四一模一样的字，传回京城，又是一个大笑话。轻叹口气，重新拿了个略大的信封，提笔挥毫道：&qut;皇上亲启&qut;，将原信装了进去。收好要上呈的奏折，和信一块递给一旁侍卫吩咐道：&qut;尽快送到京城。&qut;</p>
雍正三年三月十四日</p>
胤禛拿起允禵的信看了一眼，丢在一边，只顾拿折子看。不知道又写什么歪诗泄愤，朝中近日闹心事不少，实在没功夫理会他。</p>
雍正三年三月二十一日</p>
&qut;允禵侧福晋马尔泰氏昨日殁。皇上曾训斥昔廉亲王焚化珍珠、金银器皿等物为母治丧，奢靡浪费，并于雍正元年十月二十一日下旨：'今后八旗办丧事有以馈粥为名，多备猪羊，大设肴馔者，严行禁止，违者题参治罪。'，臣观允禵欲奢靡治丧，特参奏皇上……&qut;胤禛霎时如遭雷击，手中毛笔跌落在折子上。</p>
刚进屋准备请安的胤祥大惊，从未见过皇兄如此失态，立即问道：&qut;皇兄，发生何事？&qut;胤禛目光定定，半日仍无一言，只有身子似乎在微微颤抖。</p>
胤祥忙端起桌上热茶递给胤禛，一面道：&qut;皇兄，先喝口茶。&qut;说着眼光瞟向桌上墨迹斑斑的折子，一行字立即蹦到胤祥眼中，&qut;……马尔泰氏昨日殁……&qut;心大力一抽，手一抖，茶盅跌落在地。</p>
胤禛惊醒，从龙椅上跳起，自语道：&qut;朕不信，朕不信她会如此恨朕。&qut;说着忽然醒悟，在书架上翻找起来，一本本折子被扔到地上，抓起上有允禵所书的'皇上亲启'四字的信，胤禛手微抖着拆开信封。又一个信封，'皇上亲启'，他不可能再熟悉的字迹跃入眼帘时，胤禛眼前一黑，身形晃动，胤祥忙一把扶住，看到皇兄手中的信封时，眼前变得迷蒙。</p>
雍正元年三月二十一日夜</p>
空落落的院子内，只几点微弱烛光隐约闪动，允禵不知隐在何处。领路侍卫对胤祥恭声道：&qut;只爷一人在守灵，因爷说福晋喜静，不……&qut;随在胤祥身后，一身微服的胤禛冷声道：&qut;闭嘴！这里没有福晋。&qut;侍卫一哆嗦，不明白为何十三爷的随从竟然比十三爷更加威势摄人，全身冷意逼人。不愿再在阴森森的院落内久呆，立即向胤祥行礼告退。</p>
席地坐于屋角的允禵闻声，心内微惊，紧了紧手中一直捏着的金钗，塞回怀里，拿起地上的酒壶大灌了一口，抚着怀中的罐子。若曦，他终究来了！</p>
胤禛盯着灵堂外的白幕，半晌未动。胤祥也是怔怔出神，上次分别时还想着可以来看看她，总有机会再聚，未料竟是永别。想到此处心酸难耐，又觉得此时最伤心的人不是自己，忙打起精神轻声道：&qut;四哥，我们进去吧！&qut;胤禛微一颔首，举步而进。</p>
灵堂内只有一个牌位，竟然没有棺柩。胤禛悲痛诧异之余，忽地心生一丝希望，她也许没有走，只是……只是……，想到此处，扭头四处找允禵，喝道：&qut;允禵，出来见朕！&qut;</p>
允禵凝视着立在白烛旁的胤禛淡淡道：&qut;我在这里。&qut;胤禛，胤祥看向缩坐在一团黑暗中的模糊影子。胤祥问：&qut;十四弟，为何不见棺柩，只有牌位？&qut;允禵起身走到桌旁，把怀中的瓷罐放于牌位后道：&qut;若曦在这里。&qut;</p>
胤禛一瞬时未反应过来允禵的意思，待明白，气努悲急攻心，再加上快马加鞭赶路的疲惫，身子摇晃欲倒，胤祥忙扶住，问道：&qut;十四弟，究竟怎么回事？&qut;允禵淡淡道：&qut;怎么回事？我把若曦尸身火化了呗！&qut;胤禛悲怒交加，一个耳光向允禵甩过去，胤祥忙架住，劝道：&qut;皇兄，你先冷静一下，十四弟绝不会如此对若曦的，问清楚再说。&qut;</p>
允禵冷笑几声道：&qut;你这会子急了？早点干吗去了？你知道若曦眼巴巴地等了你几天？现在做这个样子给谁看？&qut;胤禛骂道：&qut;你自个干的好事，你来说朕？&qut;</p>
