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代伦想:

    1.

    尽管领导的态度十分含糊,给出的下一步指令也语焉不详,但优秀员工代表戈塔什公爵还是迎难而上,充分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xing],着眼战略目标,深入了解领导需求,以最饱满的热情为企业发展添砖加瓦。

    优秀业务员先生很快锁定了第一个目标客户,他一边露出经典的反派笑容,一边对站在一旁默默记录卷宗的干瘦大爷道:“邪念是个不错的领队,是吧?”

    老头儿沉默以对。

    戈塔什当然并不气馁,他冲这位书记员扬了扬下巴,接着道:“显而易见,我是她最重要的一位盟友,我们曾携手创造过一个又一个奇迹。眼下,一个宏伟的新目标已经摆在了我们面前——而你,我的朋友,作为她营地的一份子,我相信你一定会对它感兴趣的。”

    老头儿仍旧没什么情绪[bo]动,但他终于停止了似乎永无止境的书写,将目光分给了这只垃圾桶小浣熊一缕。

    “哦?”他说。

    “愿闻其详。”

    2.

    “——这没什么好说的。”

    邪念说。

    离开营地不到半个钟头,她就已经带着这支小队蹲在了阿斯代[lun]的老家门[kou]。拦在路上的血仆们被她两个恐吓骰吓得全部噤声,老鼠也被三两句就吓走了。眼下,阻止她人道销毁卡扎多尔这只老蝙蝠登……蝙蝠[jing]的最后阻碍只剩下一条。

    不知为何似乎陷入某种内心挣扎的小蝙蝠[jing](某种格格不入的花体字格外标注:白[se]的,带有绒毛,很可爱),正尝试劝阻她更进一步。

    “……我们可以先去处理你的家事。”他说,“或者再去搜搜那只恶魔的宅子,我猜昨天可能漏掉了什么关键道具;而且鬼婆的调查也才进行到了一半,我们有必要去……”

    邪念打断了他稍显神经质的发言,直截了当道:“早餐时我已经安排过了今天的行程。进入巴尔神殿的前提是献上一只断手,所以我们才要先来卡扎多尔的宫殿,他的手对我很重要——而且,这真的算是一座宫殿吗?它看起来比巴尔神殿还寒酸,我们已经走了这么久,但却甚至没见到哪怕一个图书角。”

    “别惦记你那个破图书角了。”卓尔女族长比她更冷酷,她瞥了一眼队伍里的吸血鬼衍体,道:“我不明白,只需要点一把火,这座[yin]湿破败的积木房子就会立刻变成废墟。而你过去二百年间居然从没想过这么干。”

    3.

    阿斯代[lun]没有像往常那样呛回去。

    他的焦虑和恐惧一览无余,但最终,他还是闭了闭眼睛,转身对三位同伴道:“我不确定我们能不能打败他,但我已经准备好面对任何结局了。我们走吧。”

    4.

    他错了。

    他完全没有准备好——任何意义上,都没有。

    但这也不能怪他。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从他进入卡扎多尔的地牢,见到那七千个衍体开始,接下来每一步都超出了他的想象。

    5.

    当然,这也超出了盖尔的。

    6.

    邪念的大脑毕竟受过重创。她的脑回路向来异于常人,营地中的每一个人都很清楚,也几乎都曾在需要使用智力的场合关照过这位领队。

    没人该对一个可怜的病患指指点点,变成现在这种8智的样子她也不想的……吧。

    于是,当注意到邪念对自己升级后新学会的某种魔法格外感兴趣时,盖尔就有意将之留在了自己的技能框内,一直没有用更强力的技能替换掉它——

    直到现在。

    “我不明白。”他艰难的说:“为什么这种时候要用这个技能,我觉得这实在是……”

    “这没什么好说的,”邪念平静的重复了一遍,她继续道:“现在用很合适。”

    盖尔尝试用他苍白的话术辩驳:“但……但……”

    7.

    “变羊术。”巴尔之子重复道:“冲着卡扎多尔用,就现在。”

    深水城的大法师深吸了一[kou]气。

    他环顾四周,在潜行状态下觉察到身侧队友的动作和表情不算是一件容易事,但他清楚的看到,领队将一瓶力量药递给了明萨拉,而后者也态度自然的喝了下去。

    ……这位卓尔甚至在把空瓶子收回背包时[chou]空对他投来了一个不耐烦的表情,用[kou]型催促道:你在等什么?

    深水城的大法师深吸了第二[kou]气。

    地下带着血腥味的湿凉空气终于使他镇定下来,领队一个多月来的正确决断给了他最后一点勇气,他举起法杖,小声念诵起变羊咒的咒语——

    8.

    古怪公羊出现了!

    古怪公羊使用了咩咩挑衅,但镜头给到了它头顶上方的空气,古怪公羊的挑衅被闪避了!

