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批见习助手的资质好像不太行。”
“是啊，只有一队人选择狩猎魔狼，还反被魔狼重伤。”登记官懒散道，“他们就只会捡些低级材料，刚才那人不就是收集了满满一背包吗？还不知道怎么浸满了水，独角兽鬃毛品质大打折扣，我都不想给他通过。”
“别着急，昨晚不是听见了龙鸣吗？”
“自从几年前那条亚成年的雌龙跑来这处山林定居，有谁敢去动它？”登记官嗤之以鼻，“肯定是哪个不自量力的蠢蛋误打误撞闯进了龙穴，一会儿还要冒险去为他收尸。”
登记处附近的人特别多，有刚刚登记结束的考生，还有正在排队未登记的，以及前来物色新人助手的猎人。
罗伊也在其中，根本挤不到队伍前排。他正发愁塞缪尔没法在第一时间找到自己。
“罗伊？”
声音从背后传来，罗伊回过身，看到一位熟人。
眼前的是个男性精灵，生着种族特有的长耳金发，容貌俊秀。体格虽不算健壮，但身高足够挺拔，胜过普通人许多。
只可惜身边站的是罗伊。他跟罗伊一比要是矮了半个头，更显得身形单薄。
精灵的金发在阳光下更耀眼，配上做工精良的衣衫首饰，他浑身上下散发着贵族的气质。
趁着旁人侧目的功夫，精灵轻而易举地挤到罗伊身边，打招呼道：“看背影觉得眼熟，没想到真的是你。你是来招募助手的吗？谢天谢地，你终于打算找个助手合作了。正好之前跟我合作的猎人死了，咱们可以一起。”
前搭档的死亡被他说得轻描淡写，甚至有一种一身轻松的意味。
罗伊皱了下眉头，开口道：“事实上，我已经有助手了，瑞伦。他参加了这届考核，我在等他。”
瑞伦没有感到扫兴，更没有就此作罢，他继续问：“这么说是新人咯？是和我一样的魔法使吗？”
罗伊担心错过塞缪尔，于是把注意力从瑞伦身上抽走，回过身去环顾寻找，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瑞伦没有因为罗伊的敷衍而恼火，他很似乎真的想和罗伊合作，再次寻找理由：“我想，你的队伍里多加我一个也没关系。”
“我还不确定赚取的赏金能够三个人吃喝，”罗伊回答道，“所以暂时还不考虑招募第二个助手。”
比起罗伊的朴素，瑞伦完全是反面对照——他穿金戴银，身着丝绸质地的昂贵服饰，只有那单色的斗篷勉强算得上质朴。
“不用担心，高阶猎人很赚钱，你我又都有实力。如果你真的担心收入问题，其实我还有个别的路子……”这位金发精灵压低声量，故意拖长尾音，上挑的眼尾让他自下而上的目光显得魅惑，“可以偷偷介绍给你。”
但罗伊不为所动：“我没什么兴趣，以后再说吧。”
瑞伦还想说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惊呼声打断。
目睹奇事的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后面的人好奇地往前挤，人群一下子热闹起来。
罗伊还看不见到底发生了什么，努力分辨议论声，却也只听出“新人”，“龙鳞”等只言片语。
“难道是有人采集到龙鳞了吗？”瑞伦帮罗伊道出心中疑惑，特地瞟了他一眼，“会是几人组成的小队呢？”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塞缪尔绝对不想成为人群视线的焦点，更不存在故意炫耀。
但巨龙塞给他的那片龙鳞实在太大，他只得卖力举着，好像招摇过市一般，引得所有人瞩目。
“那是龙鳞吧？难道昨晚进龙穴的就是他？”
“这人怎么瘦瘦小小的？看起来没什么本事。”
“就算戴着眼罩也不觉得凶狠，倒是有张漂亮脸蛋。”
“那么大片龙鳞被你们当摆设了？都小点声，人不可貌相……”
塞缪尔听着围观人群对自己不断发表各种或夸张或虚假的点评，手心紧张得直冒汗。
他现在只想快点走到登记处登记完毕，然后拉着罗伊离开这里。
抬头，只见那两名登记官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对塞缪尔瞠目结舌。
是龙鳞。
有人独自采回了龙鳞。
这怎么想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至少像塞缪尔这样一位看起来平平无奇、格外瘦小的人，绝不可能成功猎龙。
塞缪尔终于把龙鳞扛到了登记台前。
他累得气喘吁吁，这让人更加怀疑龙鳞来历。
一名登记官带上单片眼镜，对着龙鳞仔细检查。另一名则开始询问塞缪尔的“猎龙经过”。
“我……我没有猎龙……”塞缪尔没想到还有这么个盘问环节，完全没有准备——实际上也的确不该有，只是龙鳞的出现实在太过罕见，“这是我捡的。”
“捡的？”
这下人群更哗然了——
既然如此，那名遗落了龙鳞的真正勇者又是何人？怎么白白便宜了这个小矮个？
