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我换个问法,你和王爷怎么了?”
    “你这话问的就更莫名其妙了,我和王爷能有什么事”景翊低头去看水囊粗糙的表面“我们那么好的兄弟”
    ‘又来了’冷月忍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转过身去,懒得看他。
    “冷月,你知道吗”景翊的声音难得正经,甚至还有点自嘲“王爷他,有心上人了”
    “我当然知道,他的心上人不就是——”冷月这厢“你”字还未出口,便听得一阵疾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再转身,哪里还能寻得景翊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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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次给钱怎么给的那么痛快”萧瑾瑜掂着手里的金裸子,声音里带着难得的轻松“怎么,不吵着要拿去养你的美人了”
    “心都输给你了,还在乎这几个金子”
    “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虽然李璋之事是我输了,但是我查到了一条别的线索,我讲与你听,你若是觉得这条线索五5个通宝,便将金裸子还给我可好?”
    “通宝是通宝,金裸子是金裸子,两者哪能相提并论”萧瑾瑜看景翊的眼神里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淡淡笑意“不过,你可以说说看”
    “我跟你说,据平乐县令描述,这楚家人都是怪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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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翊这厢刚打算将从平乐县令那里听来的有关于楚家的种种可疑之处讲给萧瑾瑜,然而刚起了个头便被楚楚的哥哥楚河打断了,楚河喝醉了,将白日里压抑着的敌意与嫉妒通通宣泄了出来,不依不饶的非要带他们一起去夜探闹鬼的巫医宅院。
    鬼自然是没有的,但来路不明的宦官尸体倒是有一具。
    直接把楚河的酒给吓醒了。
    几人验尸,藏尸,推理一直忙到天色泛白才各自回房。
    意识到事态严重的萧瑾璃连夜离开了平乐镇,前往黔州军中抽调人手。
    这样一来,本来兄弟同住的屋子就留给了景翊和萧瑾瑜二人。
    景翊将热水盆端到架子上,嘱咐萧瑾瑜净手洗脸,自己下楼去拿楚楚熬好的姜汤,等他端着楚楚的姜汤回到屋中,却发现萧瑾瑜还坐在原地。
    “王爷,王爷”景翊唤了两声发现人没反应,便走到他面前蹲下,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
    “王——”还未来得及唤第三声,他的手便被萧瑾瑜攥住了。
    “景翊”萧瑾瑜的手冷的像冰,但力气却出奇的大,攥的他手疼。
    “景翊,景翊,景翊”萧瑾瑜的眼神并未落在他身上,青年目光空洞无着,只是一声一声的唤着他的名字。
    让景翊心头一阵钝痛。
    景翊就着萧瑾瑜握住自己手的姿势站起来,将另一只手覆在他的肩头,立刻感受到自手下传来的细微颤抖。
    “我在”景翊回握住那只手,用自己的掌心将他一点一点焐热“我在呢”
    “我一直都在这儿呢”
    “景翊”得到回应的萧瑾瑜用另一只手揽住了景翊的腰,将脸整个儿埋进了他的怀里,声音里能听出压抑的哽咽“我好怕啊”
    宅院的布局和摆设让他几乎可以断定,这鬼宅之中的巫医就是自己的父亲萧恒。
    可是眼下他却不知所踪,宅子里还有一具不知名姓的宦官尸体。
    萧瑾瑜很难不往最坏的可能性上去想。
    景翊站在萧瑾瑜身前,感受着怀中渐起的灼热湿意,只觉自己一颗心都要被揉碎了。
    众人再赞安郡王少年老成,沉着稳重,可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一个从未见过父亲的孩子罢了。
    景翊与萧瑾瑜自幼相识,朝夕相对近二十年,他的安郡王向来都是清风霁月,处变不惊的振振君子,何曾有过这般惶恐无措之时。
    “不怕”他将覆在萧瑾瑜肩头的手掌移到他的背上,一下一下的捋着他的脊背,动作轻柔如哄景持入睡一般“驸马吉人天相,定会平安无恙的”
    “真的,你不是与我说过,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景翊,你今晚不走了可好?”
