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
这一顿饭沈淮如坐针毡。
他也是没想过, 跟自己童年的伙伴一起吃饭,也有一天会变成这样抓马的画面。
但好在顾时缊的手艺还不错,沈淮也是吃得放心。
饭后, 他没有打算离开。
秉承着来都来了,既然顾时缊的“狠话”都摆在这儿了, 沈淮还是去参观了一下他们的房间门。
摆在面前。
实实在在的,只有一张床。
沈淮虽然被现实重击,但还是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下楼的时候又把家里其他角落给参观了一下。
偶尔侧身跟旁边的他们说。
“看来只有我一个人对你是真的毫无感情啊。”沈淮一脸正色, “虽然我们俩是唯一官方认证的有过娃娃亲。”
姜吟:……。
娃娃亲这种烂事都还在提啊。
沈淮说起这事, 思路就打开了。
“这么说起来, 顾时缊你这是老早就盘算好想娶我们公主了吧?”
“你这小子真有够能装的,以前一点都看不出来啊。”
“我怎么记得,明明你是以前对她最冷漠的一个?姜吟还老跟我说呢,说你对她态度不好,好像很讨厌她的样子。”
姜吟走在后面,不留痕迹地踩了他一脚。
沈淮吃痛, 这嘴才稍微停了停, 姜吟随便找了个话题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对了, 我和小助理选好了。”姜吟跟顾时缊说,“这两天我要带她去选装备。”
“好。”顾时缊应着, “这次出去, 刷我的卡就行, 她的东西,也用我的买。”
三个人继续往下走,打算去外面花园坐会儿,随便聊点天。
没想到沈淮虽然被打断, 但思路却没有断,等姜吟跟顾时缊说完这件事,他还能把话题再一次绕回去。
“顾时缊你知道不?以前我们所有人都觉得,如果说姜吟真的嫁给我们其中一个人的话…”
“概率最低的就是你。”
顾时缊的脚步稍顿,目光在沈淮身上停了停,天色暗,他们走到门口,还没去开灯。
姜吟甚至想逃离,往旁边挪了两步。
其实沈淮倒是不会说出什么秘密…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她什么秘密。
就是他说这些话,让姜吟这个当事人觉得有点尴尬。
顾时缊这会儿终于对沈淮的话有了点反应,淡淡地问:“是吗?那谁概率最高。”
姜吟也侧目瞥了他一眼。
——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概率论了?
——沈淮不会想说他自己吧!
沈淮沉吟片刻,却说出一个名字:“肯定是庄羽白,白哥啊。”
姜吟的身形一顿,敛下眸。
“我去拿个零食,一会儿吃。”她说着,还是逃离了令自己尴尬的现场。
作为八卦当事人,还是避开,免得露馅。
夜色下。
有人仓皇而逃。
顾时缊垂眸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听着沈淮玩笑地聊陈年旧事。
“小姑娘不就喜欢温柔大哥哥吗?”沈淮笑,“所以大家当然是觉得庄羽白最合适了。”
顾时缊嗯了一声,情绪不太明朗。
沈淮全当是他不在意,毕竟“正宫”哪儿会在意年少时的玩笑话。
花园的灯开了,也不太亮。
顾时缊给沈淮倒了杯水,坐在他对面,长腿交错,看似懒散随意的模样。
这样的环境下,沈淮实在是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看出顾时缊的确一副聆听的姿态。
他便继续说了下去。
“你走以后,庄羽白那段时间门很照顾她的,后来不是高三住宿了么?白哥那会儿刚好大学毕业,整天去学校给她送吃的。”
“我们还开玩笑呢,说他对姜吟,比叔叔阿姨对女儿还要认真悉心。”
“哎,高三谁不疯啊,我都看到小公主哭了好几次,都是白哥哄好的呢。”
“你就说说啊——”
沈淮尾音拖得很长,看向顾时缊,这才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话都说到这儿了。
又只能继续往下说。
“小公主最难过的时候,人白哥在这边陪着哄着,你在美国逍遥自在。”
这买股,怎么可能买到他身上?
肯定是投票给庄羽白啊!
顾时缊沉默了半晌,一声听不出情绪的笑,问:“然后呢?”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
沈淮忽然觉得自己汗毛倒竖。
沈淮赶紧改口:“没事,反正最后都是你娶到的,别人没机会。”
屋内传来一些窸窣的动静。
沈淮偷看了一眼,发现姜吟就快要出来,那这个话题,应该就可以结束了。
……妈的,这个人都上位了,怎么还这么小气,在意六七年前的事情?
那会儿十几岁懂什么啊!
就算姜吟跟庄羽白真的谈过,也只是年少懵懂的心动。
但姜吟还没有出来。
顾时缊又作笑态,问:“没事,我就问问,我也对我离开以后的事情挺好奇的。”
沈淮:……?
