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程的路途还算平顺，贺逸宁一行人不到三日便回了彰徳。
一路上，尽管项子骞一再不满，也只得和兰若同坐一辆马车。现如今回了学院也算是一种解脱。
久违的山门还是一如既往地宁静祥和，寂静的白宿山偶有山鸟的啼鸣声。
许明昭翻下马，将缰绳递给了小厮，便朝着马车那边走去。
项子骞早就跳下马车，而兰若则掀开门帘有些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山门。
“兰若姑娘不必紧张，暂且在马车上等我一会儿，我收拾一下便出来。”许明昭见她有些紧张，安慰道。
许明昭也知道彰徳书院的院训，为了培养学子的独立性，不得带丫鬟小厮等入学。
她作为女子入学本就是破例之事，只是现如今实在没有理由再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
待到回晓寒居放下了包袱，许明昭便赶回山门。
令许明昭意外的是，她居然在山门口遇到了程笙。
程笙见许明昭过来，便摇着扇子迎了上去。“明昭，几日不见，甚是想念。”
只见程笙打量了一下许明昭，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明昭，这几日是不是累坏了？你看你，都瘦了。”
许明昭实在懒得招惹他，问道，“程师兄有何贵干？”
程笙拿扇子捂住嘴，夸张道，“明昭，几日不见，你竟然与我生疏至此……”
许明昭直接出言打断了他的表演，“若程师兄无事，我便先行离开。”
“等一下，”程笙伸出手拦住了许明昭的去路，“好不容易回来，为何又要出去？所为何事？”
许明昭也知道若是向他隐瞒，程笙必定要追问出个水落石出，干脆便不瞒了，反正也不是什么秘辛。
“我从桐饶赎回来一位女子，正想替她找个好去处。”
“哦？”程笙饶有趣味地看向她，“明昭果然是菩萨心肠。”
但他又话锋一转，“不过，你恐怕很难在彰徳周边给她找个好去处了。”
许明昭有些疑惑，“这是为何？”
程笙倒也没有卖关子，径直说，“就在你们出发的当日，洛州上面刚下来官令，要求各郡县加强户籍管理，未经登记的外来人员一律按黑户处理，择日遣送出洛州。”
许明昭听罢皱眉，“竟有此事？”
许明昭狐疑地看向程笙，却见他两手一摊，一脸无辜道，“我可是好心好意告诉你，不忍心让你白跑一趟。你若不信，自己去走一趟便是。”
虽然许明昭基本相信了程笙说的话，但仍然想去问个究竟。
于是她便登上马车，和兰若一起坐车去了洛京城。
洛京城还是一如既往地繁华热闹，似乎并没有受到程笙刚刚提到的法令影响。
兰若小心地掀开床帘打量着，怯生生地对许明昭说道，“小姐，兰若不想离开小姐。”
许明昭摇摇头，“兰若，你叫我明昭便好。”
“刚刚我们去的书院不许学子以外的人随便进出。除了这个原因以
外，我也希望你能学些技能，以后能靠自己的手艺活下去。()?()”
再没登多久，马车停了下来，只听见车夫在帘外面说道，“许学子，临虹绣坊到了。()?()”
许明昭掀开帘子，引着兰若下了马车。
映入眼帘的是一家颇为秀气的精致绣坊，临虹绣坊四个大字竟也是用针线织就，上面细细密密绣着百花图样，让人目不暇接。
刚一进门，看店的姑娘便热情地招呼了上来，“两位姑娘是想来买些什么？()?()”
许明昭摇了摇头，说道，“我来找你家薛掌柜的。?()_[(．)]??来?小*?说?*?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s)?()”
姑娘打量了下许明昭和跟在她身后东张西望的兰若，倒也没推脱，“两位稍等，我这就去唤掌柜。”
两人就站在这大厅中等候，四周都满布着些已经绣好的各种样布，精巧细致。
未几，一个身穿着绣纹旗袍的女子从楼上下来，还未走近，远远地就招呼了起来，“我当是谁来找？原来是明昭啊。”
许明昭客气的作揖，“薛掌柜，许久不见。”
只见薛掌柜身上披着一件白色绒毛貂裘，暗红色梅花纹样的旗袍衬得她的身段更加婀娜。
“明昭今日来所谓何事？”薛掌柜轻摇着团扇，有些好奇地看了眼身后生怯的兰若，“这是……”
“薛掌柜，我今日前来，便是为了这兰若姑娘。”许明昭道。
“兰若姑娘出身不幸，在青楼卖身为父下葬，在下心生不忍，便想替她来寻个生计。”
