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小憩,她抱着小花卧在美人榻上,坠入梦境,又灵魂出窍。
    一睁眼,她竟然身体变透明,飘在陌生的地域。四面为佛,底下是敲着木鱼的和尚。
    她满腹讶异地在佛堂飘了一圈,直到见到了熟悉的人。
    平西王妃一身素衣,面容憔悴,手里拿着三个坠子。
    “我此来香山,斋戒半年,是为了给我儿祈福。这三个平安符,还请住持为其开光。”
    沈烛音一愣,心下了然,这是前世。
    平西王去世以后,平西王妃独自前往香山礼佛。
    住持接过平安符,问道:“王妃有三个孩子?
    平西王妃虔诚一拜,“这第一个,是我的继子楼诤。虽不是我亲生,但我怜他幼年丧母,养在膝下多年。”
    她面上有些无奈,“他聪慧、机敏,一直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却也敏感,多疑,长大后逐渐与家里生分。但总归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我盼着他平安喜乐,能与爱人心心相印,不要孤单落寞。”
    住持点了点头。
    “这第二个,是我亲生的孩儿楼邵。”
    想到他时,平西王妃不自觉嘴角上扬,“我和他父王过于娇纵他,令他养成了个神鬼不惧的性子。小孩子脾气,没了他父王左右逢源地护着,以后定是要吃苦头的。”
    她再次跪拜,心中祷念。
    “我盼着他磨砺过后能有所长进,日后能与兄长和睦相处,少一些烦恼,多一些幸运,过上普通人的日子便好。”
    “阿弥陀佛。”
    平西王妃笑笑,“这第三个,是我的儿媳阿音,是诤儿的心上人。来之前她为着诤儿叫了我一声母亲,那我便也要为她尽一分母亲的责任。”
    “阿音身世坎坷,是个可怜的孩子。邵儿总爱说她笨,可我却不觉得。她的手很巧,描得一手好妆,动手的东西学得很快。她从前多受世事磋磨,我盼着她往后顺遂,以后都是好日子。”
    “阿弥陀佛。”
    住持将平安符放到了功德箱前,“王妃诚心,定能被佛祖看见。”
    平西王妃跪下,虔诚三拜。
    沈烛音立刻明白,此乃重生之源。
    她还未来得及多想,景象忽变。
    这回她认得,是阿兄权倾朝野之时,她身为丞相义妹的闺房。
    沈烛音飘荡在半空,听着外面锣鼓喧天。
    这是她出嫁那天。
    她身披嫁衣,坐在铜镜前,认真地挑选发簪。
    阿兄走进房门,侍女们便退了出去,守在门口。
    “准备好了?”
    沈烛音眼看着自己变得拘谨,老实地点了点头。
    “别乱动。”
    他一出声,她便僵得一动不动。
    沈烛音哭笑不得,原来她从前怂得这么明显,她还以为她装得挺好。
    她坐得僵直,望着铜镜里的人发怔。
    阿兄扶着她的发警,轻轻将袖口里摸出的发簪插入她发间。
    他并未解释,只说:“准备好了便走吧。”
    沈烛音飘到自己面前,看着自己疑惑又不敢问的模样好笑。
    阿兄走到门口单膝蹲下,她呆呆的,被侍女提醒才有所反应,盖上红盖头,趴上他的背。
    沈烛音凑近了看,紧紧盯着自己。
    她记得,自己偷偷哭了。
    果然,眼泪从红盖头里滴出,打湿阿兄的肩膀。
    阿兄似有所察觉,微微偏头看了一眼,但未发现。
    在一片喧闹声中,阿兄沉默地将她送上花轿。
    透明的沈烛音飘在兄长身边,看他张开了嘴,却没有出声。
    原来这天欲言又止的人,不止她一个。
    沈烛音鼻头一酸。
    阿兄在府门前静默站立,面无表情地看着花轿走远。
    直到喧嚣远走,难掩落寞。
    并未藏在暗处的沈照提醒道:“外面风大,公子还是早些进屋吧。”
    阿兄缓慢转身,往府里走,跨过门槛,忽地捂上心口。
    “咳!”
    “公子!”
    沈烛音慌张去扶他,却摸不到。
    阿兄吐了血,就在她出嫁过不到半刻钟,她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快叫郎中!”沈照吩咐道。
    沈烛音急得团团转,摸不到,抱不着,只能干着急。
    郎中很快到来,诊脉时连连叹气。
    “公子总是劳碌,积劳成疾,不休息如何养得好身体,如此亏空,还心中郁结,撑不了太久的。”
    “什么叫撑不了太久?”沈照着急。
    郎中摇摇头,“顶多半年。”
    “公子……”沈照满面悲伤。
    谢濯臣擦掉嘴角的血迹,脸色苍白,但仍对他笑笑,“别担心,我若是死了……”
    “公子!”沈照眼看着就要哭出来。
    谢濯臣无奈,“你难道话都不让我说完吗?”
    他别过脸轻咳了两声,又回头继续道:“我若死了,你便去小姐身边保护她。我会提前去求一份为防不测,保全你们余生的圣旨,你且妥善保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