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楚逸常常待在外头,不知去了何处,但想来也是被圣上派去干事,然这些时日每天雷打不动的午时出门,申时而返,去那琳琅坊坐着。
这琳琅坊来来往往皆是女眷得多,他堂堂忠候府的世子却每日跑那喝茶。
几人觉着不对,但又不敢过问,最后还是长公主出面。
“瑾言,近些日子你常去那琳琅坊作甚?”
“下月便是祖母寿宴,自然是要为祖母准备一份大礼,怕那边的人搞砸,便去盯着些。”楚逸说得极为顺口,叫人挑不出毛病,长公主只能作罢。
听着这回答,长公主颇有些失落,还以为自家儿子看上了哪家姑娘,这才日日去那琳琅坊守着。
唉,这楚禾都成亲了,他生为嫡长子嫡长孙,却连个毛头都没有。
再看看自家儿子这幅油盐不进,仿佛要成仙了般的冷傲模样,自觉心烦,打发着人回去。
这要是真成仙了她也不会操这个心,可咱只是个凡人啊,做人就当有些人样,瞧着鲜活些多好。
偏就她生了尊大佛,在家好生供着。
不过转念一想那叔子家的顽劣的庶子,至少楚逸不用她操心,长公主只得这般安慰自己。
待楚逸离开,长公主便命下人将几案上的焕彩琉璃盘拿走。
自家这儿子脾性古怪的很,应是要用些名贵的器皿盛放吃食,脸色才会好看些。
那普通的木碗、陶瓷放在面前,仿佛跌了他的仙人身段。
心里嘀咕着,愈发烦心,手腕处的镯子相互对撞,泠泠声响。
“长公主,侯爷回来了。”一旁的嬷嬷上前,低声在长公主耳边附道。
听罢,忧愁的长公主脸露笑意,理了理衣裳,便出了前厅迎上去。
一旁伺候了多年的下人们不用多言,低垂着头,退了出去,偌大的寝居只余夫妻二人。
——
春雨连绵下了好些时日,终是不见晴,淅淅沥沥地从屋檐滑下,水帘洞般将屋子围得严实,路上唯有疾驰而过的马车和行色匆匆的过客。
马车驶过,压过水坑,溅起带着污泥的脏水。
饶是如此,喜洁的楚世子还是来了。
雨日,天儿昏暗,纵是白日,琳琅坊内还是点了灯。
昏昏沉沉的天总叫人心生困倦,听着和谐规律的雨嘀嘀嗒嗒,阿兰止不住地打着哈欠,眼睛似是蒙上了一层雾,朦胧迷离,小脑袋不受控制的一低一低。
这一不小心,迷了眼,竟糊涂地将绣针扎进自己的指尖。
阿兰吃痛一声,赶忙将带着血珠的食指含进嘴里。
血腥味在嘴里蔓延。
阿兰皱眉,暗骂自己怎这般不小心。
不过好在只是扎在自己手上,这要是扎错了位置,她十几日的努力便白费了功夫。
一旁的绣娘听着动静,无奈地看向阿兰:“早同你说了这要是困了,便歇息会儿。”
阿兰讪讪笑
笑:“我知错了,桃姐姐。”
那绣娘看着阿兰讨笑着,模样乖巧可人,上手轻轻捏了捏阿兰的小脸:“你呀!”
胡桃和胡杏是对孪生姐妹花,长相一模一样,绣坊里共处了四五年的都不一定能分辨她俩,但阿兰第一眼便能认出两人,许是都是孪生的缘故吧,对着二人也亲近不少。
见止住了血,阿兰免不得要下趟楼冲洗伤口。
但这楼下,还坐着她避之不及的人呢。
阿兰极力放轻这自己的力道,小猫般悄无声息地下楼,一步一步,挪得极慢,眼见终于要到最下一个阶梯。
“阿兰!”正是胡桃的孪生妹妹刚巧送往主人家定制的绣品回来,欢喜地同她打招呼,声音在这安静地雨日格外嘹亮。
阿兰悻悻地冲其招手,心下却是拔凉。
她走了那么久,这动静这般大,他指定是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她这是下还是不下。
下了便瞧见他,不下到显着自己理亏。
阿兰的笨脑袋怎么要想这般复杂的事情,一张好看的小脸皱成深仇大恨的模样。
琢磨了好半响,还是决定下了楼。
然后一个健步飞奔去了后院,只留一抹鹅黄色的身影。
楚逸只是听着了两人的动静,目光灼灼地盯着那楼梯口处,期待着许久未见一面的阿兰。
结果他连个人影都没看清?
楚逸不悦蹙眉,都这么些天了怎还像耗子见了猫般。
当真移情别恋了?
楚逸危机感顿现,直起身子,走到那前院的后门,她要想回来,必定要经过这里,定要同她好好问个明白。
洗完手的阿兰刚想踏出后院的门槛,便见着不远处的门框上倚着个高大男人,赫然是楚世子。
阿兰立刻扭头,又躲进了后院的小屋中。
阿兰猫着腰,趴在门后,脑袋倚在门上,透亮的眼珠子瞧着门缝间的间隙,时时注意着楚逸的动静。
怎么还不走?阿兰不满地抱怨。
罢了,他不就是想羞辱她一顿吗,羞辱完总应当要放过她了吧。
她一介平民,斗不过高高在上的世子爷,斗不过,她还躲不过吗?
