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司徒漠狂暴的吼声几乎震破屋瓦。「相信一个人不需要任何理由!如果你不能明白,我说再多都没有用!」
    她绝望了。
    到了最後,他仍然不肯解释,只给了她一个薄弱的辞汇——信任。
    「我想,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什麽可谈的了。」琅琊晶的声音,缥缈得像是什麽也抓不住,没有丝毫存在感。「沧离!」
    沧离的身影出现在摄政宫门外,他手一挥,让持著兵器的士兵团团包围住司徒漠。司徒漠的武艺他非常清楚,因此他挑选的全是最精锐的士兵。
    她不相信他!
    司徒漠的表情由悲愤转为漠然,看著自己心爱的女人对他兵戎相向,他已经绝望得不想挣扎了。
    他的表情是一味的冷,冷得尘丝火气都不带,仅以眼神对她做出最残酷的控诉,无言地指责她的背叛。
    他就那麽紧盯著她,那麽痛苦、那麽失望,他的眼神几乎要击垮了她!
    她全身发颤,双腿虚软,却仍强迫自己不许示弱。
    她没有错!
    她没有背叛他的爱,她只是做出身为一名君主所应有的决断,他没有立场指责她什麽!
    可是她明知如此,为什麽心还是痛得像被活生生地剜出来?为什麽在他犯下滔天大罪之後,她却连恨他都做不到?
    琅琊晶别开脸捂著唇,极力压抑即将冲口而出的呜咽、命令——
    「把叛臣司徒漠打入天牢!」
    司徒漠入狱一事,很快便传遍京城上下。
    像是特意赶来落井下石一般,弹劾摄政王的奏章一本一本地送上来。
    官复原职的守旧派大臣们自以为有了女皇撑腰,更是显露出不可一世的张狂,鼓吹群臣催促女皇圣裁,将司徒漠送上刑场。
    某一日下朝後,琅琊晶甚至看见有几名大臣围绕著得意洋洋的问著原该调往南疆的瑞光道:「世子,您说说、接下来司徒漠会有什麽下场?」
    「嘿嘿,这还用说吗?入狱之後是削爵、抄家,最後嘛,当然是难逃一死。」
    琅琊晶木然地听著瑞光道出司徒漠的下场、生平第一次如此厌恶丑恶的宫闱。
    当时她头也不回地奔向御花园,把随行的宫娥与侍卫全甩得老远,好像只有这麽做她才能将所有的烦忧也一并抛开。
    她不停地奔跑著,直到她跑进花园深处,再也没有力气了,才跌坐在雪堆里不停喘息。
    身後传来了坚定的脚步声,一步步踏雪而来。
    她抬起无助的小脸,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孔。
    「上官……」
    「坚强一点,陛下,」上官韬将她扶起来,并脱下自己的大氅里住她单薄的身子。「浮光和掠影正积极为此事奔走著,相信事情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可是我……我已经快要受不了了。」她不知道要怎样当个皇帝,也不知道要怎样应付那些贪婪又奸猾的大臣们,没有司徒漠在身边,她真的好累好累……
    「陛下,你想救司徒漠吧?你不会一直任他被关在牢里吧?」
    她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她当然想救司徒漠,不管那些大臣如何言之凿凿的指控司徒漠,不管那些罪状究竟是不是真,她都不要失去他。
    对!现在不是沮丧的时候,她必须振作起来!
    「我要把一切查个水落石出,还他清白!」
    上官韬双手交抱在胸前,漫不经心地丢出一句试探。「如果司徒漠不像你想的那麽清白呢?陛下又会怎麽做?」
    她会狠下心来杀了他吗?或是发配到遥远的漫疆?
    琅琊晶抬起头来,双眼直视前方。
    「我会亲手湮灭所有对他不利的证据!」
    射将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所有的事情皆由瑞祺、瑞光父子俩起,就由他们两个彻查起吧!