真的假的?
但是有一种,不说好像会被杀掉的感觉:)
他现在想抽自己这嘴,现在可好。
弄得自己骑虎难下了…
“没什么了。”沈淮赶紧封住嘴,“他们俩的事情,我也没有很了解。”
顾时缊应了一声:“行。”
两个人之间门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顾时缊垂着眼处理遗留的工作信息。
而沈淮在思考,下次被姜吟盘问起来的时候,他要作何解释?
两个人之间门的尴尬持续蔓延,沈淮赶紧打趣说了两句。
“好了哥,你现在只需要守护好自己的地位就行。”
“谁青春期多喜欢过几个哥哥姐姐啊,十几岁的事儿了,纯到都不是爱。”
话一说出口,被顾时缊盯了一眼,沈淮发现自己这破嘴可能又说错话了。
还好没等多久,姜吟拿好东西出来。
他这才从压抑的氛围中喘息过来,她一过来,顾时缊对他的态度都变好了。
怎么以前没发现顾时缊是这种人啊?
去了趟美国,他这心,果然越来越黑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单纯的好兄弟了。
姜吟抱着不少零食出来,全部扔在桌上,随后给沈淮扔了一个超大号的果冻。
终于把话题带去了别的地方。
“你家老爷子现在逼到什么情况了?”姜吟问,“总感觉这次很惨。”
“可不么。”沈淮往后一仰,“前段时间门谈了个挺乖的小姑娘,没多久分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姜吟先嘁声:“翻车了?”
“给人惹哭了,前几天才知道我家老爷子战友的孙女,前几天叫我回去吃饭,碰面被认出来了。”
姜吟掀了掀眼皮:“那你活该。”
“怎么这么说?哥们儿谈的每段恋爱也是堂堂正正,认真谈,和平分手。”沈淮说。
姜吟懒得理他,点评了句:“你的喜欢真的挺廉价的,长长教训也好。”
“欸,多喜欢了几个人而已,怎么就廉价了。”
姜吟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顺口:“你们男人的喜欢就是浅薄,想跟人睡觉而已。”
都一样。
没区别的。
沈淮不服,但被姜吟打了回去,她回忆起沈淮当年第一次谈恋爱的纯情模样。
姜吟又说:“还是年轻的时候单纯点,到这个年纪哪儿还有什么纯情的爱。”
本来是姜吟在数落沈淮,但她却见身旁伸来一双手,从她肩膀上略过。
顾时缊起了身在拿东西,他的气息从她的身后逼近。
姜吟感觉到自己整个人笼在他的影子下。
他很快挡住了她面前那单薄的光。
顾时缊拿过一块薄荷巧克力,又开口,声音从她上方传来。
他分明在笑,好像是在调侃沈淮,但姜吟却有一种他在拷问自己的感觉。
“嗯?十几岁的感情,更单纯更真吗?”
姜吟觉得顾时缊这个问题莫名其妙,没懂,但微微颔首回答了。
“当然啊,十几岁喜欢的人,才会真的是一辈子的白月光吧?”
成年人的喜欢。
有时候很奇怪,也很随便。
就像现在,她觉得要是自己问顾时缊喜不喜欢她,他可能也能上说出几个喜欢她的理由。
他毕竟,好像挺喜欢跟她上床的。
只是这种喜欢不单纯,并不是她想要的喜欢。
…
今天晚上,沈淮没有留宿。
也不会留宿。
在他们这儿呆到了深夜,后面又跟顾时缊聊起一些公司的事情。
家常话自然也不会少。
话题兜兜转转难免提到顾时缊的父亲。
“对了,这次你回来,也没见过顾叔,你俩关系还是不好?”沈淮问了句。
顾时缊很少提前他父亲,姜吟现在跟他住在一起都还是很少听说。
姜吟对他们父子俩的关系如何不甚了解。
记忆中能提取到的信息很少,也只记得,顾时缊是母亲过世后才被父亲接回来。
只记得,顾叔叔对顾时缊一向很严格,好像总是跟他说什么——
“你要对得起你的母亲”这样的话。
姜吟对顾叔叔的印象,也就觉得他应该表面是个严父,但骨子里还是很在意孩子的。
就像沈淮小时候,其实也没少挨打。
但沈叔叔也很爱沈淮。
顾时缊去美国不久后,顾家就彻底搬出了老宅这边,姜吟也没有再见过顾叔叔。
偶尔会从父母口中听说,但实在算不上熟悉,上一次听到顾叔叔的消息,还是顾时缊说他生病住院了。
可顾时缊既然没有多提,也不让她去,姜吟自然知道要保持距离,就没再问。
她跟顾时缊的关系,倒是没有到可以随意踏入对方一切秘密领地的程度。
沈淮问起他父亲的时候,顾时缊也只是神色淡淡。
“就那样。”顾时缊说,“没什么改变,也不会改变。”
沈淮叹了口气,说“好吧”,而后才把话题换了下一个,在这件事上停留的注意力。
甚至还不如顾时缊问姜吟,是不是觉得十几岁的感情更好带来的压迫感。
沈淮走之前,姜吟还劝他。
“赶紧去给你惹哭的那姑娘道个歉,让人家帮你回去说几句好话,不然你真打算在外面流浪啊?”
