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下，祁钰合上了扇子，眼里弥漫了星星点点的笑意：“姑母怕你一个人太过孤单，叫我来陪你。”
他又看了一眼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小丫鬟，摇了摇头：“没想到你竟然还有美人随侍。真真是浪费了我的一番心意啊！”
秦王递给他一个冷眼：“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祁钰：“说真的，到底什么佳人竟然值得无问大师的一卦。”
秦王疑惑地看向他：“什么意思？”
“你竟然不知道。”祁钰潇洒地撩起了衣袍坐在了石凳上，幸灾乐祸：“姑母请无问大师给你未来的王妃算了一卦，你猜怎么着？”
秦王不理这个装模作样的表弟，兀自端了一碗奶酒一饮而尽。
“啧。”祁钰见表兄不搭理自己，再次感叹他这个兄长就像没有情丝一样，整天和那些冷硬的兵器打交道。几个王爷里面就只剩下他一人没有王妃，甚至若不是太子爷赐下来一个美人，只怕他还要孤身一人。
说起美人，祁钰兴致勃勃地说：“听说太子给你新赐了个美人儿。可是方才那位？不过我瞧着除了那张脸也没有太过突出的地方。”
“我看你可以在寺庙里修行一段时间，清清肠胃。”
祁钰不接话，神神秘秘地探过头来：“这丫头倒与我有些渊源。你既然不喜女色，何不如把她给了我。想我相貌堂堂，家世才学又两全，不比你强得多。”
“她自幼入府，哪来的机会见你。”
青衣侯见自家表兄一脸平静地望着自己，不由得摸了摸他的小心脏。玩笑开大了。不过没想到表兄还会为一个小丫头说话。他摸了摸下巴：“就不兴我在梦里见过她。”
“祁明瑾，你要是真想在这里呆上一阵，为兄就成全你。”
祁钰脑袋一凉，老实地闭上了嘴。没想到冷面王爷竟然还会为一个女人生气。他连忙作揖：“小子断不敢再开兄长的玩笑了。”
秦王仍旧冷冽地看着他，示意他赶紧说完就滚。
祁钰心虚地咳了几声，才说：“只不过这个丫头我看着看着着实眼熟。你若是只把她当个丫鬟倒是无事。”
“不然呢？”
秦王已经不想离这个满脑子都是花花绿绿的表弟，他起身就要回去。
祁钰这才小声的说：“你若真想收了她，回去可以看看那丫头背上是否有个莲花的纹样……”
秦王沉默了一会儿，递给了他一个冷眼。“即使有又如何，她一个小女子还能掀起多大的风波。”
祁钰却不这么想。他认真的说：“她一人是无法对王府有什么影响，就怕有心人利用她的身份搅弄风云。”
“……你是在看不起自己吗？祁小侯爷。”
祁钰看着表兄甩给他这句话后就扬长而去了，摇了摇扇子。眺望远方，只见秋波
澹澹，白鸟悠悠。他这个表兄也该享一享相思之苦了。
＊
碧桃脸红心跳地回到了寺庙，强行按住自己扑腾扑腾跳个不停的心脏。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
观音菩萨的宝殿里。
观自在菩萨端坐在莲花宝座上，手持净瓶，似要把甘露撒向人间，渡一切苦厄。
前朝皇帝暴戾，却因此让工匠的手艺更加精炼。把这佛像锻造得如同真人一般。不知那些求渡的香客在求神拜佛时会不会想起那佛像后的淋漓鲜血。
佛祖仁慈，却也高高在上。世间的烦扰对这些端坐在九天之外的神仙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