    “好,我哪儿也不去”
    “景翊”
    “哎”
    “景翊”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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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萧瑾瑜从塌上醒来的时候,景翊已经走了,他必须得在郭县令拜早之前赶回县衙驿馆,才能将这出戏继续唱下去。
    一夜过去,萧瑾瑜已经重新恢复成了那个工稳持成的世家公子,眼底眉梢都再无任何脆弱可循。
    其实细想起来,昨夜委实是有些丢人了,但是对方是景翊,那就不算丢人。
    萧瑾瑜在满是景翊味道的床上又躺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的起身洗漱,谁知刚下楼,便遇见了楚河。
    “我警告你啊”楚河眼中虽有惧色,但还是强行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你最好别打我妹妹的主意,不然我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你的!”
    “楚公子,你还要我说多少遍才肯相信,我对令妹真的没有男女之意”
    “你说我就信啊,你们这些长安城里来的人,谎话一套一套的”楚河眼中的防备并未因此松懈“谁知道是不是在哄我放松警惕,然后找个机会掳走我妹妹远走高飞”
    “我若是要掳走令妹,就不会陪她回来了”萧瑾瑜眼中染上几分无奈“不管你信与不信,萧某祖训甚严,族中子孙,一律不可行停妻纳妾之事”萧瑾瑜淡淡瞧他一眼“萧某已有妻室,断不会对令妹再有非分之想”
    “你就算——什么,你...你已经成亲了?”
    “不错”看着楚河被惊得舌桥不下的模样,萧瑾瑜脸上漾出一丝笑意“方才离开的那位锦衣公子,便是萧某的枕边人”
    “萧某长安家中还有尚未满岁的幼子,如此,楚公子可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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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俩人从郭县令那里得来的线索一一分析之后,推测楚楚的娘就应该在楚家人祭拜的墓中,经萧瑾瑜半真半假的一诈,楚家人果然说了实话。
    只是没想到楚楚竟是这样曲折唏嘘的身世。
    一通人仰马翻的混乱之后,楚楚亲自验了自己娘亲的尸体,还打算利用她的颅骨来还原她的相貌。
    虽说都是为了破案,但楚楚这般,总让景翊觉得是哪里亏欠了她。
    带着这样的心情盯着一堆衣服发呆良久的景少卿,最终接过了冷月送陶土的活,去瞧正在给她娘亲塑形的小仵作。
    “景持那小兔崽子落地的时候,不是特别痛快”瞧着小仵作满手陶土的认真神情,景翊总觉得哪里说不出来的难受“那天夜里下了很大很大的雨,还一直打雷,我躺在床上,听着屋里自幼一直照顾我的婢子在小声的哭,外边萧瑾璃和吴江死命的压着王爷不让他冲进来,我当时疼的已经有些麻木了,眼角的余光瞧着他们把一盆盆的血水往外端,到最后的时候稳婆直接说王妃和世子只能救一个,而且就算舍了世子,王妃怕也是活不成了,不如舍了王妃好歹还能落一个”
    “我这人没什么良心,这一辈子也就活了个自己,若是平日里说让我拿自己的命去换谁的安危,那肯定是痴人说梦”景翊说到这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但是当时,我想的却是,要是能拿我这条命换小兔崽子来这世上走一遭,好像也不亏”
    “真的楚楚,我说了那么多,其实也不知道究竟想说些什么”景大人一张三寸不烂之舌难得打了卷“我就是,就是想告诉你,就我这样没心没肺的人最后都愿意拿自己的命去换景持那小兔崽子,你娘亲虽然没有机会看着你长大成人,但是她肯定特别爱你,她一个弱质女子,拖着那么沉的身子从剑南一路逃到这里,就是为了能把带到这人世间来”
    “我知道,景大人,我没事的”楚楚红着一双兔子眼看景翊“我真的没事的,我一定会把我娘的样貌还原出来,为她伸冤!”
    “嗯,好,你家王爷给了我一堆妇人用的东西,我也在回去好好想想,看看能不能想起什么来”景翊摸了摸小姑娘的额发“陶土不够你就跟冷月说,别跟她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