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箸文这次真的摔倒在了硬石上。
    “实言相告?”杏眸一眯。
    “对、对,你气了我大哥这么久,也该消一消火气了,是不是?”小心翼翼,聂箸文仔细地偷瞄阿涛神色。两个都得罪不起哪!
    “是又怎样?”阿涛又埋首雕玉中,平静的模样,如同以往。
    “呵呵,大哥爱你爱得要死,你干脆嫁他,凌虐他一辈子,多合算!”只要他能脱离苦海就好。
    “不嫁他,我照样能如你所愿。”想绕她,哪里那么容易!
    “呵呵,”干笑地抹一抹头上的冷汗,聂箸文恨死这看似单纯的小狐狸;“阿涛,其实说穿了,你这样有恃无恐地欺压大哥,还不是因为他爱你、宠你?你想一想,倘若有一天大哥不再宠你爱你,你该当如何是好?”只怕什么也没有了!
    “你这样看你大哥的?”她想也不想地反驳一句,可心中却微颤了一下。
    “当、当然不是。我只是假设而已、假设而已!”这话若传到大哥耳朵里,不就成了死罪一条?因为这跟挑拨两人关系没什么两样!
    “哦。”她淡淡地应一声,知聂二少并无恶意。可,若大公子真有一天会厌了她呢?
    就如箸文所讲,她之所以有恃无恐,之所以敢同聂修炜斗气、记小仇,凭得,无非是他对自己的宠爱。因为他爱她、宠她,才对她的所有一切包容有加。
    若没有了他的爱,她还有什么筹码可以耀武扬威的?
    没有了他的爱,她什么也不是,也什么都——没有了。
    浓烈的爱,将他们紧紧系在了一起。可这分看似炽热的感情,能持续几时?一辈子,可以吗?
    惟一能证明的,只有时间。
    懒散的性子,遇到复杂的问题,照旧闭着眼混过去,不去理它。
    就让时间来证明吧!
    “我才十五,他也不过二十有一,急什么呢?”她咬唇低语。年纪尚幼的少年儿女,能紧握住手,相扶到老吗?
    “阿涛?”怎么突然伤感起来了?
    “三年吧!三年后,他若仍爱我、宠我,我便嫁他好了。”
    三年,一千个日日夜夜,应足够了。
    足够两个少年儿女相依相偎,足够两个相爱之人寻找契合的平衡点,足够他们静下心思考,他们,真的相爱,可真的能牵手一生一世吗?
    “还要等三年?!”疯啦?“你们有什么心结吗?成亲不过是一个仪式,何若再熬上三年呢?”有什么,成亲后再慢慢谈不行呀?
    “是啊,成亲不过是一个正式的仪式,有什么用处?现在我同他没成亲,可生活得也很开心埃”
    “天——”
    聂箸文再一次跌倒在地,他几要痛哭失声,“你们两个干什么呀?”一个想成亲想疯了,因为想确定所有权;一个打死也不想成亲,因为——懒!
    阿涛眯起杏眸歪头瞅那个趴在地上狠捶地板的年轻男子一会儿,不解地摸摸头,复又持起刻刀,埋首她心爱的雕玉中去。
    想不通、想不明的,不去想好了。
    嘻——
    偷弯起的笑唇里,溢出轻轻的开心。他爱她,所以她继续欺压他好了。
    三年后。
    “成、成亲?”微微顿下雕刻的刻刀,红润的圆脸上,杏眸困惑地一眯,一颗心,依旧浸在雕玉世界。
    “你不该又忘了吧?”威胁性十足的霸气男子愠着万千恼怒,俯低身子贴近女子,低吼,“你说三年后我若依然爱你,你便与我成亲!”
