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刘方平假戏弄巧成拙做了真,老夫人连忙招呼小厮进来救人。

    被救下的刘方平满头大汗,徒然升起一股劫后余生之感,擦着汗的手都抖得完全没有准头,胡乱揩两下便继续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老夫人见他没什么事,便走到祠堂内设的角花圈椅坐下。

    “二弟要寻死,何苦当着祖宗的面?你不嫌丢人,我倒是替你臊得慌!”

    刘员外说完冷哼一声,一甩衣袖坐到了老夫人身旁的椅子上,刘行知和庄氏便立于老夫人和刘员外身后。

    “二弟,你快些起来吧,你大哥也是为此事费了神的。你何苦闹上这一出?”庄氏劝道。

    刘方平就跟没听见似的,呆坐在地上。

    此时二房和三房的人都过来了,一时间祠堂里挤满了人。

    “二哥,你这是干什么?”刘济平连忙走过去扶他,小声咕哝道。

    “老三,你别扶他。等他缓缓,再给大家伙儿演一出寻死大戏。”

    听到老夫人发话,刘济平连忙抽出扶着刘方平的手,坐到一旁,任他跌回地上。

    “下一出在哪儿演呢?”老夫人双手交叠,若有所思,“诶,我看园中的荷花开了,甚是好看,你待会就跳进去吧。死了我安排人就地给你埋了,也算是个不错的风水之地。倘若没死成,就赶紧接着找死去!”

    二房的人听了,连忙跪在地上求老夫人开恩。

    刘方平这才缓过神,连忙爬过去跪在老夫人跟前。

    “娘,我实在是没办法了,这段时间送了不少银子,可府衙那边始终说不能放人。不过是调戏个自家奴婢,哪犯得上如此小题大做?倘若大哥出面,定能救奕儿。娘,看在奕儿从小在您身边服侍,您就劝劝大哥吧,您也不希望奕儿在牢里受苦吧!”

    刘方平声泪俱下,听得老夫人心中也是有些心疼。

    奕儿她是清楚的,二房媳妇生了他后身体不大好,曾把他送到自己膝下养过几年,这孩子虽是孝顺,但能力不足,风流有余。

    他惹下的风流债,没有一百也有几十。这些年,二房求上门来都十几回了,更别提他们东园里自己能解决的事儿。

    奕儿媳妇儿也是个懦弱不管事的,甚至还纵容他。

    以往给点银子就能打发了,无非是多少的问题。可此次被告上了府衙,若没点人情打点,只靠钱财怕是填不满的无底洞。

    老夫人看了看黑着脸的刘员外,最终还是开了这个口。

    “老大,你看这事儿,可还有转圜的余地?”

    “奶奶,此事,堂兄绝无脱罪的可能。”刘行知单手虚握于身前,缓缓开口。

    刘方平一听就急了,抬起颤抖的手,指着刘行知,“你,你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哪,这么多年算我这个二叔白疼你了!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如此狠心!你不帮忙就算了,何苦落井下石!”

    “二叔莫恼,并非行知不愿帮衬堂兄。咳咳,而是想帮,也无能为力,相信父

    亲与我的想法也是一致的。”刘行知看了一眼父亲?()?来?小%?说?%?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父亲面上虽镇定()?(),

    眸中也不□□露出疑惑之色。

    “朝廷律法严明(s)?(),

    期奸良□□()?(),

    杖一百七。”

    刘方平看着刘行知一脸威严,竟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莫非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你,你少危言耸听!奕儿只是调戏了方月,并非期奸!”

    刘行知淡然一笑,走到刘方平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睁眼说瞎话。

    刘方平:“你满嘴胡言,血口喷人!再说那方月不过是我东园一奴仆,如何称得良人?何况,她并未许嫁,又为谁妻?”

    “二叔,你以为逼着方月沐浴焚衣,又囚她一月,证据就全毁了吗?女子若是诬告,可是要去衣受刑的。倘若她毫无证据,岂敢告上衙门?再者,方月是你东园的奴仆没错,可她早已心有所属,手握良人亲手写下的婚书,如何称不得良□□?”

    刘方平没想到刘行知调查得这么清楚,他眼神闪躲,头也渐渐低了下去,毫无底气地问道。“良,良人何在?”

    “这,就要问二叔了。”刘行知蹲下身,盯着他,“二叔,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收买西街柳巷的柳怀兴,企图让他悔婚。他收了钱应了你,你以为高枕无忧了,大肆替堂兄周旋。”

    刘行知唇角轻勾,“二叔,你自以为事情做得天衣无缝,一切都能用钱解决。可公道,是无价的。柳怀兴当着你面撕毁的并非原本的婚书,而是他临时写的一份婚书。”

    “你胡说!都是你胡诌的!证据呢!”刘方平抬眸,红着眼与他对视。

    “柱子!”

