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愉脸色一沉,转身去取了条封套未拆的大浴巾。幸好这家店什么都卖,像神的宝库,要一条浴巾并不难!他撕开包装的动作有些大,走回她面前时,气氛更凝重了。
    她被他用大浴巾包住,他的大掌隔著浴巾,搓摩她的发。她抬头看他,他凛著脸,不回视她一眼。她只好垂下脸庞,双手交握,默默盯著自己的膝头。发梢的水一直滴在她手背上,过了一段时间,还是一样。为什么她的头发擦不乾!她用力抹去手背上的水痕,越抹越用力,两手互抹,弄得手背通红。
    罗愉将浴巾自她头上拿开,托起她低垂的脸,发现她泪流满面,胸口猛然被撞了一下,就像她车子撞上消防栓那样,爆喷的水流冲击而出,他的心仿佛也有个狂潮。
    「祆儿——」他低吼了声,似乎充满无奈。
    「我只是要找你而已!」她抑著嗓音,不让哭声传出。
    罗愉叹了口气,抱住她。「学校呢?你还要念书啊。」
    她在他怀里摇著头,柔荑抓著他腰後。「我不当学生了!」她现在最想当他的妻子。
    他们的关系从小就注定了,如果他自私一点,她可能十四岁、十五岁……甚至更早,就得背负一个人妻身分。他不想她这么早踏入成人世界,所以一直扮演著看她成长的角色,他希望她有更大的空间成长,像同龄的女孩一样快乐生活,他不给她任何逼迫,怎奈她却反过来追他,教他怎么忍心把她推远。唉——
    他又叹了口气,低下头亲吻她的发,幽缓地说:「不上学怎么行呢——」他紧紧拥著她,找到她被泪濡湿的双唇,深深吻著。
    音响里,罗悦不知放了什么曲子,歌词正「宝贝、宝贝」地唱著。
    他将她抱得更紧,两人吻得不能喘气。她的湿衣服被他从两肩剥下,褪到腰部,他用浴巾围住她,用体温熨烫她,久久,才放开她的唇,擦乾她的泪。
    「会不会冷?」他拨拨她颊畔的发,凝视著她年轻绝美的脸庞。
    她摇摇头。一个推门的声音震动了门後铃,罗愉望向店门口。
    「罗先生,」一名美丽女子带著亲切的笑容走来。「要不要让小姐到楼上洗个热水澡?」她是楼上妇女旅馆的老板——胡香凝。
    罗愉今天才刚认识她,马上要打扰人家,实在有点过意不去。「方便吗?」他礼貌地询问。
    「当然方便。」胡香凝主动拉著祭袄儿,像个邻家大姊般,道:「快走吧,晚了,可会感冒喔。」
    祭祆儿看著罗愉。罗愉点点头,手臂箍著她的肩,带她跟在胡香凝背後,往外走。
    「那就拜托你了,胡老板——」走到要往妇女旅馆的楼梯口时,罗愉停下了脚步。妇女旅馆,顾名思义,是一家专为妇女服务的旅馆。他一个男人,只能被限制在外。
    「唉,没关系的。罗先生,你上来吧!你日後还要代替罗悦经营神的便利屋,我们就是邻居了,总得上来看看的。」胡香凝微微笑笑。「何况,你跟罗悦是双胞胎,肯定也是好男人。」她称赞他们兄弟。
    罗愉摇摇头说她过奖了,然後陪著祭祆儿上楼梯。
    妇女旅馆在神的便利屋楼上,出入有个独立楼梯,往下接著便利屋外侧的小花园,环境清幽。胡香凝开了一间套房,给祭祆儿使用。
    祭祆儿泡过热水澡,换上胡香凝准备的乾爽衣物。罗愉拿著吹风机,帮她吹头发。她的脸蛋因热风,慢慢晕红。他的指顺著她的轮廓滑过。不管这张脸庞随著岁月变了那么点娇柔、那么点妩媚,眉宇间的倔强,仍没减退的迹象。
    「你要留在这儿帮罗悦看顾便利屋吗?」她看著镜中的他,美眸对上他的眼。刚刚,旅馆老板说的,她都听见了。
    「罗悦有其他事,我帮他一阵子。」罗愉关掉吹风机,蹲下身,与她面对面,视线交缠。
    「我也要留下!」
    罗愉早料到她会这么说,俊颜依旧一片沉定,好长一段时间不出声。
    「不行吗?」她瞠著眼,唇微微颤抖。