    阿斯代伦想:

    阿斯代[lun]使用了拳击,试图击散古怪公羊头顶的空气,但他的拳击被空气闪避了!

    古怪公羊使用了血缘束缚,尽管由于视差,没有任何人看到它做了什么,但技能还是产生了暴击!

    阿斯代[lun]被击倒了,他被移动到了观众席上!

    明萨拉加入了战斗!

    明萨拉移动到了公羊面前,她使用了投掷!

    古怪公羊被扔到平台外了!

    9.

    打假赛的八号选手古怪公羊的血条瞬间清零,它咩咩咩着倒下了。

    听起来像是一些亲切的问候[xing]词汇,但遗憾的是在座所有人今早都没喝动物[jiao]谈药水,没人听懂他的临终发言。

    10.

    坐……不,站在观众席上围观了全场无限制格斗赛的阿斯代[lun],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事实上,刚刚五分钟内发生的一切都令他感到困惑。

    面前这是奴役他一百余年的主人……养父……呃,虐童案犯罪嫌疑人。他的恐怖、强大、无可匹敌,都同曾经咽下的死老鼠一起,凝结在他已经冰冷的胃袋里,像每束会让他皮开[rou]绽的阳光一样,无法言喻,但无处不在。

    但现在,就在他最隐秘的地下室里,在他谋划了一百多年的亵渎仪式开始之前,他——它咩咩叫着,毫无还手之力,就像一只真正的绵羊一样,脆弱、笨拙、无能为力的,迎来了自己漫长生命的终点。

    ……而他现在名义上的领队,那个叫邪念的巴尔后裔,她就只是兴致缺缺地站在一旁,打量着周边的哥特风设计。一切都按照她的想法发生着,而她甚至自始至终都没挪动过脚步。

    11.

    这份从容令他目眩神迷。

    于是,当邪念询问他是否要继续这场仪式时,他轻声说,是的。

    他想——他也想拥有这份强大的力量!如果他能成为飞升吸血鬼,阳光、灾厄亦或者是……或者是邪念,一切对他而言都不再是危险和遥不可及的,他将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

    明萨拉带着些惊讶和赞许的看了他一眼,似乎很惊讶他竟然能做出这一选择;盖尔看起来像是有点意见,但他其实也算不上是什么好东西,谁在乎他想说什么呢;而邪念,她一如既往,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

    “好吧。”她说,“那你快点,今天还有别的[ri]程安排,我得赶时间去跟表妹开家庭聚会。”

    12.

    力量。

    更多的、似乎无穷无尽的力量。

    13.

    某一刻,他意识到,那只死老鼠终于得到了彻底的消化,他的胃袋重新感觉到了充盈和满足。

    甚至,可能不止是胃袋。毕竟他现在已经如此强大,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将成为他的所有物,整个世界都在向他甜蜜的低语。

    这低语驱使他向前迈步,以一种从未设想过的姿态站在邪念面前,伸手去触碰她的脸颊。

    邪念没什么反应,于是他的指尖向下滑动,轻柔的抚摸向她的下颌,以及脆弱的喉咙。

    她困惑中带着一些茫然的看着他,瞳孔微微发散,注意力忽忽悠悠没个定数。就像平时一样。

    于是,他放心的、缓慢的,收紧了虎[kou]。

    看吧,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即便是他可怜的、只有8智力的领队,也清楚自己应当摊开柔软的腹部,向新的主人束手就……

    14.

    作为一名优质刺客,邪念的匕首一向保养良好,算得上是削铁如泥,吹毛可断。

    于是,当新生的飞升吸血鬼感觉到似乎有某种微凉的气息拂过喉管时,他甚至没来得及思索卡扎多尔修建地下室时是否考虑到了通风问题,就已经安详的闭上了眼睛,在原地躺出了一个极具美感的姿势。

    年轻就是好啊,倒头就睡。

    15.

    邪念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似乎面前这具新鲜可[kou]的尸体与她毫无干系,她只是在正常的安排队伍人员变动:“明萨拉,把他的尸体带回营地,先不要复活。他对我产生了强烈的攻击[yu],但没有杀意,不知道是不是飞升带来的影响,我们晚上再处理他的问题。”

    明萨拉没什么意见,她点了点头,开始研究起吸血鬼领主的尸体存放及保鲜问题。

    邪念又看向盖尔:“我们走吧,去下水道井盖那儿,影心和卡菈克应该已经等在那里了。”

    16.

    盖尔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还摆在地上的阿斯代[lun]尸体,张[kou]结舌半晌,看起来像是想评论点什么,但组织语言失败,最终只是加快脚步,跟上了邪念的步伐。

    不论是否自愿,不过在场确实有人束手就擒了,是谁他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