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短暂的沉默。他竟是被拒绝了……“姑娘若有什么苦衷,或者有喜欢的人……”
    “都没有。”
    “那……”
    “这么推揉,还好吗?”
    风摇蕊转移话题,同时手上加力,让王尧东中断了话头。
    他也不是死缠烂打的男人,当即住了口,顺著她的意给她一些推拿的反应。
    岩洞里,一下子除了王尧东低低的哼声,以及风摇蕊施力时所吐出的呼息外,别无其他。
    那仿佛异样的安静,又仿佛甜软的静谧,让两人心绪都沉定下来。
    什么都别多想,只是推拿,然後呼吸著,彼此的心跳,在接触之间传递。
    对王尧东来说,被那双小手抚摸揉捏的感觉,简直如登极乐。
    可惜现在,他还施不出什么力啊……享受著美人柔情的时刻,身为男人的本能,他还是忍不住妄想起一些情欲旖旎……
    风摇蕊倒是专心一意地推拿著,对於这男人脑子里满满的妄念,浑然不觉。
    第七章
    浪涛一波一波地打上沙滩,时深时浅,小小的鱼、小小的虾、小小的蟹,还有树上落下的花瓣,海水清澈透亮,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风摇蕊赤著脚踩在浅滩上,翩然回首,微微一笑向他凝眸的时候,王尧东有种心痛的感觉。
    她和他的距离这么近,睡在一起,行在一起。
    醒来之後,王尧东就不曾让她离开过视线,捡果子他们一起去,拾柴薪也在一起,而现在他在海深处抓鱼来当午餐,风摇蕊也安静地站在浅滩处,用海水冲冲那些果子,抹去上面沾到的沙泥尘上,把果物排妥在乾净的大片叶子上。
    望著晴朗天际的时候,风摇蕊脸色沉静,没有那样激烈的凌厉艳色,也没有冰冷的拒人千里,更不会婉转微笑的心机轻蔑,置身在这个孤岛里,她就只是风摇蕊,而那个在海中抓鱼的男人,只是王尧东。
    只是一个男人,一个女人。王尧东觉得,这样也很好。
    而风摇蕊,只是微笑而已。
    “这样的日子,你不喜欢?”
    一日夜里,两人并排著睡下,他这样低声问她。
    火堆彻夜烧著,王尧东负责半夜起身添加柴火,以防有兽入侵。
    他们之间只有著火光照亮的一道巴掌大的缝隙,他只看得见她的侧面。
    “这样的日子,你过不了多久,我也过不了。”
    “但是,我们可以把它延续下去。”
    “你是东海船运的主子。”她淡淡的声音在不大的岩洞里回响,轻得像残花落下尘土,“搜救队很快就会来,等离开了这里,你回到你的正常生活,就会有无数的工作、生意、合同,那些酒啊肉啊,那些繁华世界的东西。”
    “可是你也在。”
    “我是三千阁的牡丹头牌。”她吐气如兰,“要见我,就来阁里预约,排定了什么时辰,就什么时候能见。”
    “你要拒绝我?”他很伤心。没有一个人,被自己喜欢的对象拒绝了,而不会伤心。
    她低声笑了。
    说实话,王尧东喜欢她的笑。声音也好,表情也好,眼睛也好,只要她笑了,便是无比的明亮风流。
    但在这孤岛上,她一笑,便是要温言软语地拒绝他了。
    “王大人,在这孤岛,什么杂事也没有呢!你说是吗?”
    “可以和你独处,我很满足。”
    “那是因为一个人很寂寞,有另一个人在,就不会寂寞。”
    “不对,那是因为『另一个人』是你。”
    她仿佛未曾听见他的辩驳。“等离开这寂寞的环境,回到原本的正常世界,你就不会寂寞了。”
    “风姑娘……”
    “这种情结,只是因为一同患难而已。因为是特殊的时刻,才有这样错觉似的感情。”
    王尧东不说话了,风摇蕊也不搭话,沉默著,彷佛睡去了。
    许久,王尧东低沉的声音才又响起。
    “你落下海的时候……我脑袋里一片空白。我只记得,要把你抢回来。这样子,也是你所谓的『患难情结』?”