薛掌柜听罢笑了笑，“明昭果然还是这幅热心肠，本来绣坊多来几个人手也不是不行，只是……”
“前几日官令刚下来，黑户之人无法久留。这兰若姑娘，只怕是要另寻去处了。”
许明昭早就料到了是这般答复，倒也没什么意外的神情。“多谢薛掌柜……”
“不过，”她又出言唤住了正想要离开的许明昭，“既然这姑娘没有户籍，不如就替她寻个如何？”
许明昭问道，“薛掌柜可知何处方能替她寻个户籍？”
“寻常良籍哪怕是在黑市怕也是难寻。若是普通的奴籍，明昭自己替她签一个不就行了？”
许明昭摇了摇头，“兰若姑娘刚脱贱籍，我不可令她再堕奴籍。”
薛掌柜见她如此执拗，语重心长道，“明昭，我知你心慈善良。只是并非所有人都对贵籍、良籍如此执念。如今世道艰难，若能苟活，哪怕是贱籍又何妨？”
“再说了，你将她赎回来，自然便是她的东家。若你再拒她，她一介弱女子哪怕是在我这绣坊里也难免让人嚼舌根。”
许明昭身后的兰若也扯了扯她的衣角，“兰若不愿离开小姐。”
许明昭陷入了沉思，她原本想让兰若进绣坊学些吃饭的手艺，本身便是带着些私心的。
当初的许明昭流落异乡，身为流民，连贱籍都算不上。正是李学真见她天资聪颖，方才出手相助。若非如此，她许明昭如今还不知会流落到何地讨生计。
只是现如今兰若并不是当初的她，兰若也完全没有必
要为了她的执念而深陷囹圄。
许明昭看着兰若有些发红的眼眶，长叹一口气，“我知道了，多谢薛掌柜提点。明昭告辞。”
离开了绣坊，兰若一直神色恹恹地跟在许明昭后面。
“兰若？”许明昭唤了唤她。
“小姐，兰若在。”兰若忍了忍没有哭出声，似乎是在等待许明昭替她宣判死刑。
许明昭摇了摇头，“别难过了，我带着你便是。”
兰若的神态从惊讶转向惊喜，“真的吗？小姐，我……”
“你若是想跟着我，自然是有条件的。”许明昭打断了她。“我暂且替你签一个买奴契，你替我做两年工便算赎身。”
“还有一条，你我并非主仆，不必再尊称我。”
“小姐……”在许明昭的注视下，兰若小声地唤了句“明昭”
许明昭满意地点了点头，“嗯，我们走吧。”——
松涛苑中，贺逸宁正与院长杜饮溪对坐。贺逸宁皱着眉头正在思索，而杜饮溪则是一派的从容自若。
贺逸宁率先开口，“院长，桐饶一案虽表面得以解决，但这背后之人并未被查出。”
“卢刺史似乎对背后之人很是忌惮，一再劝阻继续深入调查。”
杜饮溪吹了吹茶盏上的浮叶，轻啄一口，“既然如此，逸宁你又有何打算？”
贺逸宁拱手道，“逸宁此番必然是要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只是桐饶之行后，几位学子已然相当疲惫。逸宁愿独自去查。”
杜饮溪轻笑一声，“居然是为了这个？”
“无妨，你去查便是，院里必不会透露出风声。”
贺逸宁刚想作揖道谢，便听见杜饮溪又说道，“此行需万分小心，愿贺学子多保重。”——
许明昭刚到山门，便见侯管事候在一旁。
“许学子，院长有请。”侯管事毕恭毕敬道。
许明昭应下，刚想嘱咐兰若在门口等她，便听到侯管事说道，“院长说，若许学子有人跟着，便一道请去。”
许明昭愣了一下，当下便明白，应该是贺师兄已经向院长述过此次官事了。
她回头嘱咐兰若道，“不必过度忧心，万事有我来应付。”
进了松涛苑，杜饮溪依旧坐在院中央的槐树旁烹茶。春日的阳光透过天井斜射在槐树上，树下的坐席上散落着斑驳浮动的光影。
“许学子，坐。”
许明昭应声坐在他对面，兰若乖巧地站在她身后。
“贺学子已经将此次桐饶之行尽数讲述，未曾料想这次官事如此凶险，许学子有何体悟？”杜饮溪一边拨弄着茶碳，一边随口问道，似乎只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心。
“回院长，明昭此次前去桐饶，收获颇丰。”许明昭恭敬道。
“哦？”杜饮溪抬眸，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盯着兰若道，“看起来这也是你的收获之一？”
“院长说笑了，”许明昭认真说道，“这位姑娘是活生生的人，何来收获一说。”
杜饮溪拿着
