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纱交掩中,可见一抹逸雅的身形,端坐琴架前,覆著面纱的面容,在薰烟袅袅中,更显神秘幽测。
    两艘各载著四人的小舟泛向“湖心亭”,每人身上皆捧著乐器,步上亭前那延伸出的平台。
    “紫烟姑娘永远让人不知何时已置身亭内。”
    上一刻亭中还没见到人,灯火才起,便已见到那优美的身影坐于亭中。
    早已来过几回的富商们,低头交耳著。
    这头的朱毓微眯起双瞳,于紫烟,有趣。
    已至平台上落坐的乐士们,开始奏起琵琶、笙、笛的旋律,交织间歇的渴鼓声,一顿又一顿,清晰又沉稳,像在那平悦的旋律中,抓起一阵起伏的韵律,让停顿的宴会,又开始热起。
    随即亭内传出清灵柔缓的嗓音,像一首扬起的曲调,流畅辰月湖,声不高亢,却宏雅的环绕每座亭台。
    “感谢诸位贵客今晚的莅临,既至玉琼楼,当令诸位一解尘俗繁琐,忘忧而归。”
    风起,纱扬,只见亭内佳人纤指划过筝琴,一试弦音琴色,看似近在眼前的佳人,令人想定睛一望,垂纱已又掩下,终是带著无限神秘般,距离遥远。
    未几,琴音再起,音如由天际倾泻的清梵雅律,幽幽绵长,韵如潺潺溪流,缓缓畅悠。
    “这种音韵……”
    最上亭内的朱毓有些皱眉,一幅画面浮现脑海,日前那月夜下,冠束及肩的长发,缕缕青丝拂过俊雅面容,飘洒的容姿又透出一股空灵神采……
    “少初爱弟?!”
    朱毓悠听的眼精光也凝起。支著颅侧,他淡掀著唇角,是欣赏也是揣思。
    “耳根得听琴初畅,心地忘机酒半酣。若得启期兼解醉,应言四乐不言三。”
    柔雅的声调随著筝曲,再次流畅月空。
    当湖心亭上垂纱扬开时,众人一阵低声惊呼,因为甚少走出小亭的于紫烟,今夜竟主动走出亭中。
    一身淡紫与雾黄轻纱绕身的轻灵身姿,抱著琵琶现身,顿时,水月湖边灯火大放,衬得那抹灵雅身形,更见飘洒若梦。
    立于亭前的湖上平台,覆著同色淡紫面纱,上头绣著淡黄云纹,在月影波光中,出众得令人难以转睛。
    当那美丽的身影朝众人微微欠身示意后,缓缓举起一臂,水袖云纱撩下,显露那修长皓腕时,身后琴音传来,身形随之起舞,笙、笛、箫也同时齐扬。
    灵巧飞动的身姿,像一种热情与冷艳的交织,衣袖摆动如蝶翼,紫衣黄纱的旋飞中,姿影如梦,骤然回身所划下的缎彩,不似柔弱而似剑意般透出英气!
    亦刚亦柔的抚媚,光影绰约,在场众人只觉连呼吸都像忘了般,眼瞳内只见得到湖上的平台那抹不真的幻采飞舞。
    随著曲调走缓,漫舞的身躯停下,雾黄轻纱张飞开来,像突起的光芒散逸,亭内的各种乐声也随之停下,此时只听到琵琶幽音随著清朗的高声扬透月空。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弹著手上琵琶,于紫烟莲步轻移,在紫檀轻烟中,缓缓步下亭台石阶。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一身飘逸衣裳,随风扬舞裙缎,词如意境般的遥立漫水的石阶前。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身姿盈跃,抱琴飞越湖水轻烟,裙裾衣摆飘飞,如天仙掠姿曳采,足立于湖心上驻立的小岩石上。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在水烟迷蒙中,优雅修美的身影,似梦似幻的绽放一股倾人醉姿。
    看著立于水面的仙姿倩影,众人屏息,连朱毓也忘我于这段乐舞吟咏中。
    “词意相切,人如仙临,好个琴如诗曲,舞如飞梦的绝姿。”饶是看尽各色歌舞的朱毓,不禁也叹息。
    当身形再次拔足飞起,雾黄、淡紫轻纱层层环绕住凌空的舞者,直至黄紫二色缎彩又层层环扬开,无数缤纷碎彩的亮粉洒下,在夜空中极是绚丽纷灿。
    就在此起彼落的惊叹声中,当亮粉、缎彩落尽时,再扬开的竟是红、白两色双缎,且飞绕舞出漩涡,仿佛带著一种异眩的光华,夺人呼吸,始终默立在主子几步之距守护的封言,双眉凛起。
    就在众人期待看到于紫烟翩舞的身形飘落时,骤然,由红白双缎内,一道旋飞的身形,夹著一股来势汹汹,扑飞而来,亮晃晃的长剑直取“最上亭”内的朱毓!
