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开始指指点点,“你这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午饭去罢。”
    水铮从蒲团上起身,又伸手去拉他,“近来吃药如何?”
    “张太医给我换了方子,倒也没什么说的,就是有些犯困,大约还要过几天才适应。”
    二人离了湖边,说着话往东营的方向去,路上也偶然能见到几位出来踏春的世家子弟,或是吟诗作对,或是驰马游原。
    “听说圣上有意前往五陵山祭祖,届时朝中政务都要倚靠殿下了。”
    水铮单手背在身后,眼神落在远处,淡淡道,“不过是分内之事。”
    弘王也不知是怎么打算的,选择在此时离京,现下自然是都担在雍王身上了。
    不过转念一想,皇帝既然有立储的意思,即便水钧无意争锋,也堵不住旁人爱闲话的嘴,还不如眼不见为净。
    毕竟承湛帝一共只得两个儿子,那个位子将来不是水钧就是水铮的,就算是两位殿下一向亲厚并无隔阂。
    但无论谁人落选,都免不了被议论,再被臆测扣上个‘争权失败’的帽子,以水钧的暴烈性子自然忍不了。
    “唉?”
    若这么想,那弘王此时离京,不就代表着……
    贾环现在觉得那药不仅让自己犯困,就连脑子都变笨了,居然现在才想到。
    水铮见他愣着,便道,“怎么了?”
    他当即摇摇头,又仰着脸笑道,“臣先在此恭贺殿下了。”
    “也不知你的心思转了多少个弯,能想到这里来。”
    水铮还以为他是身上不舒坦了,原来在想这个,“到了那时候再贺罢。”
    他又突然想到,“这么突然,我还没给你准备贺礼呢。”
    立太子这么大的事,从前他和薛玄说起,本来猜测是在上元节颁布立储诏书,但上元节一过,就不好猜是什么时候了,还以为要等到明年。
    “无妨……不拘于送什么都好。”
    贾环却摇摇头,“这样的事,怎能不重视呢。”
    从前听人说,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时为人生大喜也,但这些对于贵为亲王的水铮来说,就不算什么了。
    于他而言,大约只有被立为太子那天,还有继承皇位之时,才称得上人生大喜。
    “你想送什么都好。”他仍旧这样说。
    贾环一时犯了难,“我得想想……”
    直到回了薛玄的营帐,他还是没想出来,“唔。”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他歪在榻上翻了个身,“雍王即将被立为太子,不知道该送什么去贺喜。”
    薛玄挑了挑眉,将手中的笔搁下,“你在库中随便捡个东西送去就是了。”
    “哪有这样的……”
    贾环虽不认同这个做法,但想着想着就躺在榻上睡着了,最后也没个结论。
    …………………………
    一直到半个月后春狩结束,众人随圣驾回京。
    次日大朝会,承湛帝直接下了诏书立雍亲王为皇太子,并言后日将前往五陵山祭祖,期间由太子监国,永宁侯辅政。
    百官颇有些猝不及防,虽是意料之外,但在情理之中,因为水钧不在,倒议论不起来了。
    自来历代太子都住在紫辰殿,贾环是在水铮迁居那日过去送的礼。
    “我还是头一次雕这么精细的物件。 ”
    那是一尊巴掌大的楠木菩萨像,面目华妍,眉眼慈悲,身骑六牙白象,有着轻微的手工痕迹,镶着赤金莲花底座,小巧精致。
    水铮细细看过,“这是普贤菩萨。”
    贾环由心道,“希望保佑殿下福寿安康。”
    有的事不必说得那么清楚,互相明白就是,这确实是他自己一刀一刻雕出来的,说的话也是真心实意的,但也仅限于此了。
    他的心里只有薛玄,无法给予水铮另外的回应,但面对着淳朝未来的帝王,还是要维系一下的。
    水铮是个君子,甚至比谢俨还要端正自持,从不会说让贾环为难的话,也从未做过任何过界的事,否则他宁愿让水钧当皇帝。
    出了紫辰殿,东宫的小内侍正等在外边,“小公子,老圣人和侯爷正等着您吃饭呢。”
    “怎么好叫老圣人等我的。”他便跟着去了。
    东宫殿内,薛玄正和太上皇下棋,皇太后闲来无事,站在殿外廊下逗鹦哥。
    “环儿来了。”
    贾环笑着上前去,“娘娘今日准备了什么好吃的?我可又有口福了。”
    “自然有你爱吃的。”她招手让人跟着进殿,屠宫令见状便命人传膳。
    直到傍晚前宫门落钥,贾环才和薛玄一道出了宫。
    如今春末夏初,一日比一日暖,春山居的花都开了,满园奇花异草竞相争艳,恰似仙宫香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