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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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丽莎白·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在半夜惊醒，她手脚冰冷，心悸难耐，却与梦魇无关。她素来如此，入眠异常艰难，且极易中断。这时她头晕目眩四肢麻木，得一动不动的在原地躺上很久才有力气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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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味着方才的梦境，那样的梦她已做过很多次。那些光影交错的碎片间隙浮动着困扰她多年的谜题。她闻见奇怪的铁锈味，甜腻的让人发晕，哥哥对她说，莉扎，闭上眼睛。她就乖乖的闭眼，眼前的场景再度扭曲，化作几年前的她和哥哥在雪中散步，兄长突然半蹲下来问了她一句什么，寒风把他的话吹得支离破碎，寒意却从她的脊背向上侵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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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小的时候她在夜里醒来，被黑暗吓得想哭，却连哭声都发不出来。她努力试图掐自己的手，在一片黑暗中喘不上气，恐惧的觉得自己要被被子压死，却不会想着去惊动近在咫尺的哥哥。那时他们的父母已经去世，费奥多尔要忙着学业还要忙着从各种合法非法的途径赚钱养家。国家和学校的资助足够养活他，却不够养活他总在住院的妹妹。他十岁出头，自己身体也不好，跳了很多级，又把休息时间都用在了各类耗神的事上，纤瘦的像根一摧即折的麻杆，伊丽莎白没有勇气打扰他的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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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费奥多尔醒的总是很及时，他打开灯安抚妹妹，给她喝水，讲着故事等她入睡。伊丽莎白一遍享受着他的照顾，一边又觉得很愧疚。
她听着故事渐渐迷糊起来，半梦半醒中哥哥的脸永远心事重重，她想要询问，但哥哥向她笑一笑，灯下他孩子的面容苍白又憔悴，她于是又失了开口的勇气。
从母亲也去世后兄妹两人便不复亲密，曾经费奥多尔会纵容的任由莉扎在他的身边跳来跳去，会回答她各式孩子气的问题，那时他的眼睛还是纯粹的深紫色，蓄着某种寒凉的安静。那都是往昔的事了。费奥多尔用更快的时间完成学业，照顾着在家和医院间往返的妹妹。他愈发沉默寡言，更加兴致缺缺，伊丽莎白却再也不能天真的问哥哥你要去哪哥哥今天能不能陪我玩，她不再有向兄长发问的力量，躺在病床上狠命咬自己的手指。
因为无论哥哥要去哪儿，她都是最大的绊脚石，摆不脱的累赘。
所以在费奥多尔将要离开原来的城市去大学课程的前一天晚上，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还是小女孩的她给他递了茶，什么都没有问。
他把她丢给卡嘉阿姨后杳无音讯，她帮卡嘉阿姨收拾家务，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自学，什么都没有问。
他开始给她打数目惊人的生活费，从世界各国带着伴手礼回来，短暂的见面又分别。她把钱捐给孤儿院，收好那些礼物，什么都没有问。
她拖累了哥哥很久，还要继续成为哥哥的心病吗？而即使哥哥做了糟糕的事情，他就不是哥哥了吗？她不问费奥多尔在做什么，因为她清楚一旦她询问，哥哥就会诚实作答，而那将彻底摧毁她的生活和信仰。于是她习惯了把所有疑问都咽进肚里，默不作声地等待，等着哥哥偶尔回来看看她，守着那条线，缄默了很
多年。直到她用尽力气向一个从未见过的女孩问出她暗自揣测了多年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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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对兄长有太多太多的爱和亏欠，所以就可以原谅他的恶行吗？还是反过来讲，因为兄长犯下了恶行，所以他的妹妹就该不再爱他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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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丽莎白站在雨水纵横的窗边，熟稔的点燃一根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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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身体很差，不该沾染烟酒，但事实上刚满十六岁她就学会了抽烟，聪明如费奥多尔也不会知晓，他的妹妹如何边吸烟边咳嗽，肺里发出破损风箱的声音，她又是如何在他在时按捺烟瘾整整几天，等他离开后在阳台上抽上整整一包。