胤祥道：&qut;因为信封上是你的字迹，皇兄误会又是你写信来挑衅，所以丢过一边未及时看。&qut;允禵脸色微变，呆了一会，道：&qut;即使信没有收到，可这府里到处都有你的探子，他们就不会向你说若曦的事情吗？&qut;</p>
胤禛恨盯着允禵不语，胤祥恨叹道：&qut;你故意搞出那么多花样让皇兄不愿意再听有关若曦的奏报，你还要问吗？&qut;</p>
允禵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喃喃道：&qut;原来如此！&qut;扑到若曦牌位前叫道：&qut;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成心让你伤心失望的。那次梅花树下我确是故意诱你做亲密之举给林中窥视的人看，只因心中憋闷，想气气皇兄。可后来我绝非有意，我只是真心喜欢和你聊天畅谈，象回到小时候，心变得很平和，睡得很香。虽然隔着屏风，可知道你在一旁静静睡着，我心里……&qut;</p>
胤禛喝道：&qut;闭嘴！&qut;胤祥满面悲色，看着若曦的牌位，为什么苍天总是弄人？竟连恨意都无处可去，&qut;你究竟为何要……要这样对若曦？不肯让皇兄见她一面。&qut;允禵道：&qut;是若曦自己要求的，她一直恳求我，说让我找个有风的日子把她随风散去，这样她就自由了。她说她不想有不好的味道，说不想呆在黑漆漆的地下，说会被……会被虫子咬。&qut;</p>
胤禛、胤祥两人一愣，胤祥抑着悲伤道：&qut;这古里怪样但又很有些歪理的话是若曦说的。&qut;胤禛盯着若曦牌位，伸手去拿瓷罐，触手时的冰冷，让他立即又缩回了手，痛何如哉？</p>
半晌后才强抑着颤抖，轻轻抚摸着瓷罐，心头的那滴眼泪一点点荡开，啃噬着心，不觉得疼痛，只知道从此后，心不再完整，中间一片空了。</p>
胤禛猛然抱起磁罐道：&qut;我们走！&qut;允禵一个箭步拦在他身前道：&qut;若曦如今是我的侧福晋，你不能带她走。&qut;胤禛淡淡道：&qut;是不是你的福晋，是朕说了算。轮不到你说话。朕本就没有让若曦的名字记录在宗谱中。你们也根本未行大婚之礼。&qut;允禵怒声道：&qut;皇阿玛临去，我未见上最后一面，额娘去，我又没有见上最后一面，如今我的福晋，你要带走，你也欺人太甚！&qut;</p>
胤禛冷笑道：&qut;是欺负你，又怎么样？&qut;允禵气得手直抖，胤祥忙道：&qut;十四弟，你体谅一下皇兄现在的心情。何况我觉得若曦会愿意和皇兄走的。&qut;允禵大笑道：&qut;笑话！若愿意，又何必出来？&qut;</p>
不知何时立在门侧的巧慧幽幽道：&qut;十四爷，您让皇上带小姐走吧！小姐是愿意的。&qut;说完对胤禛行礼请安道：&qut;皇上请随奴婢来一下。&qut;</p>
胤禛举步跟上，胤祥看着脸色青白的允禵道：&qut;你若真把若曦当朋友，就不要再和皇兄争吵了，特别是当着她的面，她这一辈子的左右为难，痛苦一直都是为八哥，为你们。如今人已去，还要让她难过吗？&qut;允禵默了一会，微一颔首，胤祥轻拍了下他的肩膀，转身快步追胤禛而去。</p>
巧慧指着院中紫藤架下的藤椅道：&qut;小姐最爱坐在这里沉思，能整日不动不说话。&qut;进屋看着书桌道：&qut;小姐每天都花很长时间练字，直到最后手上实在没有力气才作罢。&qut;说着打开桌旁的大箱子道：&qut;这全是小姐所练的字。&qut;</p>
胤禛把怀中的磁罐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拣起一张凑在烛旁细看，全是自己的笔迹，但又不尽然，笔笔相思，字字情意，她把心中的相思全部倾诉在笔端了。</p>
胤祥看了一篇，轻叹口气，满满一大箱子，为什么离开后才能毫无顾忌地爱呢？</p>
巧慧捧出一包东西，木然道：&qut;小姐没说这些东西怎么办。奴婢本想留着的，可想着也许给皇上更好。&qut;</p>
