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越国,江留城,李府。

    “大…大小姐吉时快到了,您…您就赶紧穿上喜服吧。”

    丫鬟秋雨抱着大红喜服追着一个娇俏的身影,她已经在院子里追了小半个时辰了,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大小姐,上吊服毒跳池塘,您…您都玩了个遍,咱别闹了成不?”

    “秋雨!你闭嘴!我才不要嫁给死人!”

    “大小姐,三少爷没死,只是病重而已。”

    秋雨实在是跑不动了,抱着喜服一屁股坐在廊下。

    见身后没了动静,李渺渺从假山后探出头来,一张精致小脸粉嫩嫩的,比头顶摇曳的樱花还美。浅绿罗裙随风荡漾,平添了几分灵动。

    “半个月水未进,跟死了有什么区…啊…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几个老婆子冲了出来,将她绑成了一个大粽子,扔到了大夫人周氏面前。

    周氏是李老爷的续弦。

    她体态臃肿,满脸横肉,堆着笑。“渺渺啊,你娘亲走得早,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有什么好事儿啊都紧着你,你可不能让我和老爷失望啊!”

    李渺渺气笑了!那是周氏自愿紧着她的吗?还不都是靠着自己一步步夺来的。

    三年前,李氏布行遭遇行业危机,她亲自下到乡里,没日没夜地带着村里的农妇们养蚕,才使得自家工坊在织造业兴盛的洪流中稳住了根基。如今工坊和布行都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李家在城中也算是富裕门户。

    如今这一出,是典型的狼心狗肺过河拆桥啊!

    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标准社畜,生前被纺织厂老板压榨就算了,死后还要穿到这破宅子受罪,老天能不能开开眼?!

    很显然,不能。

    这好不容易凭着本事在府中扎稳了脚跟,平白冒出个病秧子要娶她回去冲喜。

    李渺渺才不干。

    她不求这古代能有什么绝世容颜的美男子,但起码得给她整个身体康健的夫君吧,一个有今朝没明日的病秧子,拿来干嘛?刷寡妇副本啊?

    “那大夫人何不把妹妹嫁过去?那刘员外家的病秧子可是个香饽饽?”

    “渺渺,婉婉还未及笄。何况长姐未嫁,她怎能议亲?总之,今日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李老爷在小院外贴墙根站着,沉沉地叹了口气。并不是他不心疼这个大女儿,而是刘员外给的聘礼实在是太多了,况且对方背靠襄王府,还有官身。而他只是个做布匹生意的普通商人,商人唯利是图。

    这些年女儿抛头露面忙前忙后,城中多有闲言碎语,以至于至今都无婚配,偶有媒婆上门,她还眼高于顶,不是轰人出去,就是敷衍了事。时间一长,便再无人登门说亲了。思及此,李老爷也是心焦不已。

    原本她聪明能干,打理着布行,一大家子老小日子过得也算滋润。

    可女儿若是嫁进员外府,一生荣华富贵不说,他李家也算是攀上皇亲国戚了,日后家族兴旺,儿孙仕途,

    还得仰仗员外老爷。这是几方权衡之下,做出的最佳选择。

    周氏粗手一挥,几个老婆子就将李渺渺拖出了院门,朝着早已停在大门口的花轿走去。

    李渺渺被胡乱地塞进轿子,秋雨也抱着喜服窜了上去。

    “小姐,您这又是何必呢?自己吃苦不说,还有可能连累老爷。()?()”

    秋雨受李老爷恩惠,才得以进府伺候大小姐,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虽然跟大小姐一起长大,理应更向着小姐,可她总是莫名地觉得老爷更亲切。

    “秋雨,你给我松开!()?()”

    李渺渺瞪着她,娇俏的小脸上全是愠怒。

    秋雨将喜服披在李渺渺身上,拨开她额前散乱的发丝,柔声道。

    “大小姐,您就认了吧。员外老爷差人来话,三少爷有恙,实是委屈了您。但这亲必须得结,否则三少爷危矣。()?()”

    她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迎亲的队伍全是员外府的家丁,个个身强体壮,就算放了您,您也逃不了。咱们就别瞎折腾了,都省省心吧。⒛()?来⒛#?⒛#?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⒛()?()”

    “秋雨,你到底是不是我丫鬟?!”李渺渺抬高音量,目光冷厉。

    当初她穿过来只是个十岁的小孩子,要不是这八年,秋雨经常替她挨耳光挨板子,她都要怀疑秋雨是周氏安插在她身边的奸细了。

    “小姐息怒,奴婢知错了。只要您跟三少爷成了亲,要打要罚奴婢都领了。”

    秋雨可怜巴巴地望着李渺渺,似要哭出来。

    算了,她也只是个被封建制度困住的小丫头而已。

    李渺渺这样想着,便打发她下了轿,听着烦人的唢呐,闭目养神,等到了员外府再大干一场。

    员外府门外早早地就站满了人,有前来看热闹的百姓,送礼道贺的乡绅商贾和官宦子弟,还有刘员外的高龄老母。

    小孙儿刘行知病入膏肓,就是她去太清庙祈的福,回来之后便做了一个梦。

    梦到一根红线上挂着两张生辰八字,一张是刘行知的,另一张她让人将整个江留城翻了个遍,只寻到一人。便是那李家的大小姐李渺渺。

    这定然是佛祖显灵了,意在告诉她,只要让两人成了亲,小孙儿就有救了。

    所以员外府不惜重金下聘,势要将李渺渺娶过门冲喜。

    迎亲队伍在门口停了下来,秋雨撩起轿帘,一个被捆住身子,顶着盖头,胡乱披起喜服的李家大小姐出现在众人面前。

    人群中有人小声议论,说这小姐不知好歹。

    盖头下的李渺渺冷哼一声,换你们女儿嫁给一个快死的病秧子试试?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老夫人连忙过来扶着李渺渺的肩,拍了拍又紧紧握住,湿了眼眶。