并非漠不关心或被表象所迷惑，只是他们太过缺少交流。在漫长的岁月里费奥多尔只是沉默、沉默，无休止的沉默，他的脆弱或迷惘都只是深不可测的思维漩涡上浅浅浮动的泡沫，底色是西伯利亚数万年的冻土层，可以保守一个秘密直到海洋干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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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兄长却主动让她知道了自己在做的事，他想得到什么结果？他究竟要做什么？
伊丽莎白擅长沉默，擅长等待，但是她不知道她还能沉默多久，还有没有勇气为那个在世人眼中不可饶恕的兄长等待。
“然后呢？”你轻声问，“尤其是在知晓‘书’是一件异能造物前，即使它真的存在，费佳能确定它不会是某种邪恶的交换？命运真的会让你的愿望得到切实执行，不多一分，不少一毫？”
这是你第一次真实问及费奥多尔的计划，往常你只是旁观，等着他和命运分出胜负的一刹那。
“我曾多次想过这个问题，”费奥多尔说，他当然清楚你在问什么，“如果需要更多的代价，我不在意。比之让这个世界依旧无序的生存下去，也许融洽的死亡会更好。”
“这才是你那么痛苦的原因么。”你说，“你其实不喜欢，比起融洽的死亡你更热爱无序的生机，比起公义你更热爱爱本身。”
“是的。”费奥多尔静静地说，“但总要有人做出选择。”
你问道：“不能等待他们自己做出选择，因为异能？”
“国王、贵族、□□，掌权者用纳税人的钱收买的异能者，”费奥多尔平静地说，“这些东西在这个时代已经落后了，但过于强大的个人力量使得更新成为了不可能。”
你也静静地问：“然后呢？没有他们也会有新的麻烦，罪行在很多个世纪里都不会终止，也许最后都是一场空，那样也没关系吗？”
费奥多尔无声的笑了。
“起码齿轮可以开始行走，无论方向是否正确。”他说，“所以，没关系。”
“费佳。”你说，“我真的很喜欢你。”
“是吗，其实是非常自以为是的想法哦。”费奥多尔玩笑说。
“自以为是吗？人不都是这样的吗？”你好奇问道，又有点不好意思，“都以自己的想法为中心，不管是自我否定的想法还是跟从他人的想法呀。”
“是啊，”费奥多尔笑道，“但我已经伤害到别人了。”
“哦。”你认
真点头()?()，
“费佳对别的人像这样详细的说过自己的想法吗？”
“啊?()?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没有()?()，
有的人不会理解()?()，
理解的人又不用细说。”
“上杉小姐是理解的人吗？”
“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她有孩子，有优渥的工作，并且是个普通人？”你猜测，“不是认同的话，她为什么看着很乐意跟费佳做事？”
“没错，”见你用手拉着斗篷系带，费奥多尔伸手示意他要帮你重新系，你靠近他，“上杉竹有原生家庭幸福，东大法律系毕业后一直致力于为被卷入异能事件中的普通人争取权益。”
他没有再往后说，但意思显而易见——最终在上下求索后，上杉选择了投入费奥多尔麾下。
“真了不起。”你赞叹，“这样有坚定目标的人。所以费佳又是为什么讲给我听呢？”
你苦恼道：“我是你们这种人的反面吧。”
“不一定哦。”费奥多尔系好了带子，温和地对你说，“小凛也有很了不起的地方，不必妄自菲薄。”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您看，迄今为止我没有对您说过谎。”
“是大事上没有对我说过谎啦。”
“这也是大事哦。”
“真的吗？”
“真的。”
你突如其来的沉默让费奥多尔有些奇怪：“小凛？”
太奇怪了。你心想。
在费奥多尔面前，你似乎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费奥多尔还在等你的回应，你随口挑了话说：“对了，费佳，既然西格玛君是‘书’的造物，难道说明‘书’，可能是分散存在的。”
“虽然很不希望，但不能排除这个可能。”费奥多尔微微叹气说。
“预言中它是一本空白……总觉得不太靠谱的样子。”你跟费奥多尔描述，“风吹雨淋很容易坏啊。”
你的笑话让费奥多尔笑起来：“这样的话，我们还是希望‘空白’只是喻体好了。”
“别的东西更奇怪啊。是一盏灯的话，‘名为书的灯啊，完成我的愿望吧’！”
你说着这样无厘头的话，只是想逗费奥多尔笑一笑。实际上你根本不关心“书”究竟长什么样子。
你看着雨中费奥多尔的脸，突然有了强烈的心愿，在终末到来之前，你们还可以再偷一段日子，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在一起。
你想，很想像情侣那样牵着彼此的手，在末日前偷来一段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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