胤禛打开包裹，随手拿起首饰盒旁的细长红布包，解开竟是一只白羽箭，似乎已经被摸挲了千万遍，整个箭杆光滑无比，胤禛微微诧异了一瞬，蓦然反应过来，本以为不可能再痛的心，居然又是一下彻骨刺痛，身子一软，瘫坐在椅上，胤禛手中紧紧握着箭，&qut;她临去前说什么了吗？&qut;巧慧道：&qut;没有话给皇上。&qut;胤禛长叹一声，心中的泪意终是泛到了眼中，扭过头道：&qut;你们先出去，朕想独自和若曦呆会。&qut;</p>
允祥和巧慧忙退出，巧慧低声对允祥道：&qut;十三爷，小姐有东西给你。&qut;两人进了巧慧屋子，巧慧点亮灯，从怀里掏出封信和布条递给允祥，允祥越看眉头越紧，看完后出了会子神，把信在蜡烛上烧了。拿着布条看了一眼，轻叹口气，收进怀中。</p>
巧慧又捧了一个红木匣子出来，&qut;小姐没什么富裕的银子留下，这些东西让我分一半给王喜王公公，不过……&qut;允祥道：&qut;若曦走后不久，王喜就失足落水淹死了，这些钱财他已用不上。&qut;巧慧愣了一瞬，轻声道：&qut;不过小姐当时说完这话，叹了口气又说王喜是聪明人，这些大概用不上了，转赠给他的父母弟弟吧！&qut;允祥点点头，&qut;皇兄已经厚赐了王喜的家人。&qut;</p>
允祥看着巧慧柔声问：&qut;你以后有什么打算？&qut;（巧慧道：&qut;主子和小姐都留了不少财物给奴婢，小姐说，随奴婢心愿。可奴婢愿意去服侍承欢格格。小姐留了个玉佩给格格。&qut;）允祥点头道：&qut;我本也想接你回府的，可又不愿勉强你。既然你自个愿意就更好。接了承欢回来，也不怕没人管束她了。&qut;</p>
雍正四年三月</p>
允禩、允禟削去宗籍，其子孙俱撤去黄带，其有品级的妇女一并销去品级。正蓝旗都统音德等将允禩、允禟等更名编入佐领事议奏请旨。得旨：&qut;尔等乘便行文楚宗，将允禟之名并伊子孙之名著伊自身书写；允禩及其子之名亦著允禩自行书写。&qut;本月十二日，允禩自改其名为&qut;阿其那&qut;，意为&qut;俎上之鱼&qut;，改其子弘旺名&qut;菩萨保&qut;，祈求雍正能像菩萨一样的大慈大悲，免弘旺一死。允禟拒不改名，五月十四日，雍正将允禟改名为&qut;塞思黑&qut;，意为&qut;讨厌鬼&qut;.</p>
雍正四年八月</p>
诸王、贝勒、贝子、公，满汉文武大臣公同议奏&qut;阿其那&qut;允禩罪状四十款，议奏&qut;塞思黑&qut;允禟罪状二十八款，议奏允禵罪状十四款。诸王大臣等请将阿其那、塞思黑、允禵即正典刑，以为万世臣子之炯戒。</p>
胤禛命塞思黑回京置罪，允禟一路谈笑如常，面无惧色。胤禛怒，命监禁于保定，严加看管。</p>
胤禟被羁押于小屋，四面围以高墙。胤禟入居后门立即被封闭，吃喝拉撒俱在其内，院子四周由官兵昼夜轮班看守。胤禟监禁期间的日用饮食之物都按犯人之例供给。</p>
坐于黑室中，披头散发的允禟笑道：&qut;十三弟不在京城享福，怎么跑这里来了？&qut;往日养尊处优的九哥，面色青黄，屋内气味骚臭，唯一没变的就是眉梢眼角的桀骜，允祥心里本有的几分恨意散去，淡淡道：&qut;我受人之托来给九哥送东西。&qut;</p>
允禟看着从小窗内递进的小瓷瓶未动，允祥道：&qut;鹤顶红。&qut;允禟一愣，忙伸手接过，&qut;为何？难道皇上已经折磨够了？终于肯给我们一个痛快了？&qut;允祥道：&qut;皇兄怎么可能这么轻易饶恕你。若非你，弘时怎么会和皇兄父子疏离？玉檀怎么会死？若曦的孩子能掉？她又怎么会选择离皇兄而去？以至最后天人永隔。十分心痛必要我们承受五分，你做到了！&qut;</p>