    她给他一抹自信的笑,而後独自向前走去。
    上官韬望著她离去的娇小身影,无法想像这是琅琊晶会说出的话。
    直到此刻,他才相信「女人因爱情而蜕变成长」这句话。
    「司徒漠,要是你听见你的女人这麽说,就是死,也可以含笑九泉了吧?」他钦羡的笑容里,隐含著一丝苦涩。
    佳人的心己给了出去,他也该打消他对琅琊晶的企图了。
    飞雪漫天,掩盖了琅琊晶的足迹,也掩盖了上官韬那从未有机会表明的爱恋。
    「女皇有旨,宣瑞祺父子御书房觐见!」
    司徒漠入狱後,女皇还不曾私下召见任何人,如今瑞氏父子蒙女皇宠召,很自然的以为亲政经验不足的女皇是要请他们接替司徒漠的摄政之位。
    瑞氏父子两人昂首挺胸地被请进了御书房,行了君臣之礼後,琅琊晶破例赐坐。
    「端两张凳子来,我与瑞大人父子要长谈。」
    这番话说得瑞氏父子两人眉飞色舞起来。
    落坐後、瑞祺清咳两声,首先发话。「不知陛下召我们父子前来所为何事?」
    琅琊晶扫了一眼满桌弹劾司徒漠的奏章,道:「是为了司徒漠叛国的案子。」
    闻言,瑞氏父子的眼中同时掠过一抹失望之色。
    怎麽?竟然不是升官之事?
    司徒漠一天没死,他就一天不能安心。
    从以前他就一直想要坐上摄政王的位子,尝尝呼风唤雨的滋味,全是司徒漠从中作梗,先控制了女皇,再大刀闻斧的削弱他的势力,原本寄望儿子能成为王夫,这样一来身为护国公也等於握有大权,没想到司徒漠那个奸佞之辈在利用过他们之後过河拆桥,明升暗贬地将他拱上崇义公的位子,把他困死在那里!
    哼!司徒漠固然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但他也不是个会坐以待毙的人。
    他一定要牢牢咬住司徒漠,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飞快地收起怨毒目光,瑞祺又问:「陛下是否拨冗御览过老臣递上的奏章?」
    「不光是你的,所有弹劾司徒漠的奏章我都看过了。」
    瑞光听到这里,沉不住气地插嘴。「陛下己决定好如何处置司徒漠了吗?」
    琅琊晶似笑非笑地问:「世子,你似乎巴不得司徒漠赶快死?」
    瑞光激昂痛斥。「当然!我生平嫉恶如仇,那种密谋篡位的野心份子就算死上一万遍都无所谓!」
    若再加上个人恩怨,他觉得司徒漠应该拖去五马分尸。
    琅琊晶将手中的奏摺往桌上一放,平静宣布。「可是他死不了。」
    这麽多罪名,司徒漠还死不了?
    瑞光气得跳起来就要发飙,却被瑞祺一把按回椅子上骂道:「混帐!这里是御书房,你当这是哪里?还不快向陛下请罪!」
    不成材的家伙!这麽毛毛躁躁,连人家在试探他都不知道!
    「可是,爹……」女皇无意治司徒漠的罪,难道他不气吗?
    「还不给我跪下?」
    在瑞祺的威吓下,瑞光不甘不愿地甩开长褂跪下请罪。「请陛下恕罪!」
    琅琊晶微微一笑。「起来吧!召你们来是为了议事,那些繁文耨节就免了。」
    瑞祺脸色一凛,不再拐弯抹角。「既然陛下这麽说,请恕老臣直言。司徒漠其罪当诛,即使他曾为陛下所重用,也不该因顾念私情而罔顾国法。」
    「瑞大人,依你看,司徒漠犯了哪些死罪?」
    「首先,是罢黜十数名两朝重臣,接著是处斩陆定中、潘文成、赵甫三名顾命大臣,那显示了他的图谋不轨!」
    「司徒漠身为监国摄政王,手中本就握有生杀大权,他也有绝对的权力罢黜任何一名大臣。」
    「是这样没错,但那三名大臣是因为掌握司徒漠意图谋反的证据才被杀的!」
    「证据在哪里?」
    「在这里!」瑞光从袖中掏出一张纸箸。「上面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写著、腊月初五,兵围皇城,谁都认得那是司徒漠的笔迹!陛下若是不信,可以随便拿一本司徒漠的奏章来核对笔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