烹茶扇轻轻扇着炭火，“我知你想留下这姑娘。既然如此，便要拿出些真本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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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明昭直直地盯着杜饮溪，“院长想要明昭做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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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饮溪微微一笑，“许学子不必紧张，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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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长请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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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如此急迫，待到时机成熟，我自会通知你。”
直至到了许明昭居住的晓寒居，兰若仍然有些唯唯诺诺。
“小姐，我……”在许明昭的注视下，兰若才改了口，“明、明昭……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无妨，你刚才也听到了，只是些小事，你无需放在心上。”许明昭倒没怎么在意，边替她收拾床铺边答道。
“我……”
见兰若还很拘束，许明昭说道，“既然你想报答我，那便和我说说你都会些什么？”
“兰若会些家常小菜，还会洗衣服……缝缝补补之类的。”兰若嗫嚅道。
“好，既然如此，若我有时想吃些家常小菜，便要拜托兰若你啦。”许明昭掏出一个荷包递给她，“这些银两你先拿去用，我平日里要去上课，不会时时陪着你，若有需要可以应急。”
“不、不用了……”
眼看兰若要拒绝，许明昭又说道，“若我想吃些什么，你就直接拿这些钱去买便是，拿着。”
兰若这才收下，小心地放进怀里。——
“陈景遥，这次太子那边确实是急了，这人非杀不可。”程笙难得正色道。
“一条人命而已，杀了便是，还需要来问我？”陈景遥微微蹙眉，一双眸子中浸满了冷漠。
“话虽如此，只是这次情况不同。”程笙叹了一口气，“此人武功极高，若是派单人去，恐难胜任。”
“若是群攻，又怕是会打草惊蛇。”
陈景遥挑了挑眉，“点星苑的八大高手竟无一人能胜任？”
程笙皱了皱眉，“倒不是因为打不过，只是太子那边催得急……”
“呵，你怕不是听说了千面近期在洛州地界，非要用上一用吧？”陈景遥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的谎言。
在陈景遥怀疑的目光下，程笙讪讪一笑，“那、那自然不是……不过，既然好用何有不用的道理？”
“罢了，我写封信知会他一声便是。”陈景遥无奈道。——
回了书院，许明昭又开始了日常的课业。
这次桐饶之行让她明白，自己的武功现在还远不够应付专业杀手的暗杀，许明昭只得勤加练习。
练武场上，许明昭拿着学院发的铁剑认真地练习着一招一式的基本功。
晶莹的汗珠从她光洁的额头上滑下，一旁传来了项子骞的声音。
“许明昭！”项子骞似乎很是着急，毕竟他从来不愿踏入这‘蛮干人’才会来的地方。
“怎么了？”许明昭提剑收势，转头问道。
“许明昭，你回学院之后可曾见到过贺师兄？”
“没有，山门一别后就再无见过。”许明昭轻轻抹去了脸颊上的汗珠，“你找贺师兄有事？”
“没错！近期学院在筹备将近的寒食清明院祭，”项子骞答道，“这事通常由贺师兄统筹，如今无论何处都找不到他人。”
找不到人？许明昭挽了一个剑花，将剑别在背后。略一思考便知他必然是不愿牵连他们，自己去追查线索了。
“项学子不必着急，即使贺师兄不在，院祭也必然有人主持。”许明昭从容道，“你且待之。”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