    “是!”柱子闻声,从怀中拿出一份折叠整齐的婚书,上前递给刘行知。

    刘行知在刘方平面前缓缓展开婚书,他只看了一眼就别过脸去。

    “家宴那日,我让柱子去见了柳怀兴。他收你的钱,是权宜之计,只因家有病重老母,急需救命。”

    听到这里,刘方平整个人都在颤抖,不知是阴谋暴露后的无颜,还是得知被人暗中调查给气的。

    “你费尽心思将他一家人送至邻县,你可知,他根本就没出江留城?”

    “二叔,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堂兄一平民?”刘行知起身,抖了抖衣袖,轻咳两声,负手而立。

    “若二叔执意如此,受杖刑的可就不止是堂兄一人了。”

    “你什么意思?”刘方平仰头看他。

    刘行知弯腰扶起刘方平,在他耳边低声道。“据小侄调查,此事,堂嫂亦有纵容之嫌。依本朝律法,应杖五十七。不过,方月念着堂嫂平日待她的好,并未打算告发堂嫂。若是二叔逼急了…”

    刘方平瞪大了双眼,却是空洞无物,只顺着刘行知的搀扶,坐到了椅子上。

    儿媳妇如今身怀六甲,膝下还有两个女儿要抚养,是断断受不得刑的啊!

    刘方平空洞的眼神里溢满了绝望,他看着刘行知,声音低到了极点。“真…就…没法子了吗?”

    刘行知摇了摇头,

    刘方平失声痛哭。

    可怜他的奕儿从小到大从没吃过苦,

    那一百七的杖刑他如何受得了?

    万一他挺不过去,

    …

    刘方平不敢想。

    祠堂内二房的人皆跪地痛哭,

    二房仅刘奕一个独子,倘若他被当场杖毙,东园便会自此失势,他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既然事情已然明朗,你就带着二房的人赶紧回去吧。与其在这里哭哭啼啼,不如找个好大夫,等奕儿受刑回来好及时救治。”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堂内跪着的众人,沉沉地叹了口气。

    “万护院,送二爷!”

    刘员外大喊一声,万护院便招呼人进来了。明面上是送,实际上是把这一群人给架出了正园。

    刘行知回到荷塘的时候,李渺渺已经回去了。他挑了几朵含苞欲放的荷花,摘下来送去见山阁。

    刚踏进院门,就看见庭院里老槐树下,李渺渺眯着眼睛躺在紫檀木摇椅上晒太阳,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来,在她脸上身上缀起细碎摇曳的金色光晕,看起来惬意又美好。

    刘行知被眼前娇俏清艳的人儿吸引,驻足良久,才轻手轻脚地穿过庭院走进房中,将荷花错落有致地插在青瓷花瓶里。仔细端详了一圈,又才拿起薄毯走出房门。

    他很小心地将毯子盖在李渺渺的身上,还是将她惊醒了。

    近距离看着俊美温雅的刘行知,四目相对时,他额间的墨发毫无预兆地滑下,散在李渺渺有些泛红的小脸上。一时间,她目光无处安放,只得别过头干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和慌乱。

    刘行知其实也有点慌乱,连忙直起身子,“二叔已经回东园了,我想着没能陪娘子赏荷,故而摘了几支送过来。不曾想娘子在这儿睡着了,怕娘子着凉,所以…”

    “二叔就那样心甘情愿地回去了?”

    李渺渺打断了刘行知尴尬的解释,他才将在祠堂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她。

    听完,李渺渺不禁在心底给刘行知竖起了大拇指。

    “那何时过堂?”李渺渺问。

    刘行知坐在她身旁的椅子上,“三日后。娘子可是要前往府衙?”

    李渺渺摇摇头,“我是听你说起这个方月,似乎是个勇决之人。这样的人,在这个女子备受礼教压迫的社会,很难得。她既已出了东园,我想请她来我的布行做事。”

    刘行知笑道,“娘子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实不相瞒,我让柱子去见她时,就承诺了日后会给她找个安身立命之所。原本我还没想好如何安置她,自娘子提出开布行,我便打算找个时机跟娘子提这件事的,没想到却是娘子先提了。”

    “那麻烦三少爷,明日带她过来,我想先见见人。”

    “好。”刘行知点了点头。

    李渺渺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问他,“你给我题的招牌呢?”

    刘行知轻笑,“娘子放心,字已题好,昨日送去制匾,过几日便会送回来。”

    “题的什么字?”李渺渺高兴得眼中冒起小星星。

    “仙来布行。”刘行知一字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