登记官有些恼了：“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
“没开玩笑，我说的是实话。”
为了避免更多的议论，塞缪尔不打算把巨龙和他友好相处的事实当众说出来。他的确没有伤害龙，所以这一切都可以概括为“捡”。
登记官刚想厉声斥责，就被旁边的同事叫停。
“他说的没错，这龙鳞就是捡的。”那人指出，“这显然是陈旧的龙鳞，都已经变干了。龙在成年之前会蜕去一些部位的鳞片，变为和龙角类似的坚硬角质。这片就是蜕下的，已经有段时间了。”
“所以还真能捡到？那之前怎么没出现过相同的事例？”
“因为龙只会在龙穴蜕龙鳞。”登记官朗声解释道，“也就是说，想要捡到，还是得深入龙穴。”
此话一出，人们又开始七嘴八舌——
“趁着龙沉睡进去捡的龙鳞吗？和巨龙擦肩而过，潜行能力和心理素质都太惊人了吧？”
“可是昨晚咱们都听见了龙鸣，说明龙被他惊动了才对。”
“那就是靠实力镇住了龙？难以置信！”
“……”
塞缪尔觉得这些人的思维实在太会发散，奇思妙想剪不断理还乱，干脆不吭声了，盼着登记官快些为自己盖章。
按道理讲，虽然陈旧龙鳞有投机取巧的成分在，但龙鳞就是龙鳞，依然能够作数。
但登记官偏就是要不痛快——
他找出了塞缪尔之前填写的表单，眉头再一次皱起来，用严厉的语气警告道：“不要填写虚假信息。”
“我没有。”
“你带回了龙鳞，不可能什么都不会。”
“我就是什么都不会！”
塞缪尔的耐心被耗尽，有些生气——他已经按照要求带回了龙鳞，为什么还要问东问西、不断质疑？
“龙鳞是真的不就够了？”
“听着，这上面的信息必须是属实的，这样才能确保招募过程顺利进行。”登记官固执己见，“而且你若是什么都不会，就算通过考核，你也不可能找到愿意合作的猎人。没有人会因为你模样好看就——”
“塞缪尔！”
塞缪尔寻声望去，一眼便瞧见了正从人群中奋力往外挤的罗伊。
罗伊神色凝重，心思全放在塞缪尔只剩一半的斗篷上，以为他遭遇不测、受伤了。
所幸下一秒塞缪尔就喜笑颜开，活泼地朝罗伊挥手，宣布喜讯：“我通过考核了！我捡到了龙鳞！”
一旁的登记官立马给他泼冷水：“事实上，我们还不能给你通过。”
“你这是在故意刁难……”
塞缪尔还想接着抗议，罗伊已经走到了他身侧。
罗伊居高临下地询问登记官，语气严肃：“有什么问题吗，先生？”
许是看到罗伊高大的身形，登记官的脸上的轻蔑有所遮掩。
他清了两下嗓子，观点依旧：“你是他的朋友？那我跟你重复一遍，我们不能给他通过考核，因为他先前填写的信息存在欺瞒行为，会影响到之后的招募过程。”
“我可以保证他的信息无误。”罗伊不让步，“招募的事也不用操心，他将是我的助手。你们只管盖章就是。”
登记官一怔。
理由已经被罗伊驳斥，但他面子上过不去。于是恼羞成怒地问：“你又是谁？”
“罗伊。”
罗伊只说了自己的名字，就引得两个登记官面面相觑。接着，一个对着另一个小声说了些了什么，然后代表通过的火漆印就顺利盖好了。
塞缪尔躲在罗伊身后好奇探头——
是猎人的话都这么管用吗？好厉害。
不愉快的小插曲就此结束，塞缪尔正式成为了罗伊的助手。他不仅得到象征身份的徽章，龙鳞也可以一并带走。
塞缪尔拉了拉罗伊的手：“咱们快走吧，这里人好多，吵得我耳朵疼，我饿了。”
罗伊主动接过龙鳞，帮他拿着。龙鳞在他体型相称之下显得小了些。
他边走边问：“有没有受伤？还有你头发怎么了？”
罗伊当然是在说塞缪尔那被独角兽啃了、明显短一截的发尾。
“我很好，没有受伤。”为了让罗伊放心，塞缪尔特地笑了笑，“至于头发就说来话长了……”
他决定先填饱肚子，再详细讲述事情经过。
直到两人走远，围观人群对他们的议论都迟迟未结束——
“那个猎人是什么来头？怎么一下子就把新人招募走了？”
“没看错的话，那是罗伊吧？”
“哦！我听说过他，他就是大主教的——”
“但他一直不要助手的吗？”
“傻啊，这可是驯服巨龙的勇士！怎么能跟一般的助手相提并论？”
瑞伦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
罗伊离开前没跟他道别，因为塞缪尔的出现，完完全全地把他给忘了。
不过他不在乎，他的注意力也全被塞缪尔吸引走了——
“驯服了巨龙的勇士……虽然瞎了只眼，但模样仍称得上娇俏。你还真是藏了个不得了的宝贝啊，罗伊。”
瑞伦抬起手，用力咬着拇指的指甲。这一粗鄙的动作将他身上的贵气和绅士感彻底打破，但他同样不在乎，浅灰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两人离开的方向，写满欲望。
“……这样漂亮的玩意儿，我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