    第七章
    “有刺客——”
    在朱毓身旁的陆明朝当下护上朱毓,在他叱喊出的同时,封言已纵身电射而出,寒光剑芒划隔开逼来的气势!
    “紫飞双月?!”闻声赶来的晏平飞,一见刺客讶喊出!
    一身淡紫蒙面,双臂缠绕红白双缎,能舞出变色的月华,让人彷如陷进梦魇般的惊惶!
    听见晏平飞的大喊,湖上众人全吓住!
    “保护三皇子!”看到湖上的激烈交战,晏平飞指挥的朝四周便衣侍卫喊著。“马上调动府衙人马,要附近巡守的官兵全到玉琼楼来!”
    “原来于紫烟就是紫飞双月!”一旁,属于高官、富商的亭台内,一个随行的胖富豪余悸未平的连连拍胸道。
    其他,犹陷在突发状况中的众人,像被这句话点醒般,各个错愕住!
    “名妓于紫烟是紫飞双月!”
    “难怪怎么都抓不到,原来一直化名藏身在玉琼楼!”
    “太可怕了,我们好几回和杀人夜盗在一起过!”
    想起砸了大把银子来这听过好几次曲的高官、富商们,此刻全冷汗冒下,直呼幸好没出事。
    “明朝小弟,你想做什么?”最上亭内,朱毓唤住陆明朝。
    “逮紫飞双月是我的责任。”正要出亭协助的陆明朝道。
    “你留在本皇子身边就行了,这一仗不需你!”
    “可是……”
    “担心吗?担心封言不是对手,还是担心紫飞双月会有什么闪失?”朱毓眯视的瞳眸锐利。
    “我只是想尽快逮住紫飞双月,完成任务。”
    “就怕你加入,变局更大。”他淡撇著唇,意有所指。
    “三皇子!”
    “我不想为难你,不准出手,乖乖留在这便行。”
    “这……”
    “明朝,我是看著你成长的人,你瞒不过我任何事,无论本皇子与谁互搏一局,都不想你卷入,知道吗?”
    见朱毓望来的正色眼神和这段话中话,陆明朝只好颔首。
    如朱毓所言,朱毓算得上是看著他成长的“长一辈”,虽然平时言行喜欢轻浮戏弄他,可是一旦声严色厉起来,向来对他怀有父兄敬意的陆明朝,大多接受,不再多言。
    湖面上,已笼罩著寒芒般的剑雨交击,湖水夹起浪涛般的汹涌,红白缎彩随之翻腾,当紫衣身形从这狂势中冲天而起,斜飞仰身翻掠至一座湖上小亭顶,引得亭内宾客惊喊连连,全奔出亭外!
    就在红白双缎蓄势再出,迎战已逼来的剑锋时——
    “紫飞双月——接我江湖名刀的一战——”
    忽来的叱吼,比封言更快的浑厚气劲,从另一端当空横扫而来,封言已到的剑锋直击上这股威力,轰鸣随著兵刀强力交锋的烁光迸开,在电光般的错影中,亭顶上再起的身形被剧烈锐劲横扫中般,血雨当空洒出,身形失势坠湖!
    最上亭内的朱毓沈眉,陆明朝肃目不言!
    “江湖名刀傅遥风?!”对这突然杀进战局中的粗犷大汉,连向来冷漠的封言也不掩其讶色!
    站在紫飞双月原先所立的亭顶,傅遥风只是以沉声贯彻整个湖上!
    “紫飞双月的命是我傅遥风要定了,谁都不准插手!”
    几乎不给人思考的空间,手上大刀再次挥下,力悍千钧之势,全落往那不停冒血处的湖面!
    整座湖顿如炸开般,轰然震耳,力如排山的威势慑人,湖水拔起数丈高,顿见湖底泥地,倒涌的湖水灌上岸边,冲击他处亭台,惶恐的人群尖叫声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