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幸背着破旧的背包,站在出基地队伍的最边缘,他将头垂得很低,紧紧抱着怀里的那叠报纸,眼神躲闪,面上表情惶恐。
    出口处的士兵互相对视一眼,挂断通讯,朝队伍走过去。
    似有所感,沈幸抬起头,看着朝自己不断靠近的两名士兵,嘴唇颤抖,不可置信地朝后退了一步,随后,抱着报纸拔腿朝基地内跑去。
    两人正要追的时候,通讯器在这时也响了起来,里面的男声语气平静,听不出任何波动:“不用追,让他走。”
    “是,上校。”
    沈幸按照从脑海里演戏过无数次的路线,跌跌撞撞朝F区的深处跑去,直到一处狭小阴暗的巷子里,他才停下脚步,剧烈的运动使他的面色变得更加苍白,似乎觉得安全了,又像是没有力气了,他缓缓靠着墙壁滑下,下意识想摸一摸脖颈上的戒指,却想起来他将戒指已经摘下来了。
    手无措地滞在半空,好一会儿,才垂下来,他将怀里的报纸抚平,表情不见刚才的慌张,只余一片没有人气的枯败。
    真的能离开基地吗?他从来就没想过会成功。
    天色阴沉,乌云如墨翻滚,沈幸吃力地仰头,感受到空气中浓重的潮湿,微微勾起唇。
    大雨很快倾盆而下,一瞬就打湿他的身体,和他怀里的报纸。
    灰色的报纸被雨滴泅出大片大片阴影,阴影像是记取到养分的藤蔓,密密麻麻将纸面层层缠绕,纸面上的人影像他对邢云的记忆,渐渐模糊。
    吵闹的雨滴声中,沈幸还是听到一个人的脚步声,他转头看向面色冰冷的许诸,将报纸胡乱丢在地上,蜷缩起身体。
    太累了,快撑不下去了。
    许诸心里抽痛,他面无表情大步走到沈幸面前,看到地面上全是自己的照片,瞳孔猛地一缩。
    莫名的,雨里的沈幸似乎像一副脆弱苍白的画,色彩被雨打散,线条渐渐模糊,似乎下一秒就要随着雨一道消散。
    从此,再也找不到。
    他哑着声音扯住沈幸的手腕:“你为什么要走?”
    沈幸滞缓地抬起头,眼神空洞麻木:“因为你要娶别人了,因为你不是邢云。”
    “我不想成为我妈那样的人,”他低头,掩住脸上的疲惫,将许诸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上,语气放轻,“许诸,这里太累了。”
    他说完这句话,缓缓闭上眼不看许诸反应,似乎觉得累了,身体前倾将头靠在许诸脖子上:“你把医院里的监控撤了吧,你那样,我总觉得,我不是人,是被你养的一只宠物。”
    “你放心,我会好好接受治疗,不会再做这些事,只是,你多让霭霭来陪陪我,也算给我一个念想。”
    许诸沉默地抱起他,沈幸没有再开口,只是将身体蜷缩在他的怀里。
    第57章
    自那次之后,沈幸虽然变得更加沉默,却也积极接受治疗,没有再发生过类似自.残的事情,许霭来的时间也比过去要长的多。
    沈幸躺在床上,不厌其烦地看着内城区日复一日的景象,门被人随意推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像是没听见,依旧专注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时闻新进门,目光快速扫了遍病房,没有发现其他人留下的痕迹,才开口,语气嘲讽:“听说你上次逃跑,被许诸抓回来了?”
    沈幸眨了眨眼,反应了会儿,才转头看向时闻新,无奈道:“这种事怎么你也知道了?”
    他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道:“坐吧。”
    时闻新自然不会和他客气,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抱胸,艳丽的眼里满是不屑:“呵,你上次的举动那么多人都看在眼里,真是不嫌丢人。”
    时闻新这话说的刻薄,配着语气,像极了看不起沈幸。
    他说完这句话,室内又陷入沉寂。
    沈幸垂眸,想起前几天黑市那几个人当做福利送给自己的信息,内心突然觉得有些悲凉。
    更多的却是荒谬。
    下定决心,沈幸抬眼,上挑的眼尾睨向时闻新,他挑眉笑了笑,从床上起身,赤脚踩在地上,精致苍白的锁骨在宽大的病号服间若隐若现。
    他走到时闻新面前,低头,自上而下俯视时闻新。
    时闻新目光一遍遍贪婪地滑过他裸.露在外的锁骨,手指勾了勾,面上表情却似笑非笑满是不屑,他讥笑一声:“怎么,生气了?我还以为你不会觉得丢脸呢。”
    他还想说什么,却被沈幸轻松遏制住所有动作,像一条艳丽的美人蛇,被抓住了七寸。
    沈幸的声音很轻,但时闻新足够能听清:“闻新,那天你来找我的记忆,我其实一直都记得。”
    他沉默地盯着时闻新的眼睛,静静等待时闻新下一步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