    他看著她坚定又脆弱的神情,终於开口了。「那就留下吧。」大掌捧著她芙颊,虔诚慎重似的吻她一下。
    她唇边漾出一抹唯美的笑容,眼泪顺著脸庞流下。罗愉将她压入胸膛,嗓音异常紧绷地说著。「别再做让我紧张的事了——」
    「嗯?」她闷在他怀里,呼吸著她最爱的气息。
    「以後不准开快车!」他将她抱上床,撑著头看她。
    她点点头,说:「我只是想早点见到你。」眼底满足依恋。
    他摩著她眼下的阴影。「昨晚没睡好?」
    她贴回他怀里,紧紧挨著他的身体。「从海岛回英国後,就没睡好过……」她轻声喃语,打了个呵欠。
    罗愉吻吻她的眼。「今晚就好好睡吧。」他一脚将床尾的被子往上勾。
    她猛然睁大眼睛。「你别走喔!」
    罗愉抚著她疲累的小脸,道:「我会陪著你。安心的睡吧,祆儿——」
    祭祆儿缓缓地合眼。罗愉将她搂在胸前,盖上被子,同样闭上双眸。他也跟她一样,自从她离开海岛後,就没睡好,所以才会到英国,趁夜与她缠绵。
    这个小女人——
    他从十二岁开始就认定的,
    十七岁开始天天悬念著的,
    二十七岁嵌入内心深处的……
    现在,
    他的妻子呀——
    她放弃了她这个年龄该享的一切,就这么来找他。他的心怎能不被她揪住呢……
    这个小女人——他的妻子呀!
    第八章
    「姊——姊!」一个拉长又轻声的稚嫩嗓音,近在她耳畔。
    祭祆儿抓著被子,翻过身,脸庞向上。一个小东西在她耳鬓乱动,冰冰凉凉地滑入她耳後。她猛然张眸。
    「姊姊!」哪来的小女孩?!
    祭祆儿倏地坐起。
    「呵呵呵……」小女孩开心地笑了起来,将手中的小花篮丢下床,学著祭祆儿的动作,躺下、起身、躺下、起身……做著仰卧起坐。
    祭祆儿颦蹙眉心,柔荑顺著脸颊往上摸。她的耳朵簪著一朵花,床畔也有花,地上那个小花篮……到处都是花。
    「这是你弄的吗?」祭袄儿拿下耳朵上的花,盯著小女孩。
    小女孩翻滚一圈,爬起来,格格地笑著。「花送给姊姊!」小女孩又拿了一朵花,蹭到祭袄儿身边,胡乱把花插进她微鬈的发丝里。
    「你是谁?」祭祆儿抓住小女孩的手,抚平地反摺翘起的蕾丝裙摆。「你把床单踩脏了。」
    「啊!」小女孩叫了一声,看著印在床单上的污渍。「鞋哥哥的影子……这是鞋哥哥的影子喔!」白嫩的手指,点著鞋印,她是个很有想像力的孩子。
    祭祆儿笑了起来,抚抚小女孩的头。「你真好玩。一定是个让妈妈伤脑筋的小家伙!」
    「嗯嗯……」小女孩以为人家在称赞她,欣喜地猛点头,一双骨禄的圆眸亮晶晶地。「佳儿是妈咪和爸爸的小天使喔!」说著,她唱起歌来,嘟嘟喽嚷的歌词当然是自己编的,唱到兴致高昂处,穿著蓬蓬裙的小身子开始手舞足蹈,把床当舞台,又跳又蹦。
    祭祆儿下床,站在阳光轻洒的窗边,拍著手呼应小女孩娇甜的嗓音。
    「佳儿!」房门突然被打开。
    小女孩停下动作,可爱的小脸转向门口。「妈咪——」
    旅馆老板——胡香凝一脸快要昏倒的样子。「喔——佳儿……」她揉著额际,走到床边。「你在干什么呀——佳儿!」
    小女孩从床头走向胡香凝,床上印下更多「鞋哥哥的影子」了。「佳儿去摘花花喔!妈咪……」她蹲下,两手抓起散在床边的花朵,昂著头颅笑著。
    胡香凝僵凝著,仿佛气晕了。祭祆儿走过来,问:「你的女儿啊?」
    胡香疑点了点头,一把将女儿抓下床。「这小丫头趁我进便利匡买东西,跑到小花园捣乱……」她发现女儿没跟进便利匡,回头找时,就见便利匡旁的小花园被摧残得花叶尽落,一排沾有清晨湿润泥上的小鞋印,往楼梯上的妇女旅馆婉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