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步履蹒跚地走过陷入沉睡的人群,最先来到了表情还凝固在狂喜的真人面前。
    五条枫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真人一下,这个强大的特级咒灵就从头开始扭曲变形,最后被彻底封印成了一颗黑色的球体。
    五条枫停也不停,继续转向旁边的羂索。除了之前用摄像头拍到过一次他的脸之外,这才算是五条枫和这个敌人的第一次真正见面。她已经换了一具皮囊,由之前耄耋之年的男人变成了风华正茂的女人,这张脸五条枫曾经在照片上见过——正是那个特殊的学生虎杖悠仁,他早已去世的母亲虎杖香织。
    除了额头会出现一圈缝合线以外,这种转换几乎没有破绽,哪怕是用六眼来看都无法从她身上看出任何异常。也只有在领域中,五条枫才能凭借直觉在她的身上隐约察觉到一丝灵魂上的违和。
    随着五条枫的一个动念,领域中瞬间闪现了极之番的寒光,无数飞刃对准了僵立原地的羂索,准备将这个难缠的敌人彻底送走——
    之所以留下真人的性命,是因为还有满街的无辜受害者们只能用他的术式才能拯救;而这位可就没有这种“优待”了,只有死亡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咦?”最后时刻,五条枫突然顿了一下。
    这具身体里原本的灵魂居然还存在?
    可仅仅是不到半秒钟的迟疑,五条枫的脸色就更差了一层,剧烈的头痛仿佛要将他的大脑劈开。在身体发出的歇斯底里的警告之下,五条枫却也只是闭了闭眼睛。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于此同时,在咒术高专的五条悟也突然伸手捂了一下眼睛。
    一滴泪水从他的指缝间流了下来。
    四年前,当五条悟因为伏黑甚尔的伏击而生命垂危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五条枫就是突然感觉到眼睛幻痛,莫名流下眼泪。
    而眼下,五条悟反过来体会到了当初小朋友的感受。
    “这可真是让人不愉快啊。”他擦去了眼泪的痕迹,喃喃自语道。
    虽然出现了这样的插曲,但是他的攻势却没有丝毫放缓。另一只手轻描淡写地一抬,一道可怖的红色光柱就如同雷霆一般急射而出,轰然激起漫天尘埃!
    尘雾茫茫中,五条悟身形一闪,直接出现在敌人的身前,在极近距离下再次放出一道“茈”。
    连天空上的白云都因为这样的一击而翻卷退避。
    两面宿傩全身浴血,他本已经落入下风,但是五条悟的节奏一改变,他还是很快发现了端倪。
    他眼睛微眯,沉声问道:“你着急了?”
    尽管败局近在眼前,但两面宿傩依旧扯起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
    “先前是因为这具身体而畏首畏尾,现在又是因为什么乱了阵脚?”
    “五条悟,你的确很强,但是牵挂太多的强者是不会赢的。”
    五条悟伸手挖了挖耳朵。“拜托,不要用老子学生的模样说出这种话啊,实在有点恶心。”
    他冲着两面宿傩勾勾手指,笑意十足冰冷。
    “快点,老子还要去接小朋友放学呢。”
    五条枫睁开眼睛,视野所及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别无它物。
    六眼在这片空间里失去了效用,他无法从这片空茫里解析出任何信息,一切都是一以贯之的白。他的身体也轻盈得不像话,之前的痛苦都仿佛是自己的幻觉,他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果然看见手上也没有了任何血迹。
    “这是在哪?”五条枫对着虚空发问。“我要怎么离开这里?”
    虽然是在发出疑问,但是五条枫神色平淡,似乎对眼下正在发生的一切没有意外。
    片刻的寂静之后,一个不辨男女,也不知老幼的声音回应了他:“你不关心自己的生死吗?”
    “很遗憾。”五条枫耸了耸肩。“唯独这个问题,我没有什么探讨的兴趣。”
    那个声音却不依不挠地追问了起来:“所以,你很自信自己可以活下来?”
    五条枫有点失去耐心了,外面还有很多人在等着他,可是这个“人”——姑且认为祂是人吧——却在这里和他绕口令一样的执著于追问这些无聊的问题,这让他不得不抛却一些无用的礼貌,转而单刀直入地反问道:“我能不能活下来,不是得看您的决定吗?”
    他最后又像终于想了起来“社交礼仪”这回事,补上了一个敬称。
    “天元大人?”
    更长久一些的沉默。
    “原来你已经发现了。”她最终回答。
    “我发现了什么不重要。”五条枫开始忍不住皱眉,他的耐心快要耗光了。“重要的是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看出了他的不耐,天元大人安抚道:“别担心,这里是生与死的间隙,时间在这里没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