    话语结尾成一个疑问,但是他的语气低沉,不是个询问,而是个肯定。
    他肯定“不是”,而她无论说什么,也扭转不了他的意志。所以她沉默。
    睡去前,她只依稀听见,他低沉的嗓音仿佛海涛,一波一波地涌上来。
    “再相信爱情一次,无论你过去有什么伤痛,再信我一次……”
    风摇蕊微微笑了。再信一次……吗?
    她柔细的指掌抚摸著乳首下方斜划过腰际的狰狞疤痕,那让她从鬼门关走过一遭、几近心灰意冷的痛苦。
    那个时候,如果没有艳姊姊,如果没有三千阁里的众多姊妹,恐怕她就这样毁了;而这样惨不忍睹的伤痛,她忘不了。
    可是,这个陪著她跳下海来的男人,要她再信他一次,再信“爱情”一次。
    在她身中蛊毒……唉!她怎么忘了呢?那个银翅蛊……
    风摇蕊的笑容凝在唇边,唇色在一瞬间惨白,下意识摸向腰侧,却寻不著那个牡丹琉璃。
    不见了?她一怔。被海水冲掉了吗?
    她惊疑不定,仔仔细细地找了身周一遍,确定那让她心寒的漂亮蛊物已经不见了。
    也许,翠云只是唬弄她而已吧?也许那个蛊物还没有发挥效用,就被海水冲走了?
    有些害怕,也有些疑心,她这样安慰自己。
    手心抚在那巨大伤痕上,刺著牡丹刺青将那份狰狞掩饰过去的痛苦,没有任何症状的未知蛊毒,在风摇蕊心中留下一份小小的惊慌与恐惧。
    小侍女关在房里哭了两天,等曾老板一行人被踢下船,她才出来——出来继续哭。
    而王家侍卫头领也很头痛,被她这样哭啊哭的弄得心烦意乱,差点也跟著哭。
    女人真的是水做的吗?他不无怀疑地这样想。
    那……是不是哭一哭,这小侍女就要化成水了?
    “唉!别哭了。”
    他不安地在小侍女身边转了一圈,那小小的肩头甚至是他那双大掌能轻松握著的,又怕施力大了会捏碎。
    小侍女抬著一双小白兔似的红眼睛,泪眼汪汪地瞧著他,嫩嫩的粉唇抽抽噎噎,哀切地问:“风大姊呢?”
    “呃……”他答不出。
    那粉嫩嫩的唇,又委屈地抿起来。“呜……”眼泪一瞬间又掉下来。
    王家侍卫头领几乎要晕了,为什么这么能哭,一眨眼就能掉泪?为什么她就能哭得他焦躁不安,几乎想爆打那群搜救至今仍无分毫下落的搜救队?
    “不要哭了!”他低低地吼了一句。
    小侍女那小小的肩头也跟著缩了一下,然後,那小巧的绣鞋无辜万分地往旁移了一点,像要逃开他身边。
    王家侍卫头领实在气不过了,“你跑什么跑?”
    “我没有……”
    “不要哭!”他几乎咆哮地低吼。
    小侍女呜咽一声,还没哭出来,就被一股大力揽紧了,她惊惶地瞪大眼睛,就见男人咬住她的唇,那股凶狠的气势,像要吞吃了她。
    “唔……”风姊姊救我!
    怀里的小侍女缩成小小一团,若有大尾巴的话,恐怕就惊得蓬成一朵了。
    但是,她并不害怕,被这个凶著吼她的男人紧紧抱住的时候,心里面找不到风姊姊的惊慌感,有一点微微地被安抚住。
    男人舔著她嫩嫩的唇,低声向她说:“会找到的。”
    “嗯……”
    “所以,不要哭了。”
    “可、可是……”
    “可是什么?”男人额际的青筋,仿佛跳了一下。
    小侍女委委屈屈地呜咽一声。“可是眼泪自己掉下来了……”小小的人儿,连泪珠都小巧玲珑著。
    王家侍卫头领懊恼地低咒。
    那一个低矮的岩洞底下,弯著腰再往里头走一小段路,就能惊讶地发现里面竟然如此宽广。
    微微发光的岩壁,照亮了宽广的空间里,靠近中央处那池温热的水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