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风印 > 第五章 《钦颜行》二一三、
    第一个。

    第五个。

    第十七个……

    “下一个!”

    “你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

    “下一个……”他拄着剑,慢慢地支起身子。

    “不过你的剑很好。”黑色的骏马退开,所有的人都退开,为他让开一条道。“是你的人吧?不是自己的女人,谁又会那么拼命……”

    脚下已经汇成一个血洼,他的思路不是很清晰,连听人说话也飘飘忽忽。

    是这样吗?

    十七是我的女人吗?

    “留下一只手,带她走吧。”

    ☆

    十七,你听到了吗?

    我听得到,可是我睁不开眼睛啊。

    十七,你听得到我就睁开眼睛啊。

    你又来了,我很累的……

    十七……

    他拼命地把她抱在怀里,那种属于她的味道又回来了。他第一次觉得十七就应该埋在他的颈窝里,别的什么地方都不要去了,他会不放心的。他觉得拥着她的时候很熟悉,熟悉得就像他握着纯均。

    “左手,还是右手?”

    他的视线有些模糊,脑子也混沌,并没有一下子听清话里的意思。他环着她在冰凉的地上坐了会儿,然后懂了,顺从地抬起了左臂。

    刀锋。

    晋印炽突然缩回了手,速度之快连霸道的刀式都要生瑜亮之叹。他完全不顾某人因为倾力而为而差点栽倒在马下地怪异表情。按住楚轩谣的肩膀就轻轻推开寸许:“十七!十七你活着是不是!”

    刚才那一瞬,他感觉到一串火烫的烙印滴进他的领口,不是血,是泪。

    黑马踏着蹄子,又迈了几步,马上的人又举起了刀。

    “啪!”

    钦颜王子又一次捂住了脸,看着娇俏的未婚妻舞着鞭子破口大骂:“你是畜生。不讲信用!鹞骑的威名不是ka欺负弱者带来地,他已经是一个废人了。放走又怎么样?还是你担心,你的金帐侍卫被一个人打败了全部地消息会传出去!”

    “我放走他,他也会被杀死。”他抬眼看了看夜色中的北方,好像那里除了荒草还有其他噬人的东西一样。

    “那也是多一个臂膀比较有用吧?”她回头,冲着还抱着楚轩谣坐在地上的晋印炽一跺脚,“你怎么还不带着她走?”

    ☆

    银月下的戈壁无垠,弯月纵空。

    马儿不知走了多久。背后的黑暗里突然突出金盾的杀手,杀气在身后狂浪一般围笼。一簇簇地箭锋如同蜂群一般袭来,一支支没入他的脊背,钻心的痛。

    他不是天下第一。

    即使是,也不是不死。

    即使不死,也不是不怕死。

    一直只为一个人勇敢吗?

    也许是吧。

    十七是我的女人,很久以前就是了,久到我们都还没有相识。如果我不勇敢。天下就再没有楚氏凤凰材,那个人会

    被整个地挂在硕大而锋利的铁钩上(s)?(),

    在一夜之间慢慢死去。

    我已经一无所有()?(),

    但如果我不勇敢?(*?)?[(.)]?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我就失去了最后一个念想。

    晋印炽的眼前已经一片漆黑。他看不到漫天星辰()?(),

    也没有看到谁和他站在一起。他的生命在迅速地流失。缰绳也在慢慢地溜出他的掌心,每一记颠簸都要他地命。

    太累了,他阖上眼睛。

    我想要休息。

    可有人一直被他的手握着,他不敢松开,怕怀里从此空空如也。

    “十五……”

    他觉得冷,所以抱得更紧一些。他变高了,可以把她锁在怀里护着,这样,就什么都伤不到她了。十七的身子很暖和,也很软。他听到“噗噗”的声音。十七也听得到。

    所以她哭了。

    因为硬质的铁器触到了她柔软的曲线。

    它们穿透了背后十七岁地少年。

    一瓣瓣的泪水溅在他的手上。而他的手在慢慢松开。

    她轻轻的话飘散在风里,印炽。再怎么累都不要放手。

    他点点头,然后她就再也扯不住他了。晋印炽软绵绵地从马上摔了下来,连带她也摔在戈壁上打了几个滚。怀里的热度突然消失,他觉得害怕。他没有了剑,没有了弓,甚至,看不见。就如同在龙翔宫正殿的那一夜,耳边马蹄声转,风沙漫。

    有月光,很朦胧。

    他伸出手。他不知道自己的手上满是血,弄脏了她白玉雕就般的脸。

    晋国玉公主……

    他轻笑,铁色的指环抚过。

    但他知道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其实他一直都很想说那句话,因为十七总是不和他说一声就突然消失。比如在祭酒府地雨夜,比如在皇帝出现地小镇,比如在索兰山脚。他追得很累,但她走得太快,他便永远都追不上。偶尔追上了,也只是看着两人相偎,他只能低头。

    所以没有人看清他的孤独。

    但有些事注定做不了。即使现在他张嘴,也已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马蹄声。

    他地唇动了动,干涩的唇上突然溅到了水滴。苦的,是她俯下身来听了。眼泪打在他的脸上,让血色蔓延,妖异得如同月下的荧惑。

    不要走,他说。

    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不要走……

    这是他惟一想说的话。

    她知道她应该说些什么,但她只是哭,因为她不知道他想听什么。她拼着力气把他抱起来,他很沉,她却不能放手,因为他的背上满满都是箭,她怕那些东西会扎得更深,那时候他会疼。

    但其实什么都已经晚了。

    再也不会有战场上天才的传说,后世的史书上也不会有辰殿影将军的名字。漫天诸星在那一瞬更改,天狼黯了下去,滑向了截然不同的星轨。中原再不会出现后来名震天下的骑军,也不会出现不世出的帝王。

    因为,已经没有后来了。

    没有后来了。

    那个惟一可以阻挡鹰旗的人,在她怀里缓缓放下了手,戴着他一直不曾丢弃的铁指环。

    那年他十七岁。

    那个时候他建立的武功,和他未来应该有的荣光比起来,微不足道。但他为茶坊中的听客准备了一个小小的谈资:

    一个少年赶了很远的路,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一年……终于,在一个记不清年岁的月夜,他在朔北无人的荒漠上单挑了群狼,为了救出自己心爱的姑娘。

    他赢了。他打败了所有的流人,但是他也死了。

    而那个姑娘带着那个少年的骨灰回到了他们相识的地方,把他葬在海迷失的花圃下,然后寂寂。大概因了战乱,也没有终老。

    这是故事的最后吗?

    她问自己。

    马蹄声,光影缭乱。

    二十三丝春弦动。柳树下的歌女轻软地唱,光色迷离,月满。

    咿呀呀……彼时花正好……君未成名我未嫁……

    她坐在茫茫的戈壁上,抱着他的渐冷的躯体,想,这是结局吗?怎么可能会是这样?

    马蹄声,火光,呼哨。

    但花曲仍在轻软地唱。

    伊呀呀……彼时花正好……君未成名我未嫁……

    原来是这样。

    彼时花好月圆,君未成名我未嫁。可我还以为你只是想有个人陪,那个人,随便阿猫阿狗都可以。

    她突然觉得自己离这个世界很远。

    但是离他很近。

    她轻轻地放下了他。

    那个时候他不再是她的朋友,那个可以在无聊时随唤随到高台纵酒的金吾少年。她俯下身,吻上了他左颊上的箭伤,开始相信前世今生。

    “我带你回去……”

    戈壁上的夜很冷,他的温度消散得太快。

    她按着胸口的血,抓起了他剩下的弓和箭。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就像你从前做得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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