沈淮还挺不服气:“流浪就流浪呗,大不了我跟着顾哥打工,是吧?”
顾时缊睨了他一眼。
笑了。
姜吟:“你觉得他会用你吗?”
沈淮:……
“我真的觉得我今天不该来。”
这两个夫妻典型的,一起欺负人,沈淮赶紧一溜烟地跑了,生怕再被他俩炮轰。
说是跑路,实际上是从顾时缊的车库里挑了一台车开走。
不出所料,选的是最骚包的那辆。
姜吟看着他走的方向,叹息又玩笑道:“他要是开着你的车,又到处撩妹怎么办?你能给他负责吗?”
“当然不。”顾时缊回应着,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我不需要对别人负责。”
姜吟不知道他为何要突然这样拽着自己。
手腕处生疼。
顾时缊这突然的、没由来的情绪,惹得她也觉得莫名其妙,只觉得自己手疼。
刚才还好好的,在跟沈淮聊天,沈淮说要开他的车走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还和颜悦色的。
把人一送走,就一副秋后算账的脾气。
她也是第一次如此大力地反抗、挣扎。
“你干嘛啊,突然发什么神经?”姜吟提高了一些声贝。
顾时缊这个人很少生气。
但好像又经常对她生气,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姜吟倏然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情来,无端的情绪跟着蔓延,更加用力地要甩开自己的手。
可顾时缊也握得太紧。
她不再跟他大声说话,也不再置气,只是不往前走,尽量稳住身体。
“顾时缊。”
“疼…”
他握住她的力道,真的很疼。
姜吟本来没抱有什么期待,顾时缊却倏然反应过来什么,转身松手,垂眸看向了她的泛红的手腕。
两个人之间门,就这么沉默了半秒。
姜吟看到他突然单膝跪了下来,抬手,是她可以看见的小心翼翼。
很难得看到顾时缊的手似乎有些轻颤。
“抱歉。”顾时缊伸手,“是我没注意。”
人人都说姜吟是个很难哄的人,可她也知道,只要顾时缊哄她,只要一下。
她没说话,舔了舔唇,总觉得自己嗓间门有些酸意,感觉到他的手指在自己的手腕处轻抚。
十七岁的姜吟问不出口,只会闹脾气,但七年后,她就能够问出口了。
“你刚才干嘛那么凶?”姜吟没好气的语气,觉得他刚才的行为确实不可理喻。
“走神了。”顾时缊这么回答,姜吟觉得不太可信。
可他又跟她道了歉,“对不起,想吃什么夜宵吗?”
顾时缊好像又在试图。
用“吃的”填饱她的肚子,来安抚她的情绪。
但姜吟觉得自己现在的情绪,不是一顿夜宵能哄好的,她并不是想吃东西。
莫名其妙被他凶了,她的不高兴当然是来源于他的突然来的“恶”。
“我不吃。”姜吟冷漠回答。
顾时缊似乎有些为难,敛眸,手指还放在她的手腕:“那给你买新的手镯?戒指、项链也都行。”
姜吟还是拒绝了:“不要。”
这种什么都不要的态度,总让人有一种她下一秒要把“离婚”二字挂在嘴边的感觉。
顾时缊叹了口气,说:“你想要什么?我补偿。”
认错态度是诚恳的。
但是不够。
情绪一旦产生,就不是靠实物可以弥补的。
能修补低落和愤然心情的,也只有与之相反的另外一种心情。
姜吟看着他,此时此刻跪在自己面前的样子,感觉到自己心间门的情绪翻涌。
很杂乱。
生气中带着酸涩。
姜吟忽然被凶,让她有种被轻视的感觉,她现在想要的…
无非就是一个“肯定”的感觉。
在被爱、被温暖的感觉。
“我现在真的很生气!”姜吟说着。
顾时缊的身形一顿,无奈又无措:“嗯,我知道。”
他正在对哄小姑娘这事一筹莫展。
却倏然听到她开口提了个“不合时宜”却又合理的要求。
“既然我们都有情绪需要发泄,那就上床吧。”
争吵间门,那些无法言说、复杂的情绪,需要一场凶猛的性.事来消磨。
在耳鬓厮磨间门。
在互相沉沦、毫无保留的接触中。
将所有情绪都冲撞成爱与欲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