允禟笑着抛了抛手中的瓶子道：&qut;那你这是为谁而来？&qut;允祥道：&qut;若曦托我的。&qut;允禟呆了一下道：&qut;她已经走了多久了？&qut;允祥道：&qut;她说如此做只为了自己妹妹，你可以依旧讨厌她。你若愿意领玉檀的情就留下药，若不愿意可以还给我。&qut;</p>
允禟心内牵痛，女人对自己而言不过两个用途，一个是用来穿的，身子怎么爽怎么来，一个是工具，笼络人心，刺探消息。而这些女人对他的想法，他心中也一清二楚。可玉檀，他似乎懂又似乎不懂，还是能懂却不愿懂？</p>
冰天雪地里，被鞭子抽得血迹斑斑却不肯松手的瘦丫头；握着笔，忽然被自己搂在怀里吓得浑身战抖的清秀少女；站在宫墙的角落处默默凝视自己的宫女。</p>
沉默半晌后低声道：&qut;我领了！&qut;允祥从小窗内扔进一块布条，看了允禟一眼道：&qut;就此别过！&qut;</p>
允禟直等到允祥脚步声消失良久，方捡起布条，&qut;……玉檀不悔！无怨！……&qut;不悔！无怨！为什么不是恨？为什么？允禟放声大笑起来，若曦，你不愧是老四的女人，比他还狠！他只能折磨我们身子，我依旧谈笑以对，不过一死而已。可你居然让我连死都不能安心，要心带后悔怜惜。</p>
八月二十七日，胤禟逝，时年四十三岁。</p>
雍正四年九月</p>
允禩把玩着手中的小瓷瓶，笑问：&qut;你这样一而再地帮我们，皇上不会责怒于你吗？&qut;允祥淡淡一笑道：&qut;回头我告诉皇兄是若曦临终的意思，皇兄即使生气，也不会说什么的。毕竟皇兄连若曦想见他最后一面的愿望都未满足，这么点小心愿总不会再让若曦失望。&qut;</p>
允禩静默了会道：&qut;我去后，如果可以保住全尸，麻烦你将明慧的骨灰与我合葬，如果是被粉骨扬灰，那也麻烦你把她的与我撒在一起吧！生前我未能做到与她长相厮守，死后希望能遂了她的心愿。&qut;允祥心中酸楚，用力点点头。</p>
允禩犹豫了下道：&qut;弘旺……&qut;允祥郑重地道：&qut;皇兄不会降罪于弘旺的。&qut;想了想又道：&qut;八哥请放心，我在一日必看顾他一日。&qut;</p>
允禩道：&qut;十三弟为我所做一切，今生是无以为报了！&qut;说着理了理长袍，向允祥行了一个大礼，允祥急得在窗外直说：&qut;八哥，不可！&qut;</p>
允禩行完礼后，转身面朝墙壁而坐，再不回头。头发梳理的纹丝不乱，背脊虽瘦却依旧直挺。</p>
允祥凝视半晌，向允禩静静行了一礼后转身离去。</p>
九月十四日，允禩亡，时年四十六岁。</p>
雍正八年五月</p>
怡亲王允祥薨逝，胤禛谕令恢复原名允祥。下谕列举允祥一生功德，配享太庙，谥号曰贤，以&qut;忠敬诚直勤慎廉明&qut;八字加于谥号上，又用自己的藩邸积蓄，为允祥修建陵园。</p>
雍正八年腊月三十</p>
光线一丝丝收拢回西边，落日半躲在云后，撒出红橙黄金，映得朵朵暮云象熔了的金子般，将半边天空化成火海。又抖落赤朱丹彤，在紫禁城连绵起伏的琉璃瓦、金顶上溅出无数夺目的亮点，白日里庄严肃穆的紫禁城笼罩在一团金碧辉煌中，宛若天宇琼台，华美不可方物。</p>
胤禛立在景山顶端，身子沐浴在轻柔的暖光中，俯瞰着横在他脚下的整个紫禁城，眼睛深处却空无一物，宛如荒漠上的天空：辽远、寂寞。</p>
爱与恨都已离去，只剩他了。</p>
注：</p>
雍正十三年十一月，胤禛驾崩，时年五十八岁。庙号世宗，乾隆二年三月，葬清西陵。</p>
圣祖十子允礻我，乾隆二年，得释，封辅国公。乾隆六年，卒，诏用贝子品级祭葬。</p>
圣祖十四子允禵幽禁于寿皇殿内。乾隆十二年，得释。乾隆十三年，晋恂郡王。乾隆二十年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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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三年三月十三日</p>