她跪坐在蒲团上，眼睛看着那一缕冉冉升起的香烟，思绪一时飘到了上一世。
＊
“我听闻你曾送过表姐一面绣屏。”
碧桃看着眼前的温润如玉的侯爷，牙齿轻轻咬住下唇。她献屏求荣的事情早就在府里传遍了，难道侯爷也要来嘲笑她寡廉鲜耻么。
祁钰看这个小丫头脸色一下变得苍白，眼里的笑意更深。
他笑了笑：“我只是看到绣屏上的技法十分精巧，一时心痒难耐，想让你也给我绣一面屏风。”
碧桃错愕的抬头看他，却一眼扎进了那双温柔的眼睛里。
暖春的日光温暖的令人心醉，衬得那人格外的温润。
她深吸了一口气，极力保持冷静，委婉地拒绝了侯爷。她是王爷的丫鬟，若不经主人允许，随意地给客人赠送礼物，恐怕自己又该惹人厌烦了。她身上的风波太多，现在只想平平静静地生活。像侯爷这样的人，不是她一个丫鬟可以招惹的。
祁钰早就料到了她会拒绝，他也不恼，只是胡乱地杜撰了一下：“王爷已经答应了，他没有和你说过此事吗？”
碧桃垂下头，握了握手。有些难堪地回道：“没有。”她唯恐侯爷再说一些她不想听到的话语，急忙将话题拐到绣屏上面：“不知侯爷喜欢什么样的图案。”
祁钰笑得意味深长：“姑娘可会绣并蒂莲。”
碧桃一时想起了她背后的胎记，就是莲花的模样。
突然一阵秋雨落了下来，细细密密地打在他们的身上。侯爷轻轻地将她带起，转眼间就落到了鹤亭之中。
碧桃望着这透明的雨帘，声音似乎也蕴着轻薄的愁意：“奴婢不曾绣过。侯爷若是自用，绣些山山水水不是更好。”
并蒂莲这种稀罕物，岂是她一个无福之人能够沾手的。
祁钰：“我却只看中了你的技艺。若你实在不愿，此事就作罢吧。”
碧桃见侯爷如此说，自然应了此事。只是不知他什么时候要。一面双面绣的绣屏少说也要几个月才能绣完。更何况她还要伺候王爷，不可能将全部心思都放在这件事上。
祁钰倒是不在意时间，实际上他只是想看看这前朝技法是否另有玄机罢了。听闻双面绣是前朝秘族独有的技法，每个人绣出来的纹路组合起来其实隐藏着他们一族的藏宝图。
不过这个秘闻早就随着大雍的建立销声匿迹，就连祁钰也只是在一西域来客的醉言中听了一口。真假难辨。
若不是他曾无意中见过碧桃的绣屏，只怕也早就将之抛在脑后了。
碧桃花了在来年的春分才将绣好的屏风送给了侯爷。
这一年府里接连不明不白地死去了两个姨娘。她们甚至进府不过半年的时间，曾经还曾对碧桃冷嘲热讽，转眼间就去见了阎王。
碧桃即使一直待在王爷身边，也十分担心自己的性命。唯恐哪一天就像她们一样。她时常会在摇曳的烛火下看着王爷冷峻的侧脸，对自己的未来感到迷茫。
而这种感觉在见到侯爷时又消失了。
即使园子里的迎春早就报来春天的喜讯，碧桃身上仍穿着一件银红色绣着五福纹的棉袄，下面是一件半新不旧的青缎裙。脸上不着粉黛，却自有一番味道。
祁钰坐在锦凳上细细地看她，良久，才说“绣屏我已收到，那并蒂莲绣的果然惟妙惟肖。忽而飞过的蜻蜓也格外的逼真。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碧桃福了一福。“侯爷谬赞了，这本是奴婢应该做的。”
祁钰：“王府里的事情我也有耳闻，你若愿意，我之前的话还作数。”
碧桃没料到侯爷还记得这事。她踟蹰不前，还是无法立刻下定决心。
不待她细想，王爷来了。
碧桃被他一双凤眼看得心底发凉，不知自己哪里又做得不对。一心只想着反思的她自然就把出府的事抛在脑后。良机不等人，后来自然就不再提及此事。
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