    “是——吗?”一心埋头雕玉的脑子里,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的模糊印象。
    “阿涛——”挫败地叹了口气,双臂搂住小女人,聂修炜深感无力,“我求求你,不要总整日地雕啊雕,偶尔也多瞧我一眼,成吗?”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让他淬炼得更加成熟,而阿涛——除了身高略长了些,勉强够得着他的肩头,且更痴迷于雕玉之外,其他,一切依旧。圆圆的脸庞照样圆得可爱,羞涩的一笑照旧像极了孩童,气恼困惑时依旧是眯眯杏眸、摸摸头。
    三年,好像从她身上寻不出一丝岁月的流痕。
    “我每日看你看的还不够吗?”扔下刻刀,转身投入照旧为她而敞的怀抱,将头埋进他的心窝,她含糊低喃,“再看怕要你会烦了。”踮起脚尖,双手搂住那硬实的颈子,红唇轻轻吮上他的。啊,不能再多看他一眼了!每望他一回,心便更下陷一层,总觉那爱怜地凝视着她的双眸里,有比雕玉更能吸引她的东西,引她忍不住一看再看。
    “我永远不会烦你看我,你明知的。”怜惜地抵在红唇上,聂修炜叹息地吻了又吻。就是这一份无言的亲昵,诱他再也不想离开她哪怕一分一刻。
    “嘻——”红唇不由漾开柔柔的笑花,被他贪恋地吮了去。
    “成亲,嗯?”沉静的男性气息,带着隐不住的深切渴望,深深吻给她。
    “嗯——”有些意乱情迷,迷离的灿灿杏眸被紧绞在那幽潭的无语凝视里,清楚的意识,逐渐深陷。
    “明日?”健壮的双臂稳稳托起她愈发甜美的柔软娇躯,逼她承受他再也忍隐不住的饥渴重吻。
    “唔——”模糊的意识,只紧紧攀附在领她飞翔的激吻里,再也分不出一丝心神听他低语,
    “那我——”
    “阿涛!你完了没有?”门“啪”的被一脚踹开,兴奋的年轻男子突兀地蹿了进来——
    “呃……”盈满一室的火热,告诉他,他来得似乎不是时候。
    “蔼—”迷离的意识一下子苏醒过来,飞快地将燃火的圆脸埋进紧拥她的人的衣衫,再也无脸见人。
    “呀——”恨恨的磨牙声重重响起,青筋皆爆的男子狠狠将激火的视线射了过去。
    该杀的聂箸文!!!
    “呃,哈哈,呵呵,”硬着发麻的头皮,聂箸文边咽口水边悄悄后移,“我,我,对不注对不住!”
    “你来干什么!”修炜忍不住重重爆吼过去。该杀的,他等了多久,才等到阿涛允婚的这一刻!
    “我、我,我……”冷汗,一颗一颗如珠串般奔下他的后背。
    “你是来结巴的?”识相一点,马上给他消失!
    “我,我——”偏偏扫到一样东西,原本要识相地逃窜的人立刻不识相地急切一喊:“我是来拿东西的!”
    气血一阵翻腾,险些咬碎一口钢牙,聂修炜咬牙道:“拿什么?”非要现在拿,看不见他们正在干吗?
    “那、那个——”手指飞速地一点。
    顺着指向扫过去,他与阿涛身后的桌上,是阿涛正在雕琢的玉雕。刚才他一进门只顾与阿涛讨论关于成亲之事,根本没注意小丫头正在雕些什么。而今一眼瞥过去——
    那是一尊——人像?!
    利眸危险地一眯,恨瞪那尊人像一刻,才凶爆爆地转回视线,硬扳起深埋在他胸间的小脸,“说,什么时候开始雕的?我怎毫不知情?你们瞒我!”甚是气极。
    除了不得不出府洽商公务,他几乎将所有时间全粘在了小丫头身边,审账时巴着她,会见访者时扯着她,吃饭在一起,晚上人眠怀中更是少不了她的小小身躯!没道理掌捏不住她的一举一动,不知她现在正专攻什么!
    三年,由拙到巧,阿涛雕玉之技进步虽缓,却一步一步踏实走了来,由最初的盆景果瓜,雕到近来的鸟兽,形似,神也开始显出,雕刻之技,已是可以出师了。
    但却从没听她计划过或说过要雕人像的!
    并不是反对她雕人像,而是他有一个小小心愿,希望她所雕的第一尊人像,像里是他。
    这分小心愿他不知对阿涛说过多少次,阿涛虽没明讲要成全他,却也没反对,只是笑。
    而今,哈哈,他的愿望看来落空了。
    细瞅一眼那尊玉像,他冷冷盯着那灿灿杏眸,“你雕的人像竟然不是我!”有一些伤心,这些年来,难道他所付出的还不够多,难道他的深爱还没让她感到心安,她的不安还在?!