允禵快步走进书房，看着手中的信，滋味莫辨，这四字写得几乎可以以假乱真，我的侧福晋却写得一手和老四一模一样的字，传回京城，又是一个大笑话。轻叹口气，重新拿了个略大的信封，提笔挥毫道：&qut;皇上亲启&qut;，将原信装了进去。收好要上呈的奏折，和信一块递给一旁侍卫吩咐道：&qut;尽快送到京城。&qut;</p>
雍正三年三月十四日</p>
胤禛拿起允禵的信看了一眼，丢在一边，只顾拿折子看。不知道又写什么歪诗泄愤，朝中近日闹心事不少，实在没功夫理会他。</p>
雍正三年三月二十一日</p>
&qut;允禵侧福晋马尔泰氏昨日殁。皇上曾训斥昔廉亲王焚化珍珠、金银器皿等物为母治丧，奢靡浪费，并于雍正元年十月二十一日下旨：'今后八旗办丧事有以馈粥为名，多备猪羊，大设肴馔者，严行禁止，违者题参治罪。'，臣观允禵欲奢靡治丧，特参奏皇上……&qut;胤禛霎时如遭雷击，手中毛笔跌落在折子上。</p>
刚进屋准备请安的胤祥大惊，从未见过皇兄如此失态，立即问道：&qut;皇兄，发生何事？&qut;胤禛目光定定，半日仍无一言，只有身子似乎在微微颤抖。</p>
胤祥忙端起桌上热茶递给胤禛，一面道：&qut;皇兄，先喝口茶。&qut;说着眼光瞟向桌上墨迹斑斑的折子，一行字立即蹦到胤祥眼中，&qut;……马尔泰氏昨日殁……&qut;心大力一抽，手一抖，茶盅跌落在地。</p>
胤禛惊醒，从龙椅上跳起，自语道：&qut;朕不信，朕不信她会如此恨朕。&qut;说着忽然醒悟，在书架上翻找起来，一本本折子被扔到地上，抓起上有允禵所书的'皇上亲启'四字的信，胤禛手微抖着拆开信封。又一个信封，'皇上亲启'，他不可能再熟悉的字迹跃入眼帘时，胤禛眼前一黑，身形晃动，胤祥忙一把扶住，看到皇兄手中的信封时，眼前变得迷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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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地坐于屋角的允禵闻声，心内微惊，紧了紧手中一直捏着的金钗，塞回怀里，拿起地上的酒壶大灌了一口，抚着怀中的罐子。若曦，他终究来了！</p>
胤禛盯着灵堂外的白幕，半晌未动。胤祥也是怔怔出神，上次分别时还想着可以来看看她，总有机会再聚，未料竟是永别。想到此处心酸难耐，又觉得此时最伤心的人不是自己，忙打起精神轻声道：&qut;四哥，我们进去吧！&qut;胤禛微一颔首，举步而进。</p>
灵堂内只有一个牌位，竟然没有棺柩。胤禛悲痛诧异之余，忽地心生一丝希望，她也许没有走，只是……只是……，想到此处，扭头四处找允禵，喝道：&qut;允禵，出来见朕！&qut;</p>
允禵凝视着立在白烛旁的胤禛淡淡道：&qut;我在这里。&qut;胤禛，胤祥看向缩坐在一团黑暗中的模糊影子。胤祥问：&qut;十四弟，为何不见棺柩，只有牌位？&qut;允禵起身走到桌旁，把怀中的瓷罐放于牌位后道：&qut;若曦在这里。&qut;</p>
胤禛一瞬时未反应过来允禵的意思，待明白，气努悲急攻心，再加上快马加鞭赶路的疲惫，身子摇晃欲倒，胤祥忙扶住，问道：&qut;十四弟，究竟怎么回事？&qut;允禵淡淡道：&qut;怎么回事？我把若曦尸身火化了呗！&qut;胤禛悲怒交加，一个耳光向允禵甩过去，胤祥忙架住，劝道：&qut;皇兄，你先冷静一下，十四弟绝不会如此对若曦的，问清楚再说。&qut;</p>
允禵冷笑几声道：&qut;你这会子急了？早点干吗去了？你知道若曦眼巴巴地等了你几天？现在做这个样子给谁看？&qut;胤禛骂道：&qut;你自个干的好事，你来说朕？&qut;</p>