阿兰如是想着,便目光无惧地直视前方。
没错阿兰将楚逸无视了,一个眼神的余光都没瞟在楚逸身上。
阿兰一角踏进门槛,就被倚在门框上的楚逸紧紧拉住。
阿兰不稳,被拉着后退,脚步踉跄,心下愈发不满。
“阿兰,不许喜欢别人。”
?
听听这说得是什么话。
自己成家立业了,还不容许她喜欢别人,纵使他是世子,但又不是那月老,哪管得着她的姻缘。
阿兰白了一眼:“和世子有何干系。”说罢便昂着小脑袋上了楼。
听着阿兰的这话,楚逸没了动作,只是目光幽幽盯着阿兰离开的背影,掌心一点
点拢起,指尖抵着掌心,钝感的指甲深深刺入肉里,留下深深的红得发紫的印痕。
呵,喜欢上又何妨,他也要夺回来。
这天底下还没有他抢不过来的。
是那个陈大柱吗,楚逸眸色暗沉,墨色翻滚,冷着长脸,没待到申时,决绝离去。
一旁表面正算账的阮娘子总算是得了口气长疏,从冰冷的地窖中回温,方才的楚世子当真是吓人。
待心悸稍稍平复,这才好好回味二人的谈话。
想不到阿兰竟这般神勇。这般仙姿的楚世子竟都不要,有哪位男儿的风姿比得上这位爷,还把他气成这样,也是个奇人。
回到自己位儿上的阿兰想着刚刚楚逸那话,仍是无法消气。
看着手里还戴着的菩提手串,不满地扯下。
人家都成亲了,她怎还戴着这玩意,真是晦气,待会让师傅代为转交,给他那夫人戴着吧!
阿兰瞪着眼前的手串,神色愤愤,似是想透过这珠子瞪在楚逸身上。
不,是她自作多情了,堂堂忠候府的楚世子给夫人的聘礼都是一车一车拉的,里头珊瑚玛瑙,翡翠玉石数不胜数,就是那洒出去的喜银当是可以买下百来串了,怎会让她戴这般便宜的物件。
阿兰越想越气,气得眼眶通红,紧抿着粉唇,活像只被人欺负了的小兔子,鼓着腮帮子。
饶是心里气焰正甚,手里却没停下,穿针引线极为利索。
想着明日清明,总不用在见着他了,心才舒畅些许。
——
清明休沐,宋家姐弟同陈家兄妹约好一道出游。
雨后的晨日,远山云黛,挂虹架在天边。
难得的晴日,心情也会变好。
城西每年清明时节便会赶集,此刻正热闹着,人来人往,摩肩接踵。
“快来看,快来看,西域的葡萄,又酸又甜。()?()”
一男人围着奇怪的兜帽,留着浓密地须胡,讲着一口不甚流利的中原话。
见阿兰打量着那人,陈燕玲低声解释道:“那是西域来得商人,都会有些新奇玩意,但也要小心不要被骗了去,有些玩意不甚值钱,不过这葡萄倒是可以尝尝。(s)?()”
陈燕玲说着便走上前,买了一串紫玉葡萄,迫不及待地尝了一颗,确实如他所言,又酸又甜,只是价格贵得离谱,这小小一串,便要二十两银子,差不多一颗便是一两。
当然陈燕玲并未同阿兰说,这要是说了,怕是阿兰都不会去吃她的葡萄了。
阿兰小心翼翼地尝了一颗,愣时瞪大了眼睛:“好吃!我也去买一串尝尝。?()☆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欸,等等。()?()”
但陈燕玲为时已晚,阿兰已经上前问了价钱。
“小姐长得漂亮,就算你友情价八两银子,欢迎下次再来。”那商人看见阿兰很是高兴,摇晃着脑袋地说着。
怎么她就要二十两,阿兰只要八两,陈燕玲撅着嘴,不甚满意。
虽是价贵,但胜在味甜阿兰着实眼馋,咬咬牙付了银子,到过谢,提着一串葡萄回来,高高兴兴地同大家分享。
几人一道走着,路过有趣的摊子便停下驻足一番。
“我肚子有些难受,先出去一会。”阿兰捂着肚子道。
“好,那我们在这处等你。”
七怪八弯,阿兰总算是找着了解决生理需求的地方。
但是她是个路痴哪里还记得是怎么来的。
阿兰没了法子,只能找了一个僻静的河边石凳上歇息,若是有幸瞧见了她们自是好的,若是瞧不见就做马车回去,总不至于把自个儿弄丢。
另一头的几人见阿兰迟迟未归,有些着急。
“阿姐这是又迷路了。”宋汀竹无奈道。
几人只能分头寻找。
“阿兰!”
正坐着河边的阿兰无聊地数着从自己面前游过的鱼儿,兀地听见有人叫她,吓得一激灵,忘记方才数到了哪儿,转身一看,是陈燕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