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并不是悲伤的表情,也不是麻木,而是用一种十分陌生的表情看自己。
    夏油杰看到她的表情,动作一僵。
    她愣了半晌,有些恍惚问夏油杰:“你……是?”
    夏油杰一怔,随后深深叹了一口气,“你累了,先好好休息。”
    尾喰由纪的感情和记忆发生了扭曲。
    她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只记得原本是要阻止夏油杰死亡,之后是阻止他叛逃,他叛逃的关键是怀玉事件和灰原雄的死亡。
    一旦回溯的时间点到了怀玉事件之前,就到了世界规则容忍的极限点,会有【暗】来吞噬她。
    而灰原雄的土地神信仰事件,关系到雏见泽。不是她能一个人解决的,必须要找尾喰家的人帮忙。
    她现在并不是为了某个人而努力,而是像一个游戏玩家一样努力打出美好结局。没做到的话……之前努力就白费了。
    已经不是愿望,变成一个执念。
    而在收集这些明确线索之前,她无数次看到自己同伴死亡的结局。
    而自己还会忘记部分记忆,不知道自己上一步是怎么做的。
    如果不小心忘记,就要重新慢慢探索。
    无尽的轮回。
    数不尽的漫长夏天。
    慢慢的,到了现在……她的大脑也发生了扭曲。
    就在刚刚……其他人都在悲伤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甚至认不出灰原雄的脸。
    应该说她好像认不出所有人的脸。
    “人”在她眼里不再是单一的个体,而是一个族群。
    就像是人类无法辨别动物的区别一样,虽然知道动物之间长得不一样,但就是认不出来。
    她好像因为这过多杂乱的记忆,被迫站到玻璃箱的外侧,来看这个世界。
    无数轮回叠加中,除了闻到带有铁锈的血腥味更加刺鼻,还有无处发泄的负面情绪也在累积。
    非术师无法控制自己的负面情绪。
    她的负面情绪不断层叠累积,无法向外发泄,只好自己悉数吞下,生成怪异。
    怪异为自己执念而生。
    执念没有完成,负面情绪会一直累积,怪异从一开始的混沌不清慢慢拥有了脸。
    理所当然长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她们两个人是独立的。
    尾喰由纪会因为副作用忘记记忆,怪异不会。
    怪异会在碎片之海,冷静的观看一切。
    每一个回溯到的时间被称为碎片世界,聚集碎片世界的地方叫做碎片之海。
    碎片世界就像是脉络走向不一样的树叶,而拥有这些碎片世界的碎片之海,就像是一棵树木。
    因为自己的执念而生,怪异的目标一开始也与她相同。
    会帮忘记记忆的由纪,冷静找到接近完美的碎片世界。
    但她们是独立的两个人,谁也不是谁的附属品。
    观念或许相似,但意见不会相同。
    尾喰由纪认为“完美世界”是建立在大家幸福的基础之上,不能放弃任何一个人。历史就是一个巨大的齿轮,每个人都是其中一个零件,推动着事情发展。
    “她”则是指出不幸根源的最深处。
    这世上不需要咒术师。
    为此要创造一个真正完美的世界。
    玛奇玛把实现愿望的途径寄托在电锯人身上,失败了,最后重新回到这里。
    那么,在好不容易找到的完美世界碎片里,尾喰由纪在这里究竟得到了什么。
    玛奇玛就像是棋盘旁冷静观棋的人,不会对任何事插手。
    她只是一个观测者。
    等待答案。
    为漫长无尽的夏天画出一个句号。
    尾喰由纪怔愣看面前的粉发女人。
    她开口:“爱。”
    亲情,友情,爱情……还有更多的感情,这些都是“爱”。
    是两人从很久以前都在寻找的东西。
    比台风夜晚之前更久就在追求的东西……
    “无聊的答案呢。”玛奇玛还是笑得十分温柔,但没有丝毫温度。
    她托着下巴,微微眯起眼睛,嘲笑道:“连这群人的脸都认不出来,居然冠冕堂皇说这些,还真是自大。”
    “我认出来了。”由纪起身,向一直坐在椅子上用傲慢目光看她的粉发女人靠近,“我没见过小时候的五条,但是那时候……我第一眼认出来了。”
    尾喰由纪没见过七八岁左右的五条悟,自然不清楚他身上气味。但是……那时候她是简单的靠视觉认出来了。
    久违的……用视觉认出一个人。
    第一眼看到,不是用鼻子,而是用眼睛清晰的知道。
    啊,这个小男孩是五条。
    他原来长这样。
    “你其实不用我的身体也能转生的吧?”
    怪异不会死。
    就算受伤了很快就会修复身体。
    何况玛奇玛的强大已经脱离“怪异”的范畴,已经是恶魔。
    就算死了,只要她愿意,很快就能转生。
    尾喰由纪走到离玛奇玛一步的距离停下,“我跟你说再多也没有用,你不会相信我,因为你没办法理解我,也不会懂。”
    就像是即使老师分析试卷给出答案是C,学生依旧不会懂答案是C。
    玛奇玛最后输给电次的理由也是因为她不理解“爱”。
    尾喰由纪靠近她后,给了她一个拥抱。
    “抱歉,因为我一直让你看到世界不好的一面。”
    “重头再来吧。”
    “不管你在这个碎片世界里的哪个角落里诞生,我都会找到你。”
    “爱”太庞大了,根本无法用语言形容表达。
    “我不会对你视而不见,我会带你去看我看到的东西。”
    “这是我完成与你之间契约的方式。”
    ……
    ……
    尾喰由纪拥抱的实感消失,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不在空虚的碎片之海。环顾四周,熟悉的家具摆设,她现在是在硝子家。
    看来玛奇玛同意她提出的履行契约方式,在世界某个角落里转生。
    尾喰由纪有些摸不清楚现在的时间点,她推开自己住的那间房间,想要拿手机翻日记。
    结果她房间内已经有一个人。
    在床上半坐起身的五条悟原本在找衣服,他和门口的由纪在空气中短暂对视之后一愣,裸露在空气中的后背瞬间有点冷……
    尾喰由纪看到他这种情况之后,没有和上次推门进来一样只站在门口,而是直接走了进来,二话不说,上前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原本想默默躺回被窝里的五条悟在中途被她抱住。
    五条悟有些懵。
    没有推开,但还是高高举起手,避免碰到她。
    毕竟他现在没穿衣服。
    而且还搞不清楚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了。
    抱着他的由纪,还是没对昨晚有解释。
    对他说的第一句:“我们结婚吧。”
    五条悟:“?”
    他原本起床之后的状态就是从一片混乱之中努力维持镇定,听到她这句话脑内有一瞬间的空白。
    但很快找回理智。
    “等、等等!好像有点突然?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了!”
    任他见过大风大浪,也没遇到这种情况,开始语无伦次,“就算真的有什么了你也好好重新考虑,我不想我和你之间是因为这种理由……”
    “开玩笑的。”
    “别拿这种事开玩笑。”
    “那就认真的。”
    “……”
    由纪看到他脸上表情笑了一下,像是五条悟每次对她做的那样,她将整个脑袋搭在他肩颈上,认真道:“我只是想你了。”
    五条悟一愣,他目光原本一直飘在空中,听到她这么说,才去看她。
    结果这一看就发现她与以往不一样的地方。
    “你的脖子……”
    五条悟放下一直举起的手手,缓缓解开她缠绕在脖子上的绷带。
    由纪没有阻止,任他动作。
    一圈圈的白色绷带是为了保守过去秘密,这层束缚现在在他眼前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