胤祥道：&qut;因为信封上是你的字迹，皇兄误会又是你写信来挑衅，所以丢过一边未及时看。&qut;允禵脸色微变，呆了一会，道：&qut;即使信没有收到，可这府里到处都有你的探子，他们就不会向你说若曦的事情吗？&qut;</p>
胤禛恨盯着允禵不语，胤祥恨叹道：&qut;你故意搞出那么多花样让皇兄不愿意再听有关若曦的奏报，你还要问吗？&qut;</p>
允禵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喃喃道：&qut;原来如此！&qut;扑到若曦牌位前叫道：&qut;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成心让你伤心失望的。那次梅花树下我确是故意诱你做亲密之举给林中窥视的人看，只因心中憋闷，想气气皇兄。可后来我绝非有意，我只是真心喜欢和你聊天畅谈，象回到小时候，心变得很平和，睡得很香。虽然隔着屏风，可知道你在一旁静静睡着，我心里……&qut;</p>
胤禛喝道：&qut;闭嘴！&qut;胤祥满面悲色，看着若曦的牌位，为什么苍天总是弄人？竟连恨意都无处可去，&qut;你究竟为何要……要这样对若曦？不肯让皇兄见她一面。&qut;允禵道：&qut;是若曦自己要求的，她一直恳求我，说让我找个有风的日子把她随风散去，这样她就自由了。她说她不想有不好的味道，说不想呆在黑漆漆的地下，说会被……会被虫子咬。&qut;</p>
胤禛、胤祥两人一愣，胤祥抑着悲伤道：&qut;这古里怪样但又很有些歪理的话是若曦说的。&qut;胤禛盯着若曦牌位，伸手去拿瓷罐，触手时的冰冷，让他立即又缩回了手，痛何如哉？</p>
半晌后才强抑着颤抖，轻轻抚摸着瓷罐，心头的那滴眼泪一点点荡开，啃噬着心，不觉得疼痛，只知道从此后，心不再完整，中间一片空了。</p>
胤禛猛然抱起磁罐道：&qut;我们走！&qut;允禵一个箭步拦在他身前道：&qut;若曦如今是我的侧福晋，你不能带她走。&qut;胤禛淡淡道：&qut;是不是你的福晋，是朕说了算。轮不到你说话。朕本就没有让若曦的名字记录在宗谱中。你们也根本未行大婚之礼。&qut;允禵怒声道：&qut;皇阿玛临去，我未见上最后一面，额娘去，我又没有见上最后一面，如今我的福晋，你要带走，你也欺人太甚！&qut;</p>
胤禛冷笑道：&qut;是欺负你，又怎么样？&qut;允禵气得手直抖，胤祥忙道：&qut;十四弟，你体谅一下皇兄现在的心情。何况我觉得若曦会愿意和皇兄走的。&qut;允禵大笑道：&qut;笑话！若愿意，又何必出来？&qut;</p>
不知何时立在门侧的巧慧幽幽道：&qut;十四爷，您让皇上带小姐走吧！小姐是愿意的。&qut;说完对胤禛行礼请安道：&qut;皇上请随奴婢来一下。&qut;</p>
胤禛举步跟上，胤祥看着脸色青白的允禵道：&qut;你若真把若曦当朋友，就不要再和皇兄争吵了，特别是当着她的面，她这一辈子的左右为难，痛苦一直都是为八哥，为你们。如今人已去，还要让她难过吗？&qut;允禵默了一会，微一颔首，胤祥轻拍了下他的肩膀，转身快步追胤禛而去。</p>
巧慧指着院中紫藤架下的藤椅道：&qut;小姐最爱坐在这里沉思，能整日不动不说话。&qut;进屋看着书桌道：&qut;小姐每天都花很长时间练字，直到最后手上实在没有力气才作罢。&qut;说着打开桌旁的大箱子道：&qut;这全是小姐所练的字。&qut;</p>
胤禛把怀中的磁罐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拣起一张凑在烛旁细看，全是自己的笔迹，但又不尽然，笔笔相思，字字情意，她把心中的相思全部倾诉在笔端了。</p>
胤祥看了一篇，轻叹口气，满满一大箱子，为什么离开后才能毫无顾忌地爱呢？</p>
