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的天敌是猎巫师。
而猎巫师隶属教廷，后者对女巫的威胁自然不言而喻。
塞缪尔本能地感到恐惧，腿都因此变得僵硬，迈不开步子。
“所以我打算一个人去。”罗伊说，“你留在最近的城镇，等我回来。”
塞缪尔不想把所有活都丢给罗伊干，总能争取帮上一些力所能及的小忙。但唯独这次要面临的困难，他实在没法努力克服。
虽然分开一段时间的滋味也不好受，但眼下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那就……拜托你了。”
罗伊体谅他的苦衷：“小事。”
走出树林后，罗伊重新换上干衣服，挂起来烘烤。
时间距离扎寨过夜的时候还早，但罗伊还是决定不再赶路，今天就留在此地休整。
搬运魔狼尸体耗尽了塞缪尔的体力。他吃饱后就控制不住地昏昏沉沉，最后干脆靠着罗伊睡着了。
塞缪尔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直到半梦半醒间，他听见声音陌生的只言片语，猛然惊醒了过来。
天已经黑了，只剩下火堆的照明。
塞缪尔一下子就被坐在对面的陌生人吸引了视线——对方那及肩的金发几乎比火光还亮眼，别在细长型耳朵上的耳饰也在闪闪发亮。
这位金发精灵正对着他优雅地微笑，看上去分外友善。
但陌生人终归是陌生人。塞缪尔还是警惕起来，抓住罗伊的胳膊，试图往他身后躲。
“是我认识的人，”罗伊察觉到塞缪尔的动作，安慰道，“别紧张。”
火堆上架着锅，里面煮着汤，不时发出气泡声，已经开了。
“这是瑞伦，精灵，和你一样是助手。”罗伊为塞缪尔介绍道，“他和他的猎人也接到了同样的委托，来狩猎魔狼，看来教廷的需求量很大。”
正说着，瑞伦的猎人姗姗来迟。
塞缪尔简单瞄了一眼，只觉得他是个没什么特点的普通人，注意力又回到瑞伦身上。
瑞伦把位置让给猎人，然后顺理成章地坐到了塞缪尔身边，还美其名曰“同为助手应该更有共同话题”。
随着重新坐下的动作，他暗绿色的斗篷顺理成章地掀开了一角，让塞缪尔得以瞄见斗篷下点缀着漂亮珠宝的不菲衣衫。
“该怎么称呼你呢，我的美人？”
瑞伦朝塞缪尔伸出手。
他的手上没有罗伊那种练剑留下的茧子，手指颀长，骨节分明。米白色的百褶袖口一尘不染，搭在手腕上，竟然还能反衬出他肤色白皙。
塞缪尔以为对方想要跟自己握手，出于礼貌伸出了手。但瑞伦却手腕一转，掌心朝上、轻轻托住了他的手，作势低下头来。
塞缪尔随即意识到对方意图献上吻手礼，顿觉古怪，快速把手抽了回去，抿着嘴摇头。
罗伊没有注意到这个小插曲，给塞缪尔舀了一碗菌汤，递过来。
“小心烫。”他先是对塞缪尔小声嘱咐，然后才对瑞伦解释道，“今天有点累了，你们以后有机会再聊吧。”
瑞伦一直盯着塞缪尔看，像紧盯猎物的蛇，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篝火的光倒映在他的眸子里，为原本不分冷暖的淡灰渲染出某种狂热的色泽。
塞缪尔不习惯被这样注视，瑞伦身上的贵气也让他不安，还是朴素的罗伊更平易近人。
“好吧，等下次……”
即便是说这话的时候，瑞伦对塞缪尔仍然目不转睛。
大概出于交换情报的目的，猎人之间的社交是必要的。
塞缪尔不喜欢这个环节，所幸一切有罗伊处理，他只需安安静静地在一旁捧着碗、吹凉自己的热汤。
“你们打算怎么把魔狼运到教廷那边？”罗伊把汤分享给另外两人，“用瑞伦的传送魔法吗？”
如果可以，他还是想找出不用前往教廷所在地运送魔狼尸体的办法，省得塞缪尔揪心。
“还是要靠马车跑一趟。”瑞伦回答，“传送魔法没你想的那么便捷，能传送的东西质量有限，距离也不能太远。不过倒是可以施加冰魔法，以防运送途中魔狼尸体腐败发臭。”
说到腐败发臭，塞缪尔一下子想起了装在木箱里的“人鱼”。
罗伊也一样。
于是他又问：“你们最近有没有接到过运送某种海鲜的委托？或者有没有听说过‘人鱼肉’？”
“前者没有，后者嘛……”瑞伦的猎人从外套内口袋翻出个小布袋，撑开口，递到罗伊面前，“我这里就有，很好吃，尝尝吗？”
猝不及防再次看到那熟悉的肉干，罗伊不由得脸色一变。
没等他回答，瑞伦就说：“是近段时间流行起来的，试过的都说风味格外不错，而且吃这么一小条就能填饱肚子，很神奇吧？”
罗伊摆摆手拒绝：“我这里还存着很多食物，足够我们吃了。”
“也许你之后可以改换储存人鱼肉，这样能省出不少地方，吃起来也更加方便。”瑞伦道，“还有个传言，说几年前被砍断腿的残疾老汉吃过人鱼肉后长出了新腿。如果真是这样，以后不小心受伤兴许能拿人鱼肉救急，毕竟不是所有魔法使都掌握高阶治愈魔法。”
塞缪尔听得一愣一愣的。
难道人鱼肉真的不同于普通海鲜，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奇妙功效？
但罗伊不信传言：“要真有什么神奇，就不会流行到随处可见了。”
轮到瑞伦的猎人发问：“你们运货的时候看到新鲜的人鱼肉了吗？”
“箱子上了锁，我们没打开，看不到。”
“真死板啊，”瑞伦笑着说，“如果是我说不定会悄悄撬开一条缝，看看里面究竟装着什么。”
时候不早，简单社交过后两人很快回到自己扎营的地方休息去了。
两组人营地相隔的距离不算太远，能互相望见对方的火光。
“汤怎么样？”
陌生人走了，塞缪尔终于肯开口，双手捧着空了的碗：“很好喝，我还想要。”
由于刚小睡过一段时间，塞缪尔顺理成章地成为值前半夜班的人。
罗伊铺好简易床铺，剑放在床边，一伸手就拿得到。
他叮嘱塞缪尔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可以把自己叫醒。
许是喝了两碗汤的缘故，塞缪尔没过多久就想去林间解手。
他在叫醒罗伊与否之间权衡，轻手轻脚地爬到对方身边观察。
只见罗伊睡得正熟，眉眼舒展，呼吸平稳而深长，胸膛随之均匀起伏。
累了一天难得好好休息，塞缪尔不想因为无关紧要的琐事吵醒他，最终还是决定自己拿上油灯，静悄悄地快去快回。
塞缪尔真的很擅长潜行，从拿出油灯点燃到缓步离开，始终没有惊动罗伊。
黑黢黢的林子有点吓人，哪怕有油灯照明也让人心里发怵。
塞缪尔快速解决完，整理好衣服后转身往回走，结果下一秒就险些迎面撞在什么突然出现的人身上，吓了他一哆嗦。
塞缪尔听力极佳，但对方却出现得悄无声息。
他抬起油灯，引入眼帘的是熟悉又惹眼的金发——
是瑞伦。
他正玩味地笑着：“原来是男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