    “小姑娘,真是苦了你了。若是我那可怜的孙儿救不回了,老身也绝不会亏待姑娘。到时姑娘可自行选择留在府中或离府改嫁,宅院田地金银细软丫鬟小厮一应奉上,定保姑娘一生享不尽的荣华。”

    原本战斗力爆表的李渺渺听到老

    夫人声泪俱下的一番话,攥紧的拳头慢慢就软了下来。

    老夫人见她不说话,便自顾自地拥着她进了红绸高挂的屋宇式大门。

    李渺渺脚不听使唤似的,随着她一路走进了喜堂。

    其实老夫人说的话打动了她,一个在现代只想咸鱼躺平的社畜,穿到古代一边发家一边宅斗,还换来一个这样的结果,她真的是有些心累。

    或许,嫁给三少爷是她人生中的一次转机,也未可知。

    “一拜天地——?[(.)]??来?小#?说?#?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傧相的声音中气十足,拉得老长。

    李渺渺这才回过神来,但她没有要拜的意思。

    “老夫人,拜堂可以,但我有一个要求。()?()”

    刘员外和夫人庄氏一言不发,脸色甚是难看。这门婚事刘员外本就不愿意,刘行知体弱多病,连皇城的太医都来瞧过,也是束手无策,直说活不过弱冠之年。他早就接受了现实,只是不忍老母亲八十高龄还日日以泪洗面,才随她折腾。

    如今这李家大小姐,得寸进尺,他气得脸都绿了,但是又不能发作。堂下这么多人看着,也原是他刘家去寻的人,罢了罢了。

    老夫人端坐高堂,慈眉善目。“姑娘请讲。()?()”

    “您承诺的东西,我明日就要。不过您放心,三少爷在一日,我就是他的妻子,绝不会弃他不顾。()?()”

    老夫人不清楚盖头下是一张怎样的脸,但是光听声儿,就知道这小姑娘聪明伶俐不简单。

    “翠兰,你去准备吧。”

    她身边的大丫鬟应声而去。

    “开始吧。”李渺渺说。

    “一拜天地——”

    傧相的声音再次拉了起来。

    李渺渺听到了鸡叫。

    她苦笑一声,自己大概是二十一世纪第一个跟鸡拜堂成亲的人了吧?这封建礼教真是令人头秃。

    三拜之后,李渺渺才被松绑,送入了洞房。

    折腾了一天,她饥肠辘辘,掀开盖头,抓起喜房里的花生就剥壳吃了起来。

    秋雨连忙将地上的盖头捡起来,拍了拍,重新盖到了李渺渺的头上。嘴里还直说,新娘子自己掀盖头不吉利。

    李渺渺笑了,心说,这婚本就不吉利,还有什么可讲究的?摆烂吧。

    入夜,老夫人差了翠兰前来知应一声,说三少爷身子不便,让李渺渺自行歇息。顺便将房屋地契,银票等东西尽数交予她。

    李渺渺在红烛下,数着大把的票票,乐开了花。

    *

    嫁入员外府已经三日了,眼看今天就是回门的日子,可李渺渺连夫君的面都没见着。

    虽说这亲她是结得极其不愿的,但是既然应了老夫人,钱也收了,就只能顺着这条路往前走了。

    还是先去看看那个病秧子三少爷吧,李渺渺这样想着,便打开了房门。

    一道阴影从面前投了下来,她仰起娇俏的小脸,睫羽扑闪,对上了一双带着病气却深邃漂亮的眼。

    是真的很漂亮。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这种漂亮,就好像他的眼里本应有漫天星河,却因为什么失了颜色,此时只剩下星星点点的微光。

    可这微光,也是极漂亮的。

    “你…()?()”

    “咳…咳咳…咳咳咳…?()?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李渺渺刚要问他是谁,就见他咳嗽起来,一阵一阵地,直到咳弯了腰。

    她本想帮他拍拍背,可眼前的男子肤色冷白无血色,身形瘦削立不稳,她怕自己一掌下去给人拍碎了。

    许久之后,男人才重新站直身子,缓缓开口。

    “今日回门,为夫来迟了,还请娘子恕罪。()?()”

    刘行知声如清泉击石,一袭月白广袖长袍,随着躬身拱手的动作,三千墨发和着衣袍柔软浮动。

    好一个翩翩公子。

    温润如玉,儒雅清明。

    李渺渺看得有些痴了,饶是那些粉雕玉琢的大明星,在这个男人面前,也不值一提。

    想想前世自己追星,都追的什么玩意儿!

    眼前这位,才是真绝色!

    “娘子?()?()”

    刘行知见李渺渺张着嘴巴一言不发,又拱手轻唤一声。

    “啊?哦。不好意思,我内个,一时没听清,你能再说一遍吗?”李渺渺回礼,尴尬一笑,光注意看人了,说的什么着实一个字都不记得。

    “无妨,时候不早了,娘子请随我上马车。”

    “去哪儿?”

    “回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