巧慧捧出一包东西，木然道：&qut;小姐没说这些东西怎么办。奴婢本想留着的，可想着也许给皇上更好。&qut;</p>
胤禛打开包裹，随手拿起首饰盒旁的细长红布包，解开竟是一只白羽箭，似乎已经被摸挲了千万遍，整个箭杆光滑无比，胤禛微微诧异了一瞬，蓦然反应过来，本以为不可能再痛的心，居然又是一下彻骨刺痛，身子一软，瘫坐在椅上，胤禛手中紧紧握着箭，&qut;她临去前说什么了吗？&qut;巧慧道：&qut;没有话给皇上。&qut;胤禛长叹一声，心中的泪意终是泛到了眼中，扭过头道：&qut;你们先出去，朕想独自和若曦呆会。&qut;</p>
允祥和巧慧忙退出，巧慧低声对允祥道：&qut;十三爷，小姐有东西给你。&qut;两人进了巧慧屋子，巧慧点亮灯，从怀里掏出封信和布条递给允祥，允祥越看眉头越紧，看完后出了会子神，把信在蜡烛上烧了。拿着布条看了一眼，轻叹口气，收进怀中。</p>
巧慧又捧了一个红木匣子出来，&qut;小姐没什么富裕的银子留下，这些东西让我分一半给王喜王公公，不过……&qut;允祥道：&qut;若曦走后不久，王喜就失足落水淹死了，这些钱财他已用不上。&qut;巧慧愣了一瞬，轻声道：&qut;不过小姐当时说完这话，叹了口气又说王喜是聪明人，这些大概用不上了，转赠给他的父母弟弟吧！&qut;允祥点点头，&qut;皇兄已经厚赐了王喜的家人。&qut;</p>
允祥看着巧慧柔声问：&qut;你以后有什么打算？&qut;（巧慧道：&qut;主子和小姐都留了不少财物给奴婢，小姐说，随奴婢心愿。可奴婢愿意去服侍承欢格格。小姐留了个玉佩给格格。&qut;）允祥点头道：&qut;我本也想接你回府的，可又不愿勉强你。既然你自个愿意就更好。接了承欢回来，也不怕没人管束她了。&qut;</p>
雍正四年三月</p>
允禩、允禟削去宗籍，其子孙俱撤去黄带，其有品级的妇女一并销去品级。正蓝旗都统音德等将允禩、允禟等更名编入佐领事议奏请旨。得旨：&qut;尔等乘便行文楚宗，将允禟之名并伊子孙之名著伊自身书写；允禩及其子之名亦著允禩自行书写。&qut;本月十二日，允禩自改其名为&qut;阿其那&qut;，意为&qut;俎上之鱼&qut;，改其子弘旺名&qut;菩萨保&qut;，祈求雍正能像菩萨一样的大慈大悲，免弘旺一死。允禟拒不改名，五月十四日，雍正将允禟改名为&qut;塞思黑&qut;，意为&qut;讨厌鬼&qut;.</p>
雍正四年八月</p>
诸王、贝勒、贝子、公，满汉文武大臣公同议奏&qut;阿其那&qut;允禩罪状四十款，议奏&qut;塞思黑&qut;允禟罪状二十八款，议奏允禵罪状十四款。诸王大臣等请将阿其那、塞思黑、允禵即正典刑，以为万世臣子之炯戒。</p>
胤禛命塞思黑回京置罪，允禟一路谈笑如常，面无惧色。胤禛怒，命监禁于保定，严加看管。</p>
胤禟被羁押于小屋，四面围以高墙。胤禟入居后门立即被封闭，吃喝拉撒俱在其内，院子四周由官兵昼夜轮班看守。胤禟监禁期间的日用饮食之物都按犯人之例供给。</p>
坐于黑室中，披头散发的允禟笑道：&qut;十三弟不在京城享福，怎么跑这里来了？&qut;往日养尊处优的九哥，面色青黄，屋内气味骚臭，唯一没变的就是眉梢眼角的桀骜，允祥心里本有的几分恨意散去，淡淡道：&qut;我受人之托来给九哥送东西。&qut;</p>
允禟看着从小窗内递进的小瓷瓶未动，允祥道：&qut;鹤顶红。&qut;允禟一愣，忙伸手接过，&qut;为何？难道皇上已经折磨够了？终于肯给我们一个痛快了？&qut;允祥道：&qut;皇兄怎么可能这么轻易饶恕你。若非你，弘时怎么会和皇兄父子疏离？玉檀怎么会死？若曦的孩子能掉？她又怎么会选择离皇兄而去？以至最后天人永隔。十分心痛必要我们承受五分，你做到了！&qut;</p>
允禟笑着抛了抛手中的瓶子道：&qut;那你这是为谁而来？&qut;允祥道：&qut;若曦托我的。&qut;允禟呆了一下道：&qut;她已经走了多久了？&qut;允祥道：&qut;她说如此做只为了自己妹妹，你可以依旧讨厌她。你若愿意领玉檀的情就留下药，若不愿意可以还给我。&qut;</p>
允禟心内牵痛，女人对自己而言不过两个用途，一个是用来穿的，身子怎么爽怎么来，一个是工具，笼络人心，刺探消息。而这些女人对他的想法，他心中也一清二楚。可玉檀，他似乎懂又似乎不懂，还是能懂却不愿懂？</p>
冰天雪地里，被鞭子抽得血迹斑斑却不肯松手的瘦丫头；握着笔，忽然被自己搂在怀里吓得浑身战抖的清秀少女；站在宫墙的角落处默默凝视自己的宫女。</p>
沉默半晌后低声道：&qut;我领了！&qut;允祥从小窗内扔进一块布条，看了允禟一眼道：&qut;就此别过！&qut;</p>
允禟直等到允祥脚步声消失良久，方捡起布条，&qut;……玉檀不悔！无怨！……&qut;不悔！无怨！为什么不是恨？为什么？允禟放声大笑起来，若曦，你不愧是老四的女人，比他还狠！他只能折磨我们身子，我依旧谈笑以对，不过一死而已。可你居然让我连死都不能安心，要心带后悔怜惜。</p>
八月二十七日，胤禟逝，时年四十三岁。</p>
雍正四年九月</p>
允禩把玩着手中的小瓷瓶，笑问：&qut;你这样一而再地帮我们，皇上不会责怒于你吗？&qut;允祥淡淡一笑道：&qut;回头我告诉皇兄是若曦临终的意思，皇兄即使生气，也不会说什么的。毕竟皇兄连若曦想见他最后一面的愿望都未满足，这么点小心愿总不会再让若曦失望。&qut;</p>
允禩静默了会道：&qut;我去后，如果可以保住全尸，麻烦你将明慧的骨灰与我合葬，如果是被粉骨扬灰，那也麻烦你把她的与我撒在一起吧！生前我未能做到与她长相厮守，死后希望能遂了她的心愿。&qut;允祥心中酸楚，用力点点头。</p>
允禩犹豫了下道：&qut;弘旺……&qut;允祥郑重地道：&qut;皇兄不会降罪于弘旺的。&qut;想了想又道：&qut;八哥请放心，我在一日必看顾他一日。&qut;</p>
允禩道：&qut;十三弟为我所做一切，今生是无以为报了！&qut;说着理了理长袍，向允祥行了一个大礼，允祥急得在窗外直说：&qut;八哥，不可！&qut;</p>
允禩行完礼后，转身面朝墙壁而坐，再不回头。头发梳理的纹丝不乱，背脊虽瘦却依旧直挺。</p>
允祥凝视半晌，向允禩静静行了一礼后转身离去。</p>
九月十四日，允禩亡，时年四十六岁。</p>
雍正八年五月</p>
怡亲王允祥薨逝，胤禛谕令恢复原名允祥。下谕列举允祥一生功德，配享太庙，谥号曰贤，以&qut;忠敬诚直勤慎廉明&qut;八字加于谥号上，又用自己的藩邸积蓄，为允祥修建陵园。</p>
雍正八年腊月三十</p>
光线一丝丝收拢回西边，落日半躲在云后，撒出红橙黄金，映得朵朵暮云象熔了的金子般，将半边天空化成火海。又抖落赤朱丹彤，在紫禁城连绵起伏的琉璃瓦、金顶上溅出无数夺目的亮点，白日里庄严肃穆的紫禁城笼罩在一团金碧辉煌中，宛若天宇琼台，华美不可方物。</p>
胤禛立在景山顶端，身子沐浴在轻柔的暖光中，俯瞰着横在他脚下的整个紫禁城，眼睛深处却空无一物，宛如荒漠上的天空：辽远、寂寞。</p>
爱与恨都已离去，只剩他了。</p>
注：</p>
雍正十三年十一月，胤禛驾崩，时年五十八岁。庙号世宗，乾隆二年三月，葬清西陵。</p>
圣祖十子允礻我，乾隆二年，得释，封辅国公。乾隆六年，卒，诏用贝子品级祭葬。</p>
圣祖十四子允禵幽禁于寿皇殿内。乾隆十二年，得释。乾隆十三年，晋